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顶着大厅里零星租户八卦的眼神,王珍珍却没有半点往日想回应的**,就连平日仿佛刻在脸上的礼貌性的笑容都无法扬起半分。

明知那些租户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和嘲笑声。

王珍珍看着一层层往下的电梯,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呀,再快一点。双手死死拧着大衣的边边,粗糙戳手的质感此刻给了有些处于虚空中的她带来真实,仿佛是抓住一根让自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的救命稻草一般。

没有关系的王珍珍,回到家就好了。

王珍珍心中默念这句。

平日里一晃就到一楼的电梯,今天变得格外漫长,王珍珍焦虑的看了一眼手表,甚至才等了不到一分钟。

原来时间竟然可以如此漫长啊。

王珍珍进门后径直走进房间,取出睡衣和浴巾就往浴室走。

欧阳嘉嘉询问她要不要喝甜汤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

打开淋浴头,等到略带烫意的水流浸湿了头发,流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刻,王珍珍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郁结在心底那种不知如何描述的酸涩感变成了眼泪水涌出,与淋浴水混合着流往下水道。

害怕欧阳嘉嘉担心,也不确定洗澡声能否盖住自己的哭泣声,王珍珍也就只是默默流泪,洗澡的时间比往日多了些许。

等到吹干了头发坐在客厅时,欧阳嘉嘉递上了一碗温度刚好的甜汤,关切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吗?回来后都不说话的,吓死我了。”

王珍珍接过甜汤,喝了一口,又暖又甜,驱赶了一切的不适,她摇摇头笑道:“没有啦妈咪,只是突然想到了工作上的一些问题,现在已经想通了,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欧阳嘉嘉这才放下心,“珍珍啊,还要再来一碗吗?”

王珍珍摇摇头:“不用啦,我喝完就准备去洗漱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哦。”

回到房间,王珍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被裱起来的况天佑的手绘东京铁塔若有所思。

她拿起这幅曾视若珍宝的作品看了许久,脑子里闪回了从认识况天佑的心动到况天佑的拒绝,深吸一口气,将卡片抽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这份喜爱仅是自己单方的付出,注定得不到回报,那还不如就此丢掉,未来会有更好更值得喜欢的人在等着自己。

做完了这一切,王珍珍心里也不难受了,郁结在胸口的憋闷之气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关上了灯,钻进了被窝,甚至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到来。

成年人的体面就是,虽然告白失败,但是作为邻居,第二天在大厦电梯相遇依旧可以笑着点头,道一声:“早安。”

王珍珍和往常一样顺手牵过况复生,带他一起去学校,但是不再同况天佑说任何多余的话,站得也尽可能的远一些。

带况复生一起上学不过是因为师生关系顺便而已,没有掺杂什么私人感情。

况天佑也没有阻拦,经过昨晚的事件后,他不知道如何对王珍珍开口才能显得气氛不那么尴尬,见王珍珍表现得坦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叮嘱了两句复生好好学习之类的话。

况复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客套和生疏,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应了两声后,便乖巧地跟着王珍珍走出了电梯。不涂生事端是他所处定位能做的最大努力。

出了大厦门口,一个牵着复生向左走,一个双手插兜向右走,除了况复生,都没有回头,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如风。

陆仁佳缩在桌子挡板后面,默默观察这一切,给马小玲打了个电话:“据可靠消息,你的好姐妹疑似失恋了,今晚如果没有活,建议你来进行陪伴。”

马小玲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提高了八度:“什么?她和那个死差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仁佳沉默了一下,回应道:“应该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珍珍这么好的女孩,死差佬居然还不接受?我倒要看看他以后喜欢什么样的。”马小玲愤怒到点击鼠标的声音都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仿佛点的是况天佑的脑袋,多摁一下,就能把他摁进地里活埋。

“感情讲究两情相悦嘛,总比况警官不喜欢人家还拖着强吧。”陆仁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整理打了结的电话线。

“小陆,我怎么感觉你在帮那个死差佬说话啊?”马小玲警觉。

陆仁佳对自己有着准确的定位:“我这是和稀泥,不是拉偏架。”

马小玲冷笑两声,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陆仁佳闲扯,终于看完了客户发来的工作邮件,也逐一誊抄在了日程本上之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陆仁佳说:“我总觉得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冤枉啊,我已经很久没有……额……”陆仁佳突然想到了某次自助餐时自己对况复生的大放厥词,语塞了,这么说来,可能多少真的有点责任呢,“也许真的有一点吧……哈哈。”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里带着些许尴尬。

马小玲哼了一声:“晚上我约珍珍出来,你也一起啊。”

“好好好,我买单,你问问珍珍想吃什么。”陆仁佳挂了电话,觉得心跳加速,第一次上班时间用工作电话打了超过五分钟私人电话,这种赚到单位钱的感觉好刺激,好喜欢,下次找机会还要继续。

安慰姐妹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当然是白素素新开的酒吧了。

马小玲看快到王珍珍下班的点了,就开着跑车去接人,顺便把况复生捎了回来。

况复生小嘴抹蜜一样谢了一路马小玲:“小玲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一定会接大单发大财的。”

马小玲听得也觉得心情愉悦,要不是她正在开车,早就伸手揉揉复生的脑袋了。

你说说,父子俩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倔驴,一个是乖巧可人的小甜豆,啧啧啧。

到了嘉嘉大厦,况复生跳下了车,对马小玲和王珍珍挥手告别:“小玲姐姐,珍珍姐姐,我马上帮你们喊小陆姐姐出来。”说完,就迈着两条小短腿嘚吧嘚吧的往大厅奔去,嘴里还嚷嚷着,“小陆姐姐,下班啦,外面有美女等你呢!”

要不是自己外表年龄只有八岁,况复生其实想说的是,外面香车美人等着你,陆小姐真是艳福不浅啊。

陆仁佳抄起早就收拾好的背包,应着:“听到啦听到啦,小祖宗声音小点好吗。”

况复生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对陆仁佳眨眨眼:“小陆姐姐祝你玩得开心啊。”

“……”

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风。现在小孩子青春期来的居然这么早吗?陆仁佳无奈摇摇头,向门口赶去。

今晚的白素素没有准备招待客人,而是宴请了金正中全家在酒吧吃饭。

“这样麻烦老板不好吧。”金正中有些局促,两只手不停的摩挲着裤缝,不知道是塞进口袋好,还是放在外面更好。

小青大剌剌解释道:“没事,大家都好邻居,你又这么照顾我们姐妹两生意,我姐姐也是才考了营养师证,你们不嫌弃赏脸来吃饭我们才是真的感谢呢。”

金正中挠着头,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显得大方得体不突兀,只能先坐下和父母一起等着白素素的菜上桌。

马小玲等三人到酒吧的时候,恰好撞到了金正中一家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画面,她只觉得心跳骤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检查几人的呼吸。

摸不到呼吸,把不到脉搏。

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马小玲警惕地看着坐在吧台喝酒的白素素,只觉得她不像普通人,白素素周围环绕着一些妖气。她立刻转头对还没来得及进门的陆仁佳喝道:“小陆,你和珍珍先别进来。”

陆仁佳刚准备推门的手停住,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听劝,且没有太多无必要的好奇心,她转过身去,对王珍珍道:“马小姐让我们先去便利店帮她买点巧克力,她这两天有些低血糖,要随身备着些。”

随便找了个借口,管她可信度多少,能把人支开就行。

王珍珍不疑有他,神色突然紧张了起来,拉着陆仁佳就往附近的便利店走,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一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小玲没有休息好,熬夜失眠太多了,我得让妈咪给小玲做点汤滋补一下。”

陆仁佳敷衍的应和着,在货柜上挑选着巧克力和糖果。

这厢,马小玲用驱魔棒直指白素素:“正中一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毒害他们?”

白素素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才扭头看向了马小玲,她觉得气鼓鼓的马小玲比平日里看到的更加生动可爱,她挑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你怎么确定我是害他们,不是帮他们呢?”

马小玲被气乐了:“人都这样了,谁好好的来吃饭能吃到气都没有了。”

小青打着圆场:“马小姐,你误会了……”

马小玲的驱魔棒还是对着白素素,但头扭向了小青:“怎么,你还要怎么狡辩?”

“我姐姐真的很想帮助他们。”小青一时半会千头万绪,竟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直跺脚,“姐姐,你解释清楚啊。”

白素素,一个职业的谜语人,不解释,也不说话,就是平静的看着马小玲。

下一秒,刚刚气息全无的金正中一家人直起了身子,伸懒腰。尤其是金正中看到马小玲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咦?师父你怎么也在啊?”

马小玲见状也顾不得白素素了,收起驱魔棒走向金正中,焦急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金正中不明所以,活动了一下筋骨,惊奇道:“没有不舒服,相反,我觉得之前不舒服的地方都舒展开了!”

金姐和金守正也纷纷点头:“是啊,之前身上不舒服的地方都变好了诶!”他们看向白素素的眼神充满了钦佩和感激,“老板,你太厉害了,这顿营养餐立竿见影,肯定能大卖。”

白素素笑着点点头:“你们喜欢就好。”

马小玲悬着心终于落下了,看向白素素的眼神不再凌厉,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最好是在帮人,别被我抓到把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嗯。”白素素斜靠在吧台上,点点头。

小青见警报解除,又迎了上去,继续解释道:“马小姐,我姐姐真的是在帮人治病啦,你千万不要误会。”

马小玲正欲说些什么,传来了敲门声,是陆仁佳的声音:“您好,营业吗?”

白素素抢在了马小玲开口之前道:“请进,马小姐已经点好了酒水了。”

王珍珍冲了进来,疾步走到马小玲面前,将巧克力剥开一颗就塞进了马小玲的嘴里:“听陆小姐说你最近犯低血糖,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知道吗?明天下班来我家,我让妈咪给你煲汤。”

马小玲状况外的被塞了巧克力,茫然的双眼看到了陆仁佳飘忽的眼神顿悟了,立刻答应了王珍珍的邀请,明晚可以蹭汤咯。

等到马小玲这厢解决了,王珍珍才注意到了身后的金正中一家,她依次与他们打了招呼。

金正中对王珍珍失恋的事情有所耳闻,见到马小玲带王珍珍来喝酒心中也明白了大半,立刻起身拉家人回家:“吃饱喝足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谢谢白老板的款待。”

说着,金正中推着父母离开了酒吧。

酒吧里一下子冷清了起来,气氛有些诡异。

白素素打破了僵局,她倒了一杯酒递给马小玲:“让马小姐受到惊吓是我不对,这杯招牌酒算是我给你的赔礼了。”

王珍珍看了一眼这熟悉的酒,小声道:“小玲,这个就是心酒,我上次就是喝了这个才……出丑的。”王珍珍不想提起况天佑的名字,想了想,换了个措辞。

马小玲接过了酒,想着区区一杯酒对自己还能造成什么影响,便也没有拒绝。

白素素又给陆仁佳也倒了一杯:“这位小姐第一次来,也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吧。”手上作业不停,带着笑意看向王珍珍,“珍珍,你呢?”

王珍珍立刻拒绝:“除了心酒什么都可以。”她才不想再跑到什么人面前指着别人的鼻子大骂一顿,骂人可能很爽,但断片就什么不记得,徒留清醒后的尴尬和懊恼。

三杯酒下肚,三颗脑袋同时“嘭”砸在了吧台上。

小青震惊:“说喝了心酒人倒下了也就算了,怎么喝别的酒也能倒下啊?”

白素素像一个看着孩子入睡的家长一般,语气里满是慈爱:“能这样睡一会也是一件好事啊。”

马小玲梦见自己身处一片冒着白烟的地方,自己紧紧地抱着一个男的,还一直念叨那个男的名字。

那个男的则是安慰她:“小玲,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马小玲听着这句话,鼻子一酸,在梦里哇的哭出了声。

才嚎了两嗓子,马小玲突然呆住了,刚刚自己是哭了吗?自己是不能哭的啊!

马小玲着急地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双手摸摸眼角,还好没有眼泪,再聚焦视线,发现小青和白素素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她脸一红,恼道:“你们这酒是什么东西啊!或者说,你们是什么妖怪?”

“哇,马小姐,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我们不和你计较,但麻烦你问东西的时候态度好一点行吗?”小青叉腰上前,一副我要和你说道说道的架势。

白素素拦住了小青:“马小姐,这天下什么人都都有,妖魔鬼怪到处都有,你想收也收不完。我们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问题是我们到底做过什么。”

马小玲没有搭话,而是继续等着白素素往下说。

“这酒是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人教我的,她叫作妙善。每个喝过这种酒的人,都会有勇气面对自己心里的问题,比如一些被自己可疑遗忘、忽略、不敢面对的事情。”

马小玲听后只觉得像最近新型的保健品骗局话术,但又因为自己确实体会过也经历过了心酒带来的作用,所以还是先选择相信:“所以珍珍才会当中爆骂况天佑。你确定你这不是害人,而是帮人?”

骂得是况天佑也就算了,万一对一些记仇的人出言不逊,那还不被当场暗杀啊。

“缘分是一早注定的,我的酒只是催使事情发生,是祸是福,要看他们的造化。”

小青接过白素素的话进行了进一步补充:“也就是说,有问题也不是酒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比如像你,你刚刚又看到了什么呢?”小青好奇的贴近了马小玲,眼睛里都是探究。

马小玲目光闪躲,不与面前两人对视:“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但是酒是不会骗你的,你有没有骗自己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想收服我们的话,随便你呀。”白素素一副无所谓,你爱收不收的架势。

小青诚恳道:“但我建议马小姐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渡完自己再渡他人。”

马小玲翻了个白眼不再接话,她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刚刚在梦境或者幻境中看到的东西,比如抱着的那个人,虽然看不真切,但她触摸到了男人身上衣服的质感……

是皮衣,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从不缺缺勤的黑色皮衣。

想到这里,脑海里有些模糊的男人脸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马小玲无奈的揉揉太阳穴,自己怎么会抱着况天佑撒娇哭诉呢,真是要了亲命了。

又过了会,陆仁佳和王珍珍也陆续从吧台上醒了过来。

王珍珍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喝酒,上次喝招牌酒也醉,这次喝了一杯也还是醉倒了。”

白素素依旧挂着她那副包容一切的笑容:“如果不适合喝酒下次就不喝了,不需要勉强自己尝试无法接受的东西,可以点果汁之类的。”

王珍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你们是酒吧,我来这里喝果汁也不太好吧。”

“我开的店,我给客人卖什么酒水饮料都可以,谁规定一定要来我这里喝酒,我的酒吧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可以忘却烦恼的地方。如果喝酒不会让你忘却烦恼,或者找到解决困境的途径,那么就喝果汁,最起码有些人不需要酒精麻痹自己,喝果汁也能获得快乐呢。”白素素打开冰箱,给王珍珍倒了一杯橙汁,“喝点橙汁吧,就是收费比外面贵一些哦。”

王珍珍接过了橙汁,喝了一口,觉得舒服多了,酸酸甜甜的口感中和了酒入喉的不适。

陆仁佳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梦里看到的东西也被转了出去,忘得一干二净,她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想吐。”

在清理卫生的小青闻言冲了过来,与其说是扶着,倒不如说是架着陆仁佳冲去了洗手间,嘴里嘟嘟囔囔:“这么些年了,第一次看到有人喝心酒能喝吐的。”

王珍珍关切地看向陆仁佳消失的方向,不会低血糖的不是马小玲,而是陆仁佳吧,要不明天也让陆小姐来家里喝点汤补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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