没等凌锦韶反应过来,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是我。”
她松懈了下来,转头对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凌锦韶皱着眉头道:“你只说去查看卷宗,为什么要放火?”
“不是我。”
“那...六扇门的火是什么情况?”
“我进去之时便闻到了火油味。”
“那你可有受伤?”
齐习染摇了摇头。凌锦韶松了口气:“卷宗查到了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卷宗。凌锦韶嘴角露出了笑意,满心期待着她的报酬。
齐习染却道:“你不问问卷宗里有什么?”
凌锦韶从善如流:“卷宗里有什么?”
“包括驿长在内被害的有十八人。”
她仰起头,眨巴着眼睛等下文。齐习染叹了口气,搂住了她的腰:“但是那天我杀的,只有十七人。”
言罢,凌锦韶听到利刃破空的声音。她身不由己地被带着躲闪开来,黑暗中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袭向他们。
她急促道:“我被跟踪了?”
“嗯。”齐习染百忙之中还得空回应了她一声,“抓紧了。”
凌锦韶立刻心领神会,手脚并用抱住了他。
他腾出了手来,但带着她闪转腾挪着实是不便,四下的敌人十分狡猾,只管用暗器袭击,却并未正面交锋。
齐习染挥剑格挡开来,纵身飞掠上了墙头。视野开阔起来,月色下能看到四个黑衣人将他们围住。
凌锦韶小声问:“打得过么?”
“难说。”齐习染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两方僵持着都没有动手。借着月色,凌锦韶隐约看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眼睛,他的眼角下似乎有一颗泪痣。这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在茶馆里说书的书生。
没等她细看,忽然一阵风吹过。两方毫无征兆地交了手,四名黑衣人十分有默契,从四个方向攻击齐习染。
他们在屋顶上缠斗,兵器甚至摩擦出了火花。
然而唐国这些年的征战之后,百姓们也都穷得要命,屋顶自然也就年久失修的多。几人时不时便会踩空,又努力稳住身形。
凌锦韶听着瓦片碎裂的声音,不由得也有些心疼住在下面的百姓。这要是她,有人敢在她家屋顶上打架,她非得让陆夜白带人揍死这群人不可。
忽然,她觉得脚下一空。两人齐齐跌落了下去,碎瓦片,木屑,泥土簌簌落下。好在跌落的时候齐习染垫在下方,她并未受伤。
只是此情此景,倒让她想起了与萧念一同跌落进洞中的情形。她挣扎着起身,一抬头,正对上一只木桶,好像是寻常人家沐浴的桶。
凌锦韶心下一咯噔,齐习染也跟着起身。她还没看清楚桶里的人,便立刻捂住了齐习染的眼睛。
但下一刻,她与一个虬髯大汉四目相对。那大汉正抱着胳膊挡在了身前,恶狠狠道:“看什么看,老子是有娘子的人!”
凌锦韶耳根子通红,却听到了齐习染的轻笑。她放下了手,转头便走。齐习染忽然又搂住了她的腰,头顶刺客袭来。
他带着她破窗而逃,凌锦韶觉察到齐习染的呼吸有些急促,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他在拐角处稍稍停顿,将她背在了背上,继续躲避刺客。
凌锦韶转头看那些刺客,她与他们倒是越来越远,她深瞧着那个眼角有泪痣的男子。四人穷追不舍,凌锦韶转头对齐习染道:“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或许安全。”
她附耳低语,齐习染很快转了方向。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宫墙脚下。此刻禁军还在远处,但很快会巡逻过来,凌锦韶拉着他躲进了此前洛玉带她躲藏的那个隐蔽的夹角。
她们两人躲藏的时候还有些宽裕,齐习染身心高大,这夹角便有些局促了。凌锦韶只得奋力挤进去。只是与他贴得太近,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说的安全的地方,便是这里么?”他低头瞧着她的头顶。
凌锦韶仰起头来:“当然不是。”她指了指墙,“是这里。”
“你要怎么进去?”
凌锦韶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便拉着他的手腕来到了那个狗洞前。齐习染还在四下张望,凌锦韶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
“怎么走?”
她指了指下方的狗洞,一脸得意洋洋。
“你...你要我...钻狗洞?!”
“你可别瞧不起这狗洞,这小小的一个洞穴,曾经钻过两位公主!好了,再磨蹭就要被发现了。”她说着熟练地钻了过去。
等了半晌,才看到齐习染百般不情愿地钻了过去。现在这小小的狗洞又钻过了一位王爷......
她原本想将他藏在自己寝宫里,但齐习染忽然靠着墙,面具下渗出了血来。
“你受伤了?!”
“嗯。”他的声音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略一思忖,最终还是将他带去了太医署。她运气不错,今日当值的是祁溪。
两人翻窗而入,祁溪吓了一跳。但他一向沉稳镇定,并未发出什么声响。待定了神,才发现是凌锦韶。
祁溪惊异道:“十......”
凌锦韶忙打断了他,拼命使眼色:“祁太医,是我,你的凌姐姐。”
祁溪结结巴巴道:“凌...凌姐姐?”
“这大半夜的本来不想吓到你,但我的救命恩人受了伤。所以只能来麻烦你了,你可否为他诊脉?”
祁溪打量着凌锦韶身边的男子,这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剑,身上有些血迹。她扶着他坐了下来,祁溪倒也没说什么,径直上前查看伤口。
凌锦韶这才发现齐习染身上有不少处染血的痕迹,而自己却毫发无损。此前黑暗中那些暗器,原来都是他替她挡了。她心下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
正要留下帮忙,齐习染却道:“凌姑娘,你...可否回避一下?”
凌锦韶这才意识到齐习染得脱了衣服才能疗伤,只得走到了外屋。她心下有些担忧,来回踱着步子。其实她本不该冒险将人带回来的,若是被萧念知晓落了口实,倒是正好可以找借口解除婚约。
她是想解除婚约,但并不想背负负心薄幸的骂名。这对两国和谈也十分不利。但她还是鬼使神差把人带回来了。
或许,这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吧。凌锦韶心里这样总结着。
不多时,祁溪从里屋出来。凌锦韶关切道:“如何?”
“那位公子并无大碍。倒是.....”他压低了声音,“公主殿下,您半夜孤身在此,若是被瞧见了怕是不妥。”
“那他在你这里......”
“我可以将他藏好不被发现,公主殿下放心吧。”
凌锦韶知道祁溪行事一向靠谱,不由得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那就有劳祁太医了。”
祁溪见她露出笑容,嘴角也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他目送着她离去,背后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他转过身,男子高大的身形靠着门框,双眸冰冷:“唤牧野来,扶本王回宫。”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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