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的这一页字,阿婵写得很认真,对每个字都很满意,还差五个字没写完时,她听见公孙弘忽然提到自己的名字,便分了心去听他说话。
听到公孙弘戏弄马仲文,阿婵忍俊不禁。
阿婵认识的公孙弘,总是死气沉沉、古井无波,乍然发现公孙弘也有如此幽默风趣的一面,阿婵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刚对公孙弘产生了那么一点亲近感,公孙弘就铁青着脸站在她面前。
阿婵双手捧着字,递给公孙弘。
她重写的这页字很好看,希望公孙弘看了也能满意。
公孙弘看到阿婵写的字,只是冷笑:“你觉得你写得很好吗?”
眼神里露出轻蔑和不屑,声音里透着冰凉和讽刺。
现在的他与刚才那个谈笑风生的公孙弘判若两人。
写得不好吗?
她已经很用心了。
原以为会得到他的夸奖,谁知还是被骂了。
阿婵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按照您教的方法,认认真真写好了每个字。”
这已经是她连着几日来,写得最好的一页字,阿婵问心无愧。
除了没写完的五个字,阿婵几乎挑不出自己的错处。
这张纸“啪”的一下,被公孙弘拍在桌上,他如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指着纸上一处墨迹。
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不苟言笑,他清亮的双眸目光锋利,他低沉的嗓音里藏着愤怒:“这是什么?再重写三遍!写丑一个字,多加三遍。”
阿婵猝不及防,懵了。
还要再写三遍,她从早上写到现在,手臂都是麻的,手指也痛得失去了知觉,肚子更是饿的咕咕叫。
这个墨迹,她写字的时候并没有,是公孙弘拿纸过去时,他的手指碰到了未干的字迹。
公孙弘见到阿婵眼睛里迅速盈出的一汪眼泪,已经心软。
但他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学生,心又硬了。
他第一日教阿婵写字受到打击后,便想偷懒,叫来自己的学生教阿婵。
可阿婵生得太好看,她一哭,公孙弘那个好脾气的学生也没辙,教了几日,阿婵的字还是没有长进。
换了几个学生,都是如此。
公孙弘万般无奈,只好自己教。
公孙弘手指轻扣桌面:“现在就写!别发呆了。”
阿婵忍下委屈,挤出一个笑容,平静地跟公孙弘讲理:“卷面不洁,是我的错,我认罚。可是老师您再仔细看看这个墨迹,分明是您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字。”
阿婵说完,看向公孙弘的手指,他左手无名指的指尖果然有一点墨迹。
阿婵希望公孙弘能讲理一些,至少不要冤枉她。
可公孙弘就是蛮不讲理:“顶嘴、讨价还价,写十遍。”
阿婵愣住,眼中露出惊恐的目光:三遍她都写不完了,还要再写十遍。
公孙弘没有理会阿婵,他在张纸上圈出阿婵写得最好的一个字,说:“每个字都要这样写,有一笔写丑了,你给我再写十遍。不写完,别想吃晚膳。”
阿婵气得发抖。
他明明看出来她有了进步,他明明知道墨迹是他自己弄的。
却还在故意为难她。
这不是阿婵最生气的。
更让阿婵生气的是,在马仲文来之前,他的态度虽说不上和颜悦色,至少也耐心十足。
他跟马仲文说话时,也很风趣幽默。
她以为自己写好了这页字,就能换来公孙弘的和颜悦色。
可是他非但没有和颜悦色,反而变本加厉的惩罚她。
偏偏她没办法讲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拜公孙弘为师,就是因为他讲理啊!
可他现在不讲理了,阿婵也没办法后悔。
因为跟着公孙弘,真的能学到本事。
短短几日,她已经学会了三百多字,还学会怎么把字写得很好看。
眼泪从阿婵白嫩的脸上滑落下来,但她无暇顾及,只能任凭眼泪自己风干。
她忍着气,重新提笔写字。
可是眼泪越来越多,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汹涌磅礴的泪将纸面打湿,晕染开了刚落在纸上的墨痕。
公孙弘愤怒将阿婵手上的笔夺过来,放在桌上,然后撕碎了被她眼泪打湿的那张纸,眼神冷漠至极:“你故意哭给谁看?你以为哭几声,就能写好字吗?”
他将撕碎的纸,揉成一个纸团,砸在阿婵身上。
纸团很轻,砸在阿婵身上也不痛。
但很耻辱。
这一瞬,阿婵脑子里白光一闪,忽然想明白了很多。
公孙弘不喜欢别人用“楚楚可怜”来威胁他,他讨厌别人用“示弱”来欺骗他。
为什么?
因为这招能让他难受,他吃这一套!
想明白后,阿婵忽然斗志昂扬。
她心里已经不委屈了,却还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仰着脸,故意让公孙弘看清楚她眼中的难过。
“师父,我、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婵习惯性用袖子擦眼泪,忽然停下,佯装“害怕”地偷看一眼公孙弘,却哭得更凶了,“我、我根本停不下来!”
阿婵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偷偷观察公孙弘的反应。
公孙弘果然愧疚,他掏出帕子,给阿婵擦拭眼泪。
“那你先别写了,哭一会儿吧,等哭完了再继续写!”
还要写!
阿婵气得差点撕碎了帕子。
既然哭没有用,阿婵也只能认命,写完公孙弘交代的十张字。
好在她已经领悟了写字的诀窍,只要认真写,就能写好每一个字。
可是天杀的公孙弘!
居然在阿婵到第十张字的时候,端来了一叠羊肉馅饼。
阿婵一时不慎,分了心,写错一个字,又要再重写十张。
就这样,十张又十张,十张又十张,公孙弘总能挑出阿婵的错。
写到傍晚时,阿婵终于写出了十张让公孙弘勉强满意的字。
公孙弘让侍女端来一碟热腾腾的羊肉馅饼给阿婵吃,可惜她已经饿过了头。
阿婵惨白着一张脸,声音虚弱:“师父,我能把馅饼带回房间吗?等我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
公孙弘见她这样虚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
他点点头,同意阿婵带着馅饼回房。
阿婵走后,公孙弘桌上摆着两页纸,一页是阿婵早上写的第一张字,潦草凌乱;另一页是阿婵傍晚写的最后一张字,工整规矩。
这两张字的字迹,差别直如天地。
虽然他手段有些狠,好在阿婵也争气!
公孙弘高兴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阿婵那张惨白的脸,深深长叹一口气,他吩咐膳房做一碗肉粥。
公孙弘端着粥,来到阿婵卧房外。
此时,阿婵正在廊下,将那碟羊肉馅饼慢慢撕碎,耐心喂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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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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