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弘说要盯着阿婵写字,事实上他一直心不在焉。
就算没有他盯着,阿婵也找到了写字的诀窍,她已经能在短短时间内,快速写好十页字。
这一回,铁石心肠如公孙弘也找不出她半点毛病。
阿婵拿着作业,懒懒地歪坐在自己的桌前,语气中满是失落:“我宁可在书房里写字,也不想回人堆里受罪。她们喋喋不休,吵得我头疼。”
阿婵撩起眼皮,见公孙弘没有反对,才继续说:“老夫人声音洪亮,尤其她笑的时候,杯中的水都在颤动,我见阿羽一直捂着耳朵呢。其实我耳朵也很疼,可我不能失礼。”
公孙弘侧眼看她:“比你当乞丐时还难吗?”
“各有各的难处。当乞丐也有乞丐的乐趣!比如在金珠歌舞坊前遇到老师的那一日,我就过得很开心。”阿婵说完,假惺惺地同情他,“成亲真是太烦了,老师,您可真不容易!”
公孙弘脸色由冷转寒:“看来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少了。”
阿婵狗腿地笑了笑:“瞎聊聊嘛,反正您也不想回去。”
在公孙弘看来,阿婵笑得很轻佻,很轻浮。
如果是他自己,在被老师骂过后,定会难受得整晚都睡不着。
阿婵好似没脸没皮。
这一瞬,公孙弘反倒有些羡慕阿婵。
他思量几番,终于开口,“明日……申屠越会来吃喜酒,我怕自己忍不住想杀他。”
“你能杀死他吗?让他死得透透的,没有反击的余地。”
当然不行。
公孙弘深深叹气:“我无法将他一击即中,他身旁有慕容远志。就算没有慕容远志,他手中还有李昂和江奇两名猛将。”
“那没办法了,你若动手,必死无疑。”
阿婵不等公孙弘张口,又道:“臣服他!但你不是向大奸臣申屠越俯首称臣,你是在向自己的性命俯首称臣,是在向公孙府这一家子的性命俯首称臣,是在向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臣服。若你死了,谁给他们做主?谁带他们走出困局?”
公孙弘愣了一下,心境豁然开朗,他释然道:“这世间,果然是没脸没皮的人活得更潇洒自在。”
真是不知好歹。
好心好意开解他,他还要骂人。
阿婵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弱者向强者臣服,才能换取生存的机会,这就是世间规则,没什么可丢脸的。”
公孙弘被噎了一下。
阿婵说得是事实,在申屠越面前,他暂且处于“弱势”。
但他不会一直处于弱势,他现在是一只被猛兽偷袭受伤的狮子,需要调养生息。
假以时日,谁胜谁负也未可知。
理是这个理,若他再跟着小丫头争论下去,反倒着相。
不争,这股难受卡在喉咙里,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也很难受。
顿了顿,公孙弘只能说:“走吧,我们出来太久了。”
阿婵苦着脸,恳求道:“老师,我不想回去,让我再写十页吧。”
看着阿婵那张苦瓜脸,公孙弘心里爽利了许多。
但他不想去深思,这是为什么。
“再待下去,袁老夫人反倒会盯上你,你不怕她事无巨细地抓着你问?不过说谎是你的强项,你自然能应付过去,说不定袁老夫人见你乖巧伶俐,还要把你抱在她怀里,捏着你的脸说话。”
看着公孙弘浅笑的眼眸,阿婵认命地放下笔,小声骂了一句:“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幼稚不幼稚?”
是很幼稚。
在吵架这种事上,公孙弘赢不了这个不满八岁的小女娘,只能用家主的权利向她施压,但是这样赢了也没意思。
“你留下,我一个人回去吧,我会说你头疼,在房间里休息。”
说完,公孙弘自己先走了,只给阿婵留下了一个疲惫的背影。
婚宴当日,公孙弘只宴请了几个熟识的亲友,可申屠越却领着百官前来祝贺。
好在公孙弘做好了两手准备,酒席肉食都有,不至于失礼。
而且申屠越也不是诚心来喝喜酒的。
酒过三巡,申屠越举着酒杯,当着百官的面,大声说:“国之不幸,阉宦弄权,以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陛下有失察之责。我欲废今上立云泽王为帝,贤弟以为如何?”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公孙弘依旧很不愉快,他直言道:“说实话,我不想同意。阉宦之乱,始于先帝,今上并无过失。”
申屠越没料到他会当着百官的面反驳,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布满杀气:“你要反对我吗?”
公孙弘回答得理直气壮:“礼法公道上,我无法认同二哥的做法。可形势上你强我弱,我只能臣服。更遑论你是我二哥,哪怕我心里不服气,也只好闭着眼睛跟随。”
这一句话,既表明了态度,又表明了立场。
诚诚恳恳地反对,老老实实地跟随。
这已经是将礼法规矩视如泰山的公孙弘,所能做到的最低姿态。
公孙弘看着申屠越的眼睛,“老话虽说,帮理不帮亲,但我今日选择帮亲不帮理。”
好一句帮亲不帮理。
申屠越来不及愤怒,就被他这句话感动得眼泪哗啦。
申屠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他也同样感情丰富、容易被感动,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就在此时,阿婵穿着小丫鬟的衣服,端来两杯酒,她刻意将其中一杯酒放在公孙弘面前,用眼神示意公孙弘端起另一杯酒敬给申屠越。
公孙弘看了眼申屠越,发现他还沉浸在“兄友弟恭”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有留意到这个小小细节。
虽不知阿婵玩得什么把戏,公孙弘也只能依着她,将端盘里的酒敬给申屠越。
看着申屠越把酒喝下,公孙弘心里越发不安。
她该不会幼稚到想要给申屠越下毒吧!
好在申屠越喝了酒也没事,与众人有说有笑的捱到了宴会结束。
宴会结束后,公孙弘立即在后花园里找到了无事生非的元凶祸首。
此祸首,正拿着宴会上吃剩的肉骨头喂狗,全然不知公孙弘在宴会厅内经历了多么激烈的天人交战。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公孙弘脸色阴沉,阿婵却笑得无辜,“你不是讨厌他吗?我帮你报了仇,在他酒里放了一点点泻药,好让他肚子痛。”
公孙弘冷冷道:“我还要给你记一功?”
“放得不多,只有一点点。”阿婵不理解,他在宴会上明明很放松,为何宴会结束后反倒如此紧绷,“别担心,他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申屠越很胖,饮食上从不节制,他吃多了拉肚子是常事。
公孙弘见她不知死活,故意吓她:“若他前来问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把你交出去,任由你被他抽筋扒皮拆骨焚尸。”
“你怎么分不清好歹呢?”阿婵被他吓得头皮发麻,“你要是不认可我的做法,为什么要敬他酒?你分明有很多种法子阻拦他喝下那杯酒。可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想让他难受。”
这话倒是真的。
公孙弘冷哼一句:“希望接下来的时间,你能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阿婵倒抽一口凉气。
“老师,你简直比申屠越还要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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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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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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