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一整日都未见着肖茂,而沙丘的街头已经张灯结彩。林荫在客栈憋不住,偷偷溜了出来,入夜的街道更是热闹不同往日,各种小贩们卖力吆喝着,卖花灯的小贩叫住路过的林荫,“姑娘,买只花灯吧,丹秋节送给心上人能心想事成呢!”
林荫还是头一次听说:“丹秋节?”
小贩更加热情,“每年六月初六便是丹秋节,要热闹三天呢。”
“买一盏等敏舒回来送给她,给她去去晦气。”林荫开心的左挑右选,拎起来一盏小兔子花灯。
“姑娘眼光真好!这盏灯二十文钱,去年街尾的王姑娘把她送给心上人,今年都抱上儿子了!”
林荫听了立马要付钱,“就它了!”到时候敏姝再送给李彦之,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啊!
掏腰包的档口,手里的兔子花灯便异了主。
肖茂身影矗立,一手拎着花灯,一手扶着腰间的配剑,剑眉星目,庆祝的烟花突然自他身后绽放,天空中落下的明灭火光衬着他面庞竟有一丝俊逸。
林荫有一刻发呆,下一秒,她就觉得肖茂要是个哑巴就好了,毕竟他现在说的话让人无中生火。
“你不能买这个花灯。”
小贩见二人之间气氛紧张,打着哈哈,“公子,是想买来送给姑娘?哈哈哈,好说好说,我这还有小猫小狗款式多着呢。”
肖茂并不理会,盯着林荫认真的摇头,“小猫小狗小兔子,都不行。”
“肖茂,你和我有仇吗?”
肖茂将花灯还给小贩,拉着林荫穿过看烟花的人群,脸上有种妥协的郑重:“林荫,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我自然知道。”林荫顿时警觉,不知道肖茂什么用意,声音都不太踏实。
肖茂以为她终于正式了自己,苦口婆心:“你知道便好,所以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无论是张敏姝还是李彦之,和你都不是一路人。”
原是觉得她身份低微,林荫松了口气,但是火气是蹭蹭往上冒,“原来是这般身份有别,肖大人放心,我等微末之流,回去之后必不会出现在大人面前。”
肖茂看着眼前像只炸毛兔般的林荫,自觉并无不对,“如此甚好,我也是顾及王家的颜面。”
林荫怒气冲冲回到客栈,在门口竟然瞧见了张敏姝,林荫的怒气被委屈替代,眼眶一红拥了上去:“敏姝,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张敏姝抹去林荫的眼泪,“阿荫怎哭的这般伤心,我没事,那人昨日便把我一人丢在客栈了,今早彦之就寻到我了。”
林荫赶紧拉着张敏姝左看右看,瞧着没什么事才松口气,复又着急起来,“危险的时候先顾好自己,我皮糙肉厚,被抓了也不打紧的。”
张敏姝笑着摸摸林荫的发髻,“阿荫本就是无妄之灾,再说我不是好好的?”
林荫心中的石头落地,才细细发现敏姝竟涂了口脂,“你这是要出去?”
张敏姝面色发红,微微点点头。
“和你的彦之?”想起什么林荫接着说:“那你可一定要买只兔子花灯送给他。”说着贴近张敏姝的耳朵声音压低,“我听说这丹秋节送了花灯就会心想事成。”
张敏姝害羞的别过脸,林荫可不敢打扰这对有情人,想来明日便可以启程回家了,她的莲沁必是担心坏了。
肖茂提着小猫花灯,正往回走,在院中碰见了同样提着花灯的李彦之。
小兔子花灯在李彦之手里栩栩如生,肖茂问:“这是别人送你的?”
李彦之面若桃花,一扫之前的疲惫,看着肖茂的花灯也问起来:“这也是别人送你的?”
肖茂敷衍的嗯了一声,径直回了房,果然,这个林荫不是个安分的主,亏得他还想买盏花灯赔罪。
第二日,启程的路被眼前跪在地上的王家侍从挡住了,这人林荫没什么印象,他灰头土脸,拿出王家的腰牌,头嗑的蹦蹦作响,“肖大人,救救我们少爷吧,我们昨日到沙丘谈生意,岂料对方扣下了我们少爷。”
肖茂望了林荫一眼,才问道:“王文风?对方是何人?”
侍从埋着头回答:“是本地粮食麦种大户陈九爷。”
“你们王家当真是生意人,这边境都有买卖啊。”
“肖大人明鉴,我们老爷久闻沙丘干旱,如今得到一批麦种想和这陈九爷合作,出钱出力让农户试种一两分田,若是能成,沙丘粮食短缺也可缓解一二,哪想这第一批收成还行,陈九爷就想独吞麦种。”
肖茂听完又望了林荫一眼,林荫昨日的怒火此刻又有些苗头,“你看我做甚,我到王家不过几日,能知道什么?”
李彦之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才问:“那陈九爷既然把你放了,自然是有要求吧。”
侍从哆哆嗦嗦开口:“要小的回泉州报信,拿五百金和麦种的源头来换少爷。”
肖茂虽是刑部侍郎,但也不得明面上随意插手郡县内的事,他将腰牌还给侍从,“你可有报官?”
“不曾,他,他说报官少爷性命不保。”
看肖茂犹豫不决,又事关林荫的家人,张敏姝在一旁扯了扯李彦之的衣袖。
李彦之:“你先下去休息,肖大人自有安排。”
人走了,张敏姝才开口:“我知你们此行是为我,可阿荫本就是被我所累,救她家人理所应当,况且昨日我已回信父亲安全得救,回程耽搁一两日也不是问题。”
肖茂点头示意:“那就去看看这陈九爷是个什么人,彦之你留下。”说着他看向林荫,“至于你。”
要是这王文风有个三长两短,刘芝芝还不得哭死过去?林荫当然要去。“我同你去。”
“李振,带两个人,其余人留下听彦之安排。”
这陈九爷是沙丘的麦种大户,为彰显自己的地位,独自买了座山头,肖茂让李振先行带人探路,他跟着林荫在竹林中随后。
林荫对这竹林多少有些阴影,她靠近肖茂,“兰因寺的竹林是不是要修整修整,就算没有坏人,在里面迷路也很危险的。”
肖茂看着她靠近,一个大步跨向前,“兰因寺已经将通往后山的路封锁了。”
林荫只觉得他越走越快,只得紧跟其后,一个大跨步,然后扑通一声,天旋地转,一个人影翻身将她拉进怀里。
再眨眼时她躺在肖茂身上,两人掉进了深坑里,望着不足一方的天,林荫叹气,她和竹林果然相克,日后院子里必然是一棵竹子都不会再有的。
先行探路的李振正轻功飞行,突然身上打了个寒颤,他脚尖踏在竹子之上,望着脚下的竹林,和身边的弟兄说到:“我们是不是应该走着探路啊,大人带着林姑娘似乎不会用轻功吧。”
两弟兄若有所思。
林荫看着肖茂受伤的腿,他的小腿被一根拇指粗的竹子扎了个对穿,若不是为了就她,肖茂不会受伤。
林荫有些自责,现在要尽快出去,她看了看四周,“这不像是专门挖得陷阱,倒像是挖的藏水井。”
“藏水井?”
林荫摸着井壁,“住在山上的人,习惯挖一些藏水井,以备不时之需,但一般都很明显,就怕有人掉下去,这井看样子应该是荒废了许久。”
摸着有几块砖头有些松动,林荫惊喜地说:“这有几块砖!好像能抽出来,要是能落脚,说不定能爬上去!”说着使劲抠着砖头,石砖被拉出来半截,肖茂敏锐的听到井底传来的声音,大喊道:“小心!”
失重感瞬间袭来,他们掉进更深的坑里了。
“咳咳咳,这真是陷阱?”林荫从肖茂身上爬起来,看着冷汗直冒的肖茂颇有些不好意思,“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肖茂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出声:“不会更糟了。”
有了经验,林荫谨慎多了,借着仅有的亮光观察四周,这底部居然空间更大,石壁上凸起不少花纹,明显能看出墙上有两道石门。
林荫指着前方的柴火堆示意肖茂,“看,应该也有人来过这里,有烧过的火堆。”说着在火堆里挑挑拣拣,找了两根笔直的木棍。
没等肖茂反应,林荫从裙子上撕下一截布料。
肖茂冷汗岑岑,“你干什么?”
“给你绑腿啊,你这样我们怎么出去?”说着又撕开两截。
肖茂别过头,腿疼,现在头也有些疼了,“你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腿重要还是体统重要?”嘴上说着,但林荫的手没停,仔细的绑着腿。
“当然是体统,嘶”林荫手下一重,肖茂只得乖乖闭上嘴。
有了木棍的支撑,林荫让肖茂攀上自己的肩膀,肖茂知道不是计较的时候道了声:“失礼了。”
二人选了一道石门推开,要走时,肖茂从腰间取下一只香囊扔在地上,“李振定会寻来。”
暗道不通光亮,伸手连五指都看不见,只能摩挲着前行,林荫虽然不同一般闺阁女子,却不过十几岁,肖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让她安心不少,“王文风,他对你好吗。”
林荫:“还行吧,见他的次数还没有见芝芝的多,哦,芝芝就是她妻子。”
“那你,还要亲自来救他。”
“那是自然,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芝芝还不得眼泪流干了。”
肖茂想起那个快要哭晕的新妇,确实有可能,“你喜欢他正妻?”
男人的气息在黑暗中更显浓郁,林荫却顾不得这么多,她也渐渐有了喘息声,“虽然和他应该更亲近,但是人和人谁说的清楚呢。”
“是,吗。”
话语间,林荫感觉他已经有些吃力了,她尽量撑住肖茂的身体,“坚持一下,我感觉前面很快就有出口了。”
“我还不知道你有算命的本事。”肖茂不只是腿疼,长时间地行走,现在她半边身子都是酸涩的。
林荫尽量语调轻快,“你不知道吧,我在家一直是福星。”
“可我怎么和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说完肖茂彻底晕了过去。
林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肖茂拖出暗道,林荫累的瘫倒在地,望着夜色轻笑出声:“我可能真的是个倒霉蛋,只有阿娘阿姐觉得我是福星,可我也没能救下她们。”
肖茂的小腿因为行走肿胀的更加厉害,竹子刺穿了他的肌肉,血液顺着小腿浸湿了鞋袜。
林荫撕开他的裤腿,肖茂不由瑟缩起来,林荫生了火,将簪子在火上烤了烤,对着他的小腿俯下了身。
肖茂觉得小腿火辣辣的疼,虚弱的睁开眼,腿间有个人影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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