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日酒楼起了火,萧阙世子也在火场中受伤了,竟是因为救一个女子,不知可有此事?”她握住瓷勺舀起盅里的燕窝,慢条斯理问道。
尹祝不知这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但也并没有想过隐瞒,只点点头:“是阿音被困在火场中,好在被萧阙救下才幸免于难。”
尹夫人像是有些吃惊,轻轻哦了一声,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事发的时候,你正同苏家那位大小姐在买花灯,你观之那大小姐感觉如何?”
尹祝蹙了蹙眉,阿音遇险她不关心别便罢,好端端又提起那让人气恼的人来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之处,在我心中尚不及阿音万分之一。”
“荒唐。”尹夫人放下瓷勺,轻轻搁在盅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就是再不济也是正统的嫡女,又怎会不如一个来历不明的养女。”
尹夫人平日里极少动怒,其一是清肃伯不管府中事,她的权柄最大,其二便是尹祝从未惹出过什么事来,甚至一直给家中增光添彩。
可是现在她居然有种隐隐要管不住这个儿子的直觉,不由佩服那个苏府养女着实好本事,能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儿子独独对她青眼有加,又毫无立场的对她纵容至此。
“养女又如何,嫡女又如何,我只在意她这个人罢了。”尹祝有些不解道。
嫡庶尊卑何时也成为了一个评判人好坏的理由。
“萧阙是什么人,你想必也比我更清楚,火场中那么多人他不救,偏偏就救了那个苏家养女,听说还将人抱了一路,同他攀扯上的女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尹夫人摔下碗:”这亲要么我就寻个理由替你将亲事退掉,要么换成苏家嫡女进门,总之她,我断不同意。”
尹夫人一贯强势,在府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以往尹祝对她也是尽量听从,却实在想不到那个苏苑音当真将她的祝儿拿捏得死死的,甚至敢为了她忤逆自己,饶是再克制也忍不住动了怒。
萧阙虽然名声不太好,最是纨绔不羁又贪财好色,身份在上京里也有些尴尬,尽管芸贵妃再受宠爱,这萧阙也只是当今皇帝心头上一根刺,但是不可否认他是阿音的救命恩人,那便也就是他的恩人。
尹祝誓死不愿娶那劳什子嫡女,更不愿同苏苑音退婚。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尹夫人火冒三丈,甚至将最喜欢的棋盘都摔在地上。
知道这次母亲是当真动怒了,可他却不愿低头,半点妥协都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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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音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她有些迷糊,意识还在混沌,目之所及床榻以及屋中的陈设皆是她所熟悉的。
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昨夜遭受了那场火,看见那么多人生死未卜的惨状,她接连做着噩梦,惊醒了数回,睡得并不安生,两个丫头也在她是身侧轮流了守了一夜。
苏苑音慢慢起身,趿着绣鞋放轻了些脚步。
仍旧有些难以置信那个人当真将她救了出来,记忆只到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扯住他的衣袍,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夏琴刚刚端着水盆迈过门槛,看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发呆,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柔顺的贴着窈窕的背影,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一张清丽的侧颜,气质柔和上许多,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恬静之感。
只连一件外袍都没披上,春棋那个粗心的丫头还全然不知,在一旁打起瞌睡。
夏琴无奈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拿小姐的外袍顺带将春棋叫醒。
“小姐身上的伤虽然昨夜才上过药,但是也难保不会落下什么伤疤,还需得好好养养,药是老爷从宫中带来的,一会儿用过早膳再涂上一回吧。”
苏苑音回神,也没管身上的伤,只问起了昨夜的事情。
得知尹祝昨夜并没有进到酒楼中去,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只是想起昨日苏落雪的反常之举,是当真只想跟尹祝单独相处,时时不忘表现自己的机会,还是苏落雪知道点什么,所以才将故意引她进酒楼,只为让她葬身火海。
昨日的火烧的那么快,顷刻间就蔓延至整座酒楼,绝非像是意外发生的那么简单。
“昨夜起火之事可有查清原因?”她问。
那火势如此之大,死伤都不在小数,倘若不是遇见萧阙,她也要葬身火海了。
只见夏琴点点头,只说是后厨的火没看住,这才着了起来。
此话更令她起疑,那火势明明就是顷刻之间从四处升起的,比起意外更像有意为之。
且这苏落雪,也可疑得很。
“夏琴,这些日子,你多盯着些雪照院那边,将她说的做的,特别是一些奇怪的行为都不要放过悉数来禀我。”
她沉声嘱咐,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个苏落雪身上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包括苏落雪才刚到府上就能投其所好,同母亲之间没有半点十几年没见过的生疏,甚至她才短短几日就学会看账本、奏琴曲、学写字。
春棋以为自家小姐终于肯为自己做打算了,顿时也困意全无,甚至比平日里精神还要强上百倍,自告奋勇的让小姐也给她派些差事。
苏苑音咽下一口清粥,米煮得太烂,一看就是熬过头的,不难看出这其中的敷衍,府上的婆子惯会做墙头草,都是看风往哪边偏就往哪边倒。
她愈发没有胃口,她放下竹著,听见了春棋的话顿时忍俊不禁。
“倒是当真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苏苑音正色道。
听罢春棋神色坚定的点点头,竖起两个耳朵认真的听。
“晚点儿你便去一趟柳巷胡同,替我寻个人。”
这人一定同雪照院那位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春棋如是想,便也高高兴兴应下这差事。
想起佘涂,苏苑音也不确定萧阙会不会救她。
萧阙绝非善类,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清楚。
宋氏还是自苏落雪回来之后的头一次到苏苑音的院中来,苏苑音也有些意外,但心中还是欢喜更多些。
十几年的养育恩情,母亲到底还是关心她的吧。
宋氏见她着一件素袍,到底是受了罪的,气色有些苍白,看向自己的神情正如同她幼时被自己拘得紧,自己每每来瞧她时,她便就这样看着自己,既期待又小心翼翼。
方才来的路上想说的话现下到了嘴边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
苏苑音心细,刚一见到母亲,便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的模样,笑容终是浅了些,也不说话,只等她开口。
宋氏到底是先与她僵持不住,率先开头问她同萧阙的关系。
到底是知晓宋氏的性子,苏苑音眉眼不动,早已经有所预料。
“与萧阙世子事发前倒是在街上见到过一回,那会尹祝跟落雪姐姐也是都在的。”
竟然只是这般?宋氏有些狐疑,却见苏苑音神色坦然,似是不像有假。
宋氏叹了叹,眸间闪过一瞬的失落,眼神又回复如常,做回谆谆教导的长辈:“听说这萧世子为了救你好像还受了伤,不管他身份如何,到底是贵妃娘娘记挂着的人,你还是得亲自上门感谢一趟才是。”
“只不过你同清肃伯府婚期在即,经此一事只恐怕他们会颇有微词,不若...”
宋氏顿了顿,见苏苑音垂着头摆弄手中的衣袖,也看不清是副什么神情,不过苑音最是通情达理,这又是对苏府百利如无一害的事情,她定是会接受的。
“不若就让落雪替你嫁进清肃伯府,她毕竟是你姐姐,又怎么有妹妹赶在姐姐前头出嫁的道理,况且如今贵妃提前召萧世子回京也必定是要好生替他相看亲事了,你同萧世子既是有些缘分...”
苏苑音纵使性子再淡,可此刻也确实沉不住气了,当即出声打断:“母亲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
面对苏苑音少有的厉声呵斥,宋氏的脸面当即就挂不住了。
同清肃伯府的这门亲事,无疑是极好的,能顺利定下这门亲事,也多半是看中了苑音这个人的缘故。
苑音才貌皆是出众,就连同与宰相之女周芜在一处,都难以落到下风来。
如此的条件再寻一门好亲事又有何难,可落雪相貌才情均都不算是出众,加之又流落在外多年,如何能轻易定下合心意的亲事。
虽然自打接落雪回来之后,也有不少人来相看,但要么都是些不入流的世家子,那么是些汲汲营营的寒门子弟。
既然都有尹祝这颗珠玉在前,落雪的婚事她又如何看得上这些顽石。
宋氏只觉得如何都是委屈了落雪,现下倒好,既然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苑音倒是不乐意了。
“倘若此刻是我同落雪姐姐换了身份,母亲是不是也会像是劝我这般去劝她?难道在母亲心中当真只看重血脉骨肉,却丝毫不挂念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吗?”
苏苑音看着宋氏,其实她心里早有了答案。
“母亲还是好生回去想想吧,苑音有些乏了,就先不送了。”
苏苑音下了逐客令,也不等宋氏说话,率先起身朝着卧房去。
宋氏脸一阵青一阵红,只等苏齐岳下职回来好生同他讲讲,让他看看自己从小就宠着的女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当初她嫁苏齐岳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见过对方的长相,现在的日子不也是过得和和美美。
跟谁过不是过,怎么到了苏苑音这儿就这不行那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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