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混着栀子花香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谢书安的鼻尖触碰到她微凉的指腹,扶在椅上的手指微微一颤,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何意?”
朱绍本以为他会有些别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心中莫名有些失落,自讨没趣地收回了手,回过身重新拿起了案上的茶碗,解释道:“这次春蒐后,朱晋必然是会去寻他那太师来帮他的。那太师可比他谨慎多了,我若不露出些破绽,他必是不会轻易让朱晋动手的。”
太师赵云常,于先帝时期起便站在了秦淑妃这一势,曾一度向先帝推举立朱晋为太子,然先帝都因朱绍是皇后嫡长子为由将其拒绝了。
现今朱绍继位,他虽仍居太师一位,但心依旧是不向着朱绍的。
“届时,就由谢总管来充当朕的破绽吧。”朱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谢书安没听出她的意思,目光扫过她带着点戏谑的笑眼,皱眉问道:“当你的破绽?怎么做?”
朱绍放下茶碗,往他跟前凑了凑,缓缓开口道:“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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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中,朱晋撑着马辇匆匆拜访赵云常。
往常,他有何事抓不定主意,便会找赵云常给他支支招。
经昨日被朱绍羞辱了一顿,他心中的怒火迟迟无法消退,遂来赵府寻赵云常。
“赵叔。”朱晋一见到赵云常,便快步上前道,“朱绍那个臭小子欺人太甚!”
赵云常昨日便听闻了朱晋在春蒐时,前去挑衅朱绍不成,反而险些被其猎鹿时射出的那支箭射中,吓得走不动路,后来是纪岚去救的他。
好在当时周遭无人,这才没闹出什么事。
赵云常见他来,一脸愁眉苦脸地训斥道:“慎言!”
说完,他连忙将下人遣走,又四下望了圈,这才将他领到里屋去,问道:“五殿下,事情我都听说了,此事确实是你鲁莽了。”
朱晋见赵云常不但没有安慰他,反倒开始训斥起他,心急道:“赵叔,现在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杨淑现今没了张亲王,没了何嬷嬷,她一来折了兵,二来损了势,只要你我一起设计,将她手下那个傀儡给杀了,届时你再推举我为帝,便会是顺理成章之事。”
赵云常在先帝时期便踩在江澄瑞的头上,于先帝身边煽风点火,将江澄瑞给挤兑出了重臣之列。
宫中权势交错,明里暗里均是刀光剑影,此事他当然知道。
但杨淑是什么人?
杨淑可是能在被先帝遗弃后,后用尽手段爬回后位的女人。
她运筹帷幄多年,岂可能没有下策?
“你以为她就不知道你存了这门心思?”
赵云常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她们母女俩蛇蝎心肠一条心,如今你挑衅在先,他定是会禀报给杨淑的。届时,杨淑就是随手给你扣个罪名,将你五马分尸,都没人能救你!”
朱晋见赵云常依旧没有肯定他的话,猛地站起身来,高声问道:“难道我们就放着这样大好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它同擦肩而过吗?”
赵云常见他丝毫没听进去他的话,摇头叹道:“殿下,万事皆得三思而后行。你方才也讲了,现下杨淑手中唯一能站得住脚的,便是皇上。但如若你想对皇上下手,那你又如何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呢。俗话说,知己知彼。现下要紧的,是辨其破绽,有的放矢。”
朱晋听着赵云常的话,慢慢冷静了下来,缓缓回到座上,思忖着。
他从来就看朱绍不顺眼,平日里即便不在京中,也会派人偶尔将她和杨淑的事传到他那里去。
要说杨淑如若想到现下会有人害朱绍,而会给朱绍什么保障的话……
“谢书安?”朱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三个字,“杨淑之前是不是在朱绍身边安了个谢书安?他是什么来头?“
闻言,赵云常摇了摇头,道:“我也去查过,但未能查出一二。只是知道,他是何嬷嬷带来的人。自他上任以来,先是在追捕张亲王一事中,立了大功;后又在何嬷嬷刺杀案中,护驾及时,怎么也算得上是皇上的心腹了。”
朱晋眼珠转动,沉默地思索着。
尔后,他单手摩挲着下巴,眸光灰暗地开口道:“是不是心腹,试一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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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到了每岁的春蒐结束后的来食祭。
由厨子将围猎时猎得的白花鹿放血去腥,再加以油盐腌制后晾晒至脱水,做成贡品,由皇上亲自对天祭拜,祈祷今岁万物生灵蓬勃向上。
此礼所用祭坛乃皇室禁地。
依照传统,入祭坛者应为皇室纯血之人,携圣上龙气而供奉于天神。
倘若在祭拜期间夹带了过多庶人的凡夫之气,则不仅礼术不成,甚至可能会导致君之王朝造受天谴,属不吉之相。
朱绍的车辇来到祭坛外围时便停了下来,众侍卫自觉地向后退了数步,由下人将祭奠用的贡品交到了谢书安手上后,两人便前往祭坛的路上。
谢书安走在朱绍的身后,目光在四周扫荡着。
从方才开始,他便注意到了在道路两旁的林中有视线一直盯着他们。
那视线宛如隐于暗处的毒蛇,静静候着他们露出破绽,然后精准地咬住他们的脖颈将他们咬至窒息。
谢书安往前跨了几步,走到朱绍身边,依旧是目视前方,悄声说道:“有人。”
朱绍不知是听见与否,未有应他,反倒是跟他东拉西扯,说起了些别的事情:“夫子小时候劝学,同我说过一个故事。”
闻言,谢书安微微一愣,不知她这演的是哪一出戏,倒也没开口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她继续说:“
一对庶民夫妻家中育有二子,因老二为小,父母对其宠爱有佳,而老大则因父母要求,事事需得为老二操心退让。
两人逐渐长大,老大为考取名利,日夜挑灯,而老二则每日贪图享乐,不学无术。
后来,老大终成所就,得家中父母的青睐。
而一事无成的老二,则逐渐被冷落,最终无人问津。
于是,老二开始记恨其老大,他心觉是定是老大在父母身边说了些什么,才会害得他失了宠爱。
后来……”
朱绍的话还没讲完,忽然,从林间窜出了四五个黑衣人,手持着短刀一同刺向朱绍。
“当心!”谢书安猛地上前抽刀格挡,对身后的朱绍说道。
几名黑衣人被谢书安打退了数步,将地上新长的嫩草踩踏得面目全非。
谢书安正欲趁机转头同朱绍说话,却见一黑衣人的刀刃已然逼近她,而她竟一毫都不打算躲闪。
见状,谢书安心头一惊,伸手将她一把拉过到身前,抬手一刀将那个黑衣人砍倒在地。
两人就这么冲撞到一起,将地上的枯草卷得胡乱摆动。
谢书安正欲低头查看朱绍的情况,却发现腰间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
靠在他怀里的朱绍双肩发着抖,像是受惊后躲在小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
她神色惶恐地扫了眼周身包围着的黑衣人,怯生生地说道:“谢总管,我害怕。”
“?”
谢书安一阵沉默。
眼前的这群黑衣人绝对没上次他们在西部遇到的那些厉害,上次她方能手起刀落一下一个人头,如今倒是要说害怕了?
谢书安脸色纠结地思考着正应该如何陪她演这出戏时,一旁的黑衣人脚下蓄力向他们袭来,刀光剑影之间摩出了铿锵火光。
事出突然,朱绍被谢书安一把按进了怀里,紧紧地护在其间,就在他手起刀落后,从耳畔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话音重重地击打在朱绍的心头,荡出了层层余音。
她明知这只是谢书安在同她演戏,恍惚间却又觉得他这句话是出自于真心,令她真假难辨。
敌人的攻势越发猛烈,朱绍靠在谢书安的怀中,他们一人单手持剑杀敌,一人则暗暗向敌人的脖颈丢出尖锐的刀片,就在这明枪暗箭之下,那群黑衣人眨眼间便被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唯独放过了暗住藏着的唯一一个暗线,任他逃回了自家主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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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一个人全挡下来了?”
唯一幸存的黑衣人连忙回来向朱晋禀报情况。
“回殿下,千真万确。本来,我等出刀之时,皇上根本来不及躲闪,本应是能就此拿下他的。然而,自他出手之后,便一转局势,仅凭单手便将其他人尽数拿下。”
朱晋听闻此言,神色凝重。尔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先前在西部那也遇到过这种事。当时,一个没死透的死侍说过,在场有一男子手法了得,以一己之力就将他们尽数击退。这个男子,莫非就是谢书安?”
念落,他冷冷地哼笑起来,眸光中闪烁着阴险的邪光,说道:“好啊,杨淑真是给了你一颗好棋子,真是羡慕你什么都有别人双手奉上。”
他忽然死死地捏住了手下放着的宣纸,手指从其间穿透,颤抖地将其捏成了团攥在手心,“我倒要看看,没了他,你能有多大本事。”
真的,我哭死,昨天才说收藏停滞,今天就狠狠地 1了,感动了老公们,狠狠地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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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猎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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