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探头探脑地瞅着谢书安怀里的人。
谢书安伸手冲着他探过来的脑袋拍了一下,赶道:“闭嘴!”
尔后,在朱绍的耳边悄声道:“先回车里去。”
话落,朱绍忽略腰间一紧,自己被人轻轻抱下了马,而后车里的碧娟探出身子伸出了手,将她扶稳在了踏板上。
她掩着面,就这么被扶回了车中。
纪岚等人在昨日夜里便被交代过,到达中北一代时,会有谢书安的人前来掩护。若是当场打了起来,也无需惊慌,大抵都是冲着他去的。
他当时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如今亲眼见识到了,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大抵都是冲着他去的。
分明是全都冲着他去了。
待那边争吵片刻后,纪岚行至跟前,见缝插针开口道:“谢总管,这些就是你昨日夜里说的那些人吗?”
谢书安将他们都遣至一旁,重新整顿好了队形,闻声转身答道:“是,让纪将军见笑了。他们现在就驻扎在长周湾那,我让他们过去帮忙江太傅一把。”
纪岚偏过头,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人。
这些将士们,一个个虽然身上没有穿戴着什么军甲,手上的刀剑也不是什么上乘之物,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一个个皆堪比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就是任何一个人的身手都能敌得过他麾下的所有士兵。
而同时被这么多这样一等一的将士围攻,还能以一己之力将其全部制服的谢书安……
从中洲那次开始他就该想到,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走吧,纪将军。”谢书安整顿好了队伍,对纪岚说道。
纪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踌躇地应了声,一行人便又这么继续赶路了。
路逐渐走向了中洲北部,路面也变得崎岖不平了起来。
马车内一时变得有些颠簸,拂过的风将车帘扬起了一小条缝隙,朱绍随着车子颠簸摇晃着身子,在这阵风中窥见了车外那片晃动的视野里映进的身影。
张冲一行人行在了谢书安的右侧,时不时地向他搭话。
有时,谢书安会皱着眉,有时,又会有些恼怒地将搭话的人给遣开,有时,又是认真地在同他们说些什么。
不知是否是春日的阳光过于暖和的缘故,她竟觉得平日里那张有些严肃沉静的脸,今天竟带了一丝淡淡的笑,难以察觉地挂在他的嘴角,融在他墨色的双眸中。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谢书安,是不曾在她面前展露过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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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一行人在穿过最后的一片树林后,终于豁然开朗。
当时,朱绍将长周湾的据点定在了山丘之上,峰顶之下,此时初春方至,一路上一片欣欣向荣,鸟鸣合着溪水的流声,给这萧瑟的地带添了不少的生气。
他们行至山庄之处,隐约听见了远处有人声,混着各式各样的声音,随着队伍的前行越来越近。
就在划过了最后一个斜坡,行至平地之处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崭新的山房,山房之外是一片广袤的军营,军营围着四个下山的通路筑起的瞭望塔,其上已然驻扎了近千人。
他们正从山房中搬出些食材,拿到军营空地上的大桌上,就着黄昏的夕阳和徐徐的春风,在这广袤的林间准备晚膳。
见通往山下的路突然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众人皆转目望去。
在看清了来者后,原本还算安静的山林,陡然增生了一片哗然。
“诶!回来了回来了!”
“老大!老大回来了!”
“将军——”
一群人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朝着队伍围了过去,在谢书安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绍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听闻车外突然热闹了起来,便想掀开车帘偷偷去看。
她的手刚碰到帘子的一角,便听到车外传来了谢书安的声音:“先别出来。”
“纪将军,劳烦先你先带车里的人进去。”
“你们都让开让开,给人让路,快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朱绍收回了手,马车又继续往前行了一段路。
谢书安的声音被其他人掩盖,逐渐消失在了朱绍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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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来。”马车停在了山房内的后院处,碧娟率先下了车放下了踏板,伸手扶朱绍下车。
江澄瑞早已在山房内等候着,见朱绍下了车,立马迎了上去。
“皇上。”他正欲跪下行礼,却又被朱绍抬手劝住,对视一望,见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顿时会了意,改口道,“大人,恭候多时了。”
朱绍颔首应道,抬眸四下张望着这山房的内里。
白墙青瓦筑成的外墙内是一座端方有序的庭房楼阁,一道道长廊交错其间,连通着大大小小的舍房。
庭院内的鹅卵石路曲折盘旋,两旁栽满了翠竹桂木。
路上四落的烛灯照着将落下夜幕的庭院,伴着竹影和月光,衬得这山房竟透出了一种雅致。
“这才数十日,江太傅竟能将事情办得如此的好。”朱绍一边踏过婆娑的竹影,一边对江澄瑞说道。
江澄瑞摆了摆手,回道:“都是大人安排的好,若没有大人拨的钱款,还有派来的那些人,仅凭老臣一人定是办不到的。”
闻言,朱绍念头一动,问道:“派来的那些人,都做得如何?”
夜色渐浓,江澄瑞从地上提了一盏烛灯,一边替朱绍照清前路,一边答道:“算是帮了老臣大忙了。当时,那位叫张冲的大人拿着御牌来寻我时,我还以为大人你遭遇了什么不测。后来细细听他说完,才知晓其中原由。他们看着像是将士,但干起活来却又比那些工匠们还利索。像这一些瞭望塔,还有军营地的格局,便是同张冲大人及玄秋大人一同定下来的。”
“玄秋?”
江澄瑞的话间冒出了一个朱绍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是,跟着张冲大人一起来的。”江澄瑞答道。
若是能同江太傅一起商定这种事情的人,应该是等同张冲那样的人物才对,但谢书安从未和她提过此人。
就在朱绍思忖的时候,身旁的江澄瑞突然对不远处拱手道:“玄秋大人。”
一道阴影突然罩在了朱绍的跟前,她抬眼一看,入眼的一个半束着长发的男人。
他微弯着腰,白色的长袍上绣有白鹭暗纹,声音柔和却又清冷:“江大人。”
玄秋注意到一旁的朱绍,直起身看了她片刻,目光微微扫过她的脸和肩膀,尔后礼貌地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大人是?”
江澄瑞一时不知是否该说实话,不动声色地看了朱绍一眼。
玄秋注意到他的视线,心中一会,笑道:“看来大人另有隐情,我也就不为难大人了。”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朱绍,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道:“玄某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在此告辞。”说完,越过两人离开了。
朱绍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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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朱绍同碧娟在屋内用完了晚膳。
与山房外热闹的气氛不同,朱绍的寝室里安安静静地,只有偶尔传来庭院里的一两声虫鸣。
自从进到山房后,她就没再见到谢书安了。
只在庭院散步时,偶尔能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一时间,墙内的冷清同墙外的热闹竟仿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片寂静的山房在这片土地上显得这么格格不入。
忽然,屋内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是我。”谢书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现在能进去吗?”
闻声,朱绍理了理桌上的文书,开口道:“门没锁,进来吧。”
木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尔后才整个被向里推开,现出了站在门后的人。
谢书安换了身黑色的素袍,头发束成了一个高马尾,身上还散发着温热的梅花香,显然是刚刚才沐浴过。
他看了眼朱绍案上的文书,问道:“在忙?”
朱绍摇了摇头,将几本书卷收了起来,给他腾了个位置,“不忙,在看江太傅这阵子记录的那些东西。”
谢书安自己从一边拖了张凳子坐下,对朱绍说道:“盯梢你的那些人,我留了个活口,借着他的传信,向杨淑那边递些假消息,这样就算是解决了。”
“我还以为那些是真的敌袭呢,差点就认真了。”朱绍忽然想起那个差点被她砍中的人,说道。
谢书安当时也是捏了把冷汗,他看得出在那个距离之下,朱绍是砍不到对方的。只是没想到,朱绍竟然会借着马背腾空而起,一脚把那长剑给踢了出去。
“没来得及和你说,就只交代你别出来,没想到你还是出来了。”
他指了指放在门边的长剑,“喏,剑给你带回来了。”
长剑本是滚落到了地上,应是沾满了灰的,而如今倒是一尘不染,在烛光下还闪着光,显然是被好好擦过了一番。
朱绍看了眼那把剑,垂眸沉思了片刻,问道:“谢书安,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嗯?”谢书安疑惑地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朱绍轻轻地吐了口气,问道:“玄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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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剪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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