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青肥

“周二娶了个有钱的夫郎,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能看上我这几颗被雨水浇裂的白菜?何秋香!少往别人身上拱火,就是你偷的,跟我走!去村长家让他老人家给评评理!”

“朱有梅!你别拽我,一会儿摔沟里我也给你拉下去!诶——你扯我猪草做什么!别翻我篮子!”

“你篮子里装的就是我的白菜!好啊何秋香,还说你没偷!证据都在这了……去村长家我要你好看!”

“那是我自家地里的白菜!”

……

声音渐渐远了。

想象中的脏水没泼到自己身上,付东缘是又庆幸,又想知道后续。

没这个机会了,他不能跟去看,只能踮了踮脚尖,目送两个已经扭打在一起妇人远去。

二狗在脚边兢兢业业地拦着,一步都不让他多跨出。

身旁蓦然地站了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将他探头探脑的模样尽收眼底,“蓝衣服的那个是村里有名无赖陈六的媳妇儿,叫朱有梅。灰衣服的叫何秋香,跟陈六家里有表亲的关系,但两人不对付,常为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她们都是村子里一等一能讲能闹的,地又挨着西头,很难缠,我们别同她们扯上关系。”

付东缘低头看着像障碍墩一样伫立在自己脚边的二狗,心说,他想凑热闹,也凑不上啊,二狗这拦的,太老道了。

不知是不是主人吃过哑巴亏,给它增长了见识,这会儿目光才会这么坚毅。

付东缘也不想离太近,吃瓜这事儿吧,就是要默默吃偷偷吃才有意思,一旦加入了战场,他成了众矢之的,应付都应付不过来,哪还有闲心看戏?

于是付东缘头摆得像拨浪鼓似的,飞快道:“我不同她们扯上关系。”

很乖的一个回应。

周劲又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周劲看着顶头的太阳劝付东缘:“日头大了,晒久了头会晕,你要不要回屋去歇着?”

付东缘不知道周劲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初春的太阳,最舒服了,而且这还是刚刚升起的可以和露水友好相处的鹅黄朝阳,晒在身上,只会让人觉得舒适,哪会头晕?

付东缘并不喜欢在狭小空间待着,也不喜欢坐在床上发呆,那样忒没意思。

“我想跟你去地里转转。”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付东缘直接表明意图。

闻言,周劲愣了一下,下意识拒绝:“我们家那两块地,挺远的。”

“我去不了吗?”

付东缘一旦流露出委屈或是忧愁的神情,周劲就吃不消了。

他赶忙道:“我今天不去地里,我要在后院弄青肥。”

“弄青肥?”付东缘眼睛亮了一些,兴致来了。

“就是把割来的草叶切小后埋入秧田里,增加地的肥力。”

俗话说“好谷靠好秧”,秧苗的壮实与否决定了今年的收成,而秧苗如何才能茁壮成长,关键就在这地里的肥。

青肥是第一步。如果家中有养牲畜,还需将牲畜圈栏中的粪便挖来,拌入秧田,一同作为培育秧苗的底肥。或是挖些肥沃鱼塘的河泥,拌到田里,增加秧田的肥力。

周劲家没养牲畜,只有一口小水塘,前不久他将水塘的水放干,将塘底的淤泥挖了出来,担到他后院的秧田区,和田泥搅和在一起。

那口水塘原本也就两扇门那么大,浅浅的,被周劲挖了以后,扩大了一倍,可这还不够,秧田需要的肥料多,周劲只能多割青叶来补充。

昨个儿他进山四五趟,割了几担回来,前头的已经切好拌到了土里,下午那两筐,碰上下雨,没弄成,一会儿就得给它弄了,不然周劲再进山,没有竹筐用。

听了周劲介绍,付东缘更感兴趣了。

前世他是个农学生,学了四年园艺,他们这个专业老师为了学生毕业后能找工作,什么嫁接啦、组培啦、茶艺啦……凡是有出路的,都给领进门,但往下钻研学精成手艺了就不是课堂上能教的了,得自己花时间琢磨。

付东缘私下琢磨过许多门路,也做过肥料相关的试验,觉得周劲口中的青肥和现代的堆肥很相似。只是古代这个更简单,不用买堆肥箱,不用加EM发酵剂,靠天时,靠地利,靠人。

付东缘脸上堆满了想去参观的神情,问周劲:“我能去看看吗?”

秧塘就在院子后头,拐个弯就到了,比远处的田地近多了,周劲欣然应允,说:“来吧。”

他在前头领路,付东缘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经过灶屋后门,周劲自檐下搬了一筐草叶出来,推到在地,又搬来一个木头桩子,平放在地上,取了一把柴刀,大力挥舞,将这些草叶剁碎。

周劲剁草叶的动作比他砍瓜切菜还快。付东缘很想看清动作要领,但周劲没给他机会。

这人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老师。

不说一声就开始是大忌。付东缘没个心理准备,被周劲抬刀的动作吓了一跳之后,眨了两次眼,周劲面前这堆杂乱无章的叶子就被均匀地分成几份,抱到了提前准备好的竹篮里。

太实心眼了,根本不知道夫郎在旁,展示自己的男友力、展现自己的荷尔蒙,要比更快更好地干完农活重要。

以前付东缘班上有一对,一个是他舍友,一个是他班上的班草兼学习委员。每次他舍友遇到麻烦,不管是学习上的、生活上的,还是一次小小的下地实习的机会,这位学习委员呢,都会细致而男友力爆棚地为舍友展示解决麻烦的关键,收效……甚好。

他那个舍友爱学习委员爱得死去活来,付东缘现在爱不了周劲一点。

想像昨天做汤饼那样,说周劲你慢点,我想看看是怎么弄的,每次话到喉咙,就被柴刀富有节奏的砍切声打断,咕哝来咕哝去,付东缘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筐草叶,周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切完了。

付东缘见周劲蹲在地上捡拾从木板边缘掉落的草叶,也蹲下来,和周劲一起捡,只是他手刚伸出去,就被周劲阻拦了下来。

“有的叶片带锯齿,小心割着……还是我来吧,你看着就好。”

话里话外就是不让碰。

付东缘还真就要捡了,手伸过去,将地上零散分布的草叶拢了拢,聚成一团后,再用那双白嫩的手抱起,转移到竹篮中。

周劲还想劝阻,但欲言又止,嘴里没蹦出话来,一直盯着付东缘手看的眼珠子都要急得长出了口舌,乱晃一阵后,他想出了法子。

既是担心哥儿的手被锋利的、带刺的草叶割着,他提前将这部分的叶子拾走不就好了吗?初春的草叶,大多是嫩的,只有个别品种带刺带锯缘,他拾去以后,哥儿想怎么捡怎么捡。

这么想着,周劲眉间的担忧与急迫消散了,立马开始自己的行动。

付东缘穿着一身湖青色的长衫,皮肤又白净,蹲在地上,像一个柔软的青团。他就在自己手能够到的区域,稳扎稳打地捡,对面突然伸来一只青筋隆结的手,往他两手之间钻,然后在他的目光下,拾走了一片带枝的硬叶。

那叶上长着刺,付东缘看见了。

他正要看周劲,却见这人埋着头,目光大范围巡梭,两手并用,左一片右一片地将地上这些被他判定为危险的叶片捡走。

付东缘看得呆了,周劲这手速,要放在现代,去打电竞,那是妥妥一王者。

眼见这人捡完危险叶片还要去动那些柔弱的,想用速度逼他就范,付东缘也赶紧上手,一把一把地将这些散落的叶片拾进竹筐中。

捡到最后,两人跟玩游戏似的,哄抢那些被刀切得四分五裂的叶子。这些本不必捡的,有这功夫,可以去山上多割一竹篮的草叶了。可周劲见哥儿喜欢,顾不上想别的,只觉得地上为什么不能多冒出点这样的叶子呢。

抢同一片叶子时,他总会跟哥儿的手挨上。像碰嫩豆腐一样,周劲不敢使太大的劲,碰上了就离开,免得将哥儿的手撞红。

多来几次,周劲就很有心得了,能将力度控制得一分不差。

玩闹的过程当然是开心的,起身时,付东缘错估了这具身子的承受能力,起得太快,顿时头晕眼花,什么都看不见了。脚也麻住,不能移动分毫。还有他的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付东缘只能弯腰咳了起来。

听见哥儿的咳嗽声,周劲顿时脸色大变,懊悔自己不该让哥儿在地上蹲这么久。

“咳咳——周劲,你扶我一下……”

付东缘咳得脸都红了,偏偏这脚还动不了,让他有一种随时都要摔倒的不安之感。

周劲过来以后,他扶到了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脑袋抵的是好似能够承受千斤重压的壮实胸膛。

付东缘踏实了,在周劲怀里咳得撕心裂肺,泪花都涌了出来。

这是生理反应,和付东缘此时的心情无关。

周劲的手却是紧紧攥起,牙齿亦是死死地咬住,目光带着怨恨,像是回到过去,将方才那个自己,狠狠地揍了一顿。

周劲:后悔。

付东缘:开心,只是身体还需要驯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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