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先别回答我。”施以凉看着她，突然叫停，然后对系统说道，“床头灯。”
床头灯应声而灭。房间里陷入了昏暗。
昏暗的环境暧昧而又安全。施以凉不想在听到季红桑的回答后，在她面前露出那么明显的失望表情。
“现在可以回答了吗？”季红桑嗓音里带着一丝调皮意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施以凉喉咙发紧，手指也不禁握紧：“……嗯。”
“我今天说的，是真的。”季红桑轻柔但却不假思索地说道。
施以凉面无表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那你，为什么不对他生气？他做得这么过分。”
她算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季红桑笑了，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并不喜欢他吧。”
“如果我真的足够信赖他，就会抱有很大的期望。而期望越大，失望一定就越大，我应该很伤心难过才对。”
一片昏暗中，施以凉露出灿烂的笑容。
“可是你们已经订婚了。你对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尽量用闺蜜间互相八卦的语气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八卦，这么想刺探别人的私生活。她自己也明白，可能以她们目前的关系来说，问这个不太合适。但……她实在是想知道。想确切地知道，季红桑心里真正的想法。
不过，季红桑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大嘴巴啊……
果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快的带着气音的笑：“你今天好八卦呀。”
她声音调皮轻快，无形中让施以凉也放松下来：“我今天就八卦这么一次，真的不考虑满足一下我吗？”
季红桑抬起眼睛，看着施以凉朦朦胧胧的轮廓，忍住笑意说道：“好。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对程又杰的感觉，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施以凉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
算了，说都说了。施以凉抿抿唇，又补上一句：“想跟你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嘛。”
“我们之间什么感情？”季红桑看似随意地问道。
施以凉含糊其辞：“我们之间……浓厚的友谊。”
季红桑忍不住笑了出来。浓厚，真是很奇怪的形容词。只是不知道，这奇怪又好笑的形容词背后，施以凉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好吧，那今天就让你八卦个够，”季红桑说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先跟我说说，程又杰的事情呗。”施以凉迫不及待了。
“我和他是硕博同学。”季红桑挨着她，呼吸一下一下地扑在她耳边，缓缓说道，“后来我因为科研工作，也来到了南部，他家又和我家有了合作的项目，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家人特别希望，我和他能够结婚。”
“那你当时怎么想的？”施以凉不禁追问，“你愿意和他结婚？”
季红桑停顿了一下：“我当时没怎么想。”
“那时，我对‘恋爱结婚’这些事毫无兴趣。但我知道我妈会担心我。所以我想，如果人一定要结婚，那这个人是谁，我都无所谓，只要尊重我的事业，不要打扰我的工作节奏，就可以了。”
季红桑说的每个字，都好像重重地敲打在了施以凉心上。
“那你现在仍然对‘恋爱结婚’没什么兴趣，对吗？”施以凉沉声问道。她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攥紧起来，心脏狂跳。
“向卉说，等我遇到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想谈恋爱了。她应该说的是对的。”季红桑在她耳边，轻柔地一字一句说道，“那你呢？你以前想过结婚吗？”
问题抛回到了施以凉这里。她问季红桑：“有人对你说过什么吗？关于我的。”
大菲那张嘴，像棉裤腰一样松，搞不好跟季红桑说过什么。
想到以前她一心赚钱、高举不婚大旗的那些年，她感到了绝望。该怎么解释自己打脸的行为啊？
欸？施以凉大眼睛转了转，便灵机一动抢先解释道：“向卉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以前也天天嚷嚷不婚来着，现在不是也结婚了。”
“你的意思是，”季红桑的呼吸又扑在她脖颈处，“你现在已经遇到喜欢的人了吗？”
施以凉：……
完了，她是不是说漏嘴了？
可她到底不敢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已经遇到了。
她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一个让她止水般的心湖波浪汹涌的人，一个，让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才是“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却还在等，等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最基本的前提条件大概是，一位男性。
所以她说出来，到底有什么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季红桑知道了她的龌龊心理之后，会觉得自己以前和她耳鬓厮磨的夜晚，是非常恶心的回忆，然后渐渐地远离她，连朋友都不再是。
施以凉赶紧打哈哈道：“哈哈哈开个玩笑啦。我以前也是沉迷工作，不想结婚，没办法，爸妈一定要我结婚。幸好你也是这样，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哈哈哈。”
季红桑沉默了几秒钟，才又笑道：“嗯，我知道了。”
施以凉听出了她话音里的疲惫，才发觉她们已经聊了半个钟头，连忙说道：“是不是困了？”
季红桑点头道：“确实很晚了。”
施以凉脖颈上，好像感觉不到那温热的吐息了。她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季红桑，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身过去平躺着了。
“睡吧，晚安。”季红桑闭着眼，平静地说道。
施以凉也道了声“晚安”，闭上眼，脑子里却很乱。为什么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
第二天，失眠到深夜的施以凉顶着两个黑眼圈，在系统的召唤中醒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愣了一下，立刻完全清醒了，坐了起来。
季红桑呢？
她赶紧下床，推开卧室门，闻到了熟悉的自制三明治、粗粮豆浆的味道。、
“叮咚”一声，系统说道：“有人给你留了一张小纸条，内容为：智能舰上还有很多工作急待处理，我先走了。早餐在保温罩里，开了高温，小心别烫到。”
读完这张纸条的内容后，系统那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戛然而止。
施以凉看着保温罩，脑子里乱成了浆糊：怎么办！季红桑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了！季红桑不想理她，要和她划清界限了！季红桑会不会以为那些如昨晚一样的夜晚，是她在暗中占季红桑的便宜！
……
几乎令她疯狂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她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握拳狠狠敲打自己的额头，痛楚袭来，她才稍微平静一些。
她还得找回自己的理智，好好想怎么跟季红桑解释。
可除了“玩笑”的借口，似乎也没其他更好的了。
*
今天下午的例会，让各部门的人都知道了，施总心情不佳。平日里她对待下属幽默随和，今天不知怎么了，面无表情的，一脸的公事公办。
“咖啡机每半个月都要让AI清洗，这个我应该说过很多遍了。”施以凉把地上湿漉漉的咖啡机直接拎起来放在会议室桌子上，“看看这里面，这是几个月没洗了？”
后勤部经理低着头：“对不起施总，这段时间因为分场的缘故，借调了不少AI过去，所以一时没顾得上……”
施以凉抱着胸口，看着桌上的咖啡机，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她虽然抠门，但该花钱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买的都是目前最高端的智能咖啡机，虽然这个机器是可以自洁的，但施以凉为了做好防虫工作，做了更多的人工要求。
因为现在的蟑螂不同于几十年前的蟑螂，个头都小了许多，据说这是因为极地冰川渐渐融化之后，有冰封其中的远古病毒，改变了一些昆虫的基因。蟑螂变小了之后更加难以杀灭，所以现在的小强是越发威风，所有的公司都致力于保持工作环境的“无虫”状态。
这次小邢之所以中招，就是因为喝了这台咖啡机的咖啡。
后勤经理见老板不说话，赶紧继续道歉：“我明白了，施总，我一定会好好改进。”他舔了舔嘴唇，抬头瞥了一眼施以凉，“但是，施总，您不知道，我听一些员工说，前几天就有人看到这台机器上有虫子爬过，还告诉大家这台机器里的咖啡不要喝，也跟我反映了。我这不是在等AI回来嘛，您知道的，AI洗得最干净……我也提醒过大家了，但谁知道，邢秘书竟然不知道这件事，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也不知道，去帮邢秘书接咖啡，好死不死，刚好选了这一台，你看这事……施总，您别生气，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施以凉气笑了：“公司一共一百来人，这两个人竟然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你通知不到位？还有，AI洗得最干净，但现在不是没有AI了吗？没有AI这咖啡机就不洗了吗？为什么不向上反映，还是说，想混过这阵子，就这么算了？”
面对施以凉的威压，后勤经理哑口无言，一脑门子汗，只好点头：“是是是，您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没想到，自己就偷懒了这么一次，还被施以凉抓住了。他心想道，也是他倒霉，这次拉肚子的刚好是小邢。小邢是谁啊，跟施以凉好几年了，跟老板特别说得上话，所以老板才会这么生气的。
施以凉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敲打了一番，就让他出去了。没了助理，施以凉亲自通知了人事部，扣了后勤经理这个季度的奖金。
小邢知道自己喝了腌着十来只蟑螂的咖啡，直接抱着马桶吐了。那个小实习生一直在战战兢兢跟她道歉，但她自然明白，不知者无罪，也没怪小实习生。
小实习生也一肚子委屈。她初来乍到，邢秘书让她帮忙接咖啡，她当然乐于帮忙，所以哪怕自己根本不想喝咖啡，也说自己顺便，去茶水间了。她一进去就懵了，好几台咖啡机，看上去特高大上，也特复杂，她不知道怎么接咖啡，正好看到一个很漂亮时髦的姐姐，她就问那个姐姐怎么接咖啡。
姐姐人特好，还问她给谁接咖啡，然后顺手给她演示了一下，她感激地点点头，就在那台咖啡机上接了一杯，给邢秘书送过去了。
今天小实习生上班打卡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姐姐是公司的前台，曹娜娜。
*
“什么，你等下就要坐飞机回去？”向卉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你大老远地赶回来，就为了陪施以凉参加一个酒会？怎么回事啊，施总她妈妈也太自私了吧！折腾你玩儿呢！”
季红桑赶紧说道：“不是的，我也愿意帮忙的。”她知道向卉是向着她，站在她这边。
向卉叹口气：“你也是，时间都这么赶了，你怎么还找我吃饭？不如多休息一下，你自己身体差不知道啊？”
季红桑摇摇头，笑道：“好久没见面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和你一起吃点东西。”
向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止这样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季红桑神情微顿，低头咬着唇想了想，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到现在都很惊讶，我的结婚对象是一个女人？”
不知不觉就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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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