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只手去拿那朵不存在的花,一只手偷偷摸摸将棋子挪了挪。
这出老千的本事还是她在黎国的赌坊里学来的,她还曾带牧野去过,那天大杀四方赢了许多银两。当然赢钱并非是靠她出老千。那天她出门没看黄历,倒霉得很。出老千被发现了,赌坊的人揪着她便要一顿打。
幸好师父忽然出现,示意凌锦韶与他们再赌一把。凭借着听声断位的本事,他们赢得盆满钵满。
不过自此她俩的画像也被贴在了赌坊门口,并附了一句话:“此师徒二人与狗禁止入内。”
出完老千,凌锦韶坐回原处,嵘亲王低头看了眼棋盘,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凌锦韶捏了把汗,他抬起手指向棋盘:“这枚棋子——”
外面一名侍卫忽然匆匆进来打断了他:“启禀王爷,太子殿下驾到。”
凌锦韶自恃有洛玉的令牌,就算被揭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稳稳地坐着,厚着脸皮落了一子。嵘亲王自然也不相让,伸手去将那棋子取出来。
凌锦韶立刻抓住他的手:“落子无悔,王爷不能要输了便悔旁人的棋吧?”
萧羽让瞪着她,究竟是谁要输了?!
恰在此时,萧念走了进来。凌锦韶收回了手,起身向萧念福身施礼。
萧念向嵘亲王笑道:“看来皇叔的病情是好转了,都有闲情逸致与美人对弈。不知这是哪个宫里的美人?”
他说着瞧向凌锦韶,凌锦韶也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之间,萧念双眸猛的一顿:“你——”
“回禀太子殿下,民女勺子是奉长公主之命来为王爷诊脉的医女。”
萧念看了眼嵘亲王,他神色淡然地将那棋子拨回了原位,又执了自己的棋子落下。凌锦韶看了一眼,顿时欢喜道:“王爷输了!”
嵘亲王笑着瞧着她,眼神里透出了些许无奈。
萧念狐疑地瞧着两人:“皇叔的棋艺乃是师承唐国第一国手,怎会这般轻易输掉?”
嵘亲王没有说话,凌锦韶解释道:“太子殿下见谅,王爷伤了嗓子,最近怕是都说不出话来了。至于输棋么,自然是王爷让着民女了。”她说着笑着瞧了萧羽让一眼,他也正瞧着她。恰巧四目相对,倒是让凌锦韶有些不好意思。
萧念眼中的疑窦更深,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言语之间和他皇叔关系这般亲密?倒好像显得他很多余。
“皇叔的身体如何了?”
原来是来打探嵘亲王的情况来了,凌锦韶看了一眼萧羽让。他面色苍白,此刻自然无法回答萧念的话。
凌锦韶便代他答道:“王爷的病情...原本是好些了,但近来又总是反复。今日精神稍稍好了一些才能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只是也不能久坐——”
萧羽让仿佛是配合她的话一般咳嗽了起来,凌锦韶连忙起身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萧念心下莫名有些不快。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这不快是从何而来,明明她顶替了八公主与他来和亲,他应该讨厌她才是。可瞧见她和别的男人过从甚密,他还是觉得不适。
“既然如此,侄儿便不便叨扰了。皇叔还需多多休息,身体方能早日康健。”萧念说着拱手施礼退了下去。
嵘亲王略略抬了抬手,并未在意他的去留。凌锦韶转头正要多谢嵘亲王相让,便见他咳嗽了几声。她连忙上前一边替他拍着后背顺气一边道:“看来外面还是风大,我扶王爷进屋休息吧。”
萧羽让颔首,抬起了一条胳膊。凌锦韶原是想唤人来,可见他咳得厉害,只得硬着头皮架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扶。
谁承想他刚起身,大半的力道便卸了,旁人看来几乎是在搂着她。凌锦韶勉力撑着,忍不住腹诽,这么个神仙似的人儿,怎么会这么重?
这般距离,她鼻翼间倒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颇为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将人扶进屋子躺下,凌锦韶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扶着他躺好,他的咳嗽也止息了。
凌锦韶抹了把汗,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子。这人并非寻常侍卫的打扮,还配着刀剑。看来是嵘亲王的贴身亲卫。
贴身侍卫近前十步之遥拜道:“属下拜见王爷。”
嵘亲王抬了抬手,那人便起了身。见似乎是有要事,凌锦韶便起身道:“民女先行告退。”
她说着起身离去,路过这侍卫身边的时候,凌锦韶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
她出门走了没几步,后面忽然有人叫住了她。一转头,正是那亲卫。
他拎着一包药递给了她:“勺子姑娘,王爷吩咐,今后这熬药的事儿都交给姑娘你了。”
凌锦韶接过药,笑着应道:“交给我吧。”
亲卫嘱托完便要走,凌锦韶却叫住了他,这可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她得好生结交着:“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
“在下牧野。”
听到这个名字,凌锦韶僵在了原地。她呢喃了一句:“师...师父?”
牧野却似乎没有听到,转身便走。待凌锦韶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
凌锦韶失神地往太医署走去,牧野是她哑巴师父的名字。这个小侍卫是与他同名么?
她和师父相识未几,便询问过他的姓名。师父以树枝在地上写下过这两个字,她便用心记下了。
哑巴师父虽然性情淡漠,但在她最孤寂的时光里一直与她作伴。许许多多的节日里,她都是与他一起度过的。
或许是因为她从他的身上也能够感受到孑然一身的孤寂,在这世间上能遇上相似的两个人是如此不易。就像孤独的黑夜里的两个小火苗,互相依偎着才不至于熄灭。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消失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她找了他很多年,她只知道他是唐国人,知道他的姓名,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后来在东宫里最孤单无助的岁月里,她最怀念的也是这一段时光。那时候的她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有着师父指点武艺的寻常女子。她可以抛下所有一切的身份,可以对他诉说所有的心事,日子过得闲适而惬意。
师父虽然不说话,但所有的温柔都在点滴之间。
可她今日所见的牧野,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年轻许多。她心目中的师父亦师亦友,那至少也是个大她十来二十岁的长辈了。但仔细一想,这牧野行事风格倒是跟师父当年有几分相似。
看来,她得找机会试探一二。
凌锦韶抱着药来到了太医署,借由长公主的令牌畅通无阻。上次她见过这些太医,所以这一次遮挡得更加严实。洛玉办事周到,提前知会了太医署,因此没有人会为难她。
凌锦韶径直找到了祁溪,他正在外屋捣药,见凌锦韶进来,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赶忙上前要拜,凌锦韶却快一步道,故意提高了声音:“这位大人,民女奉长公主之命为王爷医病,可否借此地为王爷熬药?”
祁溪有些晃神,凌锦韶已经走到了跟前。他回过神,颔首道:“炉子在耳室,姑娘请。”
凌锦韶进了耳室,发现这里多了一个屏风。她绕过屏风后才瞧见了齐习染。他这会儿正倚靠着床柱子坐着,脸上的面具依旧没有摘。
凌锦韶俯身瞧了瞧,啧啧称奇道:“你这毒确实来势汹汹,服了药还出这么多虚汗。怎么跟跑了多远的路似的。”她说着四下瞧了瞧,没看到干净的布,便只得拿出了自己的新帕子,有些不舍地递了过去。
齐习染接了过来,却没有去擦汗:“黎国不是有一习俗,未成婚的女子赠人帕子,便是倾心相许之意?”
凌锦韶嗤笑:“什么乱七八糟的风俗,我那儿有一匣子的帕子。回头我宫中每人送一条,是不是表明我是个博爱之人?”
齐习染哼哼了一声,用帕子擦了擦汗,却依旧没有摘下面具。
凌锦韶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愿意摘,她也不多问。她坐在炉子旁,一边煎药一边问道:“你今日的药喝了吗?”
“喝了。你这药是给谁备下的?”
“当然是我家王爷了。”
“你家王爷......”
凌锦韶一边熬药一边兴奋道:“你都不知道,我家王爷长得有多好看。我这双眼睛从小到大也算是见过不少的美男子,可跟王爷比起来,那都不如他鞋底的泥。”
齐习染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笑意:“怎么你说的好似才见到他似的。”
凌锦韶意识到自己失言,她在齐习染这儿的身份可是王爷的外室。
“这不是小别胜新婚么。不过...我与他分别久了些,近来有些生疏了。”凌锦韶托着腮帮子道,“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与他再熟络起来呢?”
“你想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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