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传进京,刑部上下脑壳都在疼。
倒不是嫌给的时间太短了,而是太长了。
北云侯世子被杀有好一段日子了,这案子就悬在那里,既证明不了人是靖安王府二少爷杀的,也证明不了人不是庞大少爷杀的。
本来一桩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案子,因为太后掺和一脚,凭白生出了这么多波折来,再加上北云侯夫人和护国公不许验尸,更甚为了阻拦,不惜烧毁北云侯世子的尸体,还倒打一耙,责怪刑部保管尸体不力。
案子碰到权贵就一个字:难。
碰到不讲理的权贵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刑部有苦说不出。
现在北云侯劫持税银给朝廷施压,多少人在背后骂刑部无能了,埋汰他们尚书大人惧怕权贵。
可怜他们尚书大人一身正骨,浩气凛然,只想查清真相,不让一个无辜之人含冤受死而已。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案子从头到尾就不是一个小小刑部能摆的平的,每年刑部大大小小的案子不下百件,有哪桩案子被押到刑场两回都没能把脑袋砍了的?
有罪之人不让杀,要杀无辜之人来顶罪。
饶是见惯了黑暗的刑部,也扛不住这案子带来的冲击。
在权力面前,亲情就是纸糊的。
只盼着三天时间能早点过去,这案子爱咋地咋地吧,一个破案子把他们尚书大人整的都想辞官还乡了。
靖安王府。
书房内,王爷坐在书桌前,一向精神奕奕的他一脸倦怠的揉眼窝。
赵管事站在一旁,看的都叹气,虎毒尚且不食子,让王爷狠下心来让刑部处死自己的儿子,太难为王爷了。
其实以朝廷的律法,齐墨铭虽然打死了北云侯世子,但他并非是故意杀人,只要诚心赔偿,是不用被处死的,朝廷多的是过失杀人流放三千里的例子,奈何北云侯世子身份太过尊贵,人家北云侯府不要赔偿,就要杀人凶手偿命。
见王爷愁眉不展,赵管事道,“听闻世上有药能让人服下与死了无异,世子妃医术高超,或许她……。”
赵管事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王爷抬手打断了。
想也知道这招不可能管用,且不说姜绾愿不愿意帮齐墨铭,就冲当日他和刑部尚书想让一个死囚代替庞大少爷上刑场,都没能蒙混过去,何况要处死的是他儿子了。
北云侯一定会验看尸体的真伪。
想瞒过去根本不可能。
再者北云侯要替自己儿子讨公道,办法多的是,可他却选择了劫税银触怒龙颜的方式,本来手握兵权就容易让上位者忌惮,北云侯可不止握了兵权,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劫持了税银,西南十三州可以说尽在他手了。
等北云侯世子被杀一案了结,皇上就该着手削他北云侯手里的兵权了,这几乎是满朝文武的共识了,他北云侯能不知道?
北云侯能做出为儿子报仇,最后把爹都搭进去的蠢事?
现在连个外室都敢公然嘲讽北云侯夫人,北云侯是铁了心要反了。
叹息一声,王爷道,“去和刑部尚书说一声,让他结案吧。”
王爷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虚弱的赵管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他知道,王爷身为将军,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苦,即便二少爷活下来,也会受人唾弃……更何况,二少爷杀人是事实。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
赵管事没敢多问,这时候,王爷起了身,也不知道是起猛了,还是怎么的,王爷突然一阵晕眩,险些跌坐回去。
赵管事吓了一跳,“王爷……。”
“王爷保重身子骨,您有什么不适,我差人去请世子妃来。”
王爷摆手,“无碍,你退下吧。”
王爷说自己没事,可赵管事不敢真当王爷没事啊,再者北云侯留给刑部的时间还早,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赵管事退出去后,没有直接去刑部,而是去了柏景轩。
齐墨远和姜绾在后院观景楼上说话,金儿端着茶水匆匆上楼,道,“姑娘,赵管事来了,在院门口,说王爷身体抱恙,请您去给王爷瞧瞧呢。”
王爷身体不适,可不是小事,姜绾便和齐墨远一起下了楼。
赵管事就在观景楼下等候,见姜绾和齐墨远出来,赶紧迎出来。
齐墨远道,“父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赵管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很突然,便把王爷让他去刑部传的话说了。
倒不是故意说来讨齐墨远和姜绾的欢心,因为没必要了,齐墨远不是真的靖安王府世子,齐墨铭是死还是活,都和他关系不大了。
齐墨远看向姜绾,姜绾耸肩道,“别看我,父王这病,我治不了。”
王爷是心痛救不了自己的儿子,这是心病,除非她救下齐墨铭,否则王爷的心情好不了。
赵管事也知道,他道,“王爷那脸色实在是难看,这几日更是食难下咽,世子妃就算救不了,好歹帮着缓缓……。”
姜绾想了想道,“缓缓倒是可以。”
赵管事安心退下。
赵管事走远几步,姜绾也往院门口走,齐墨远眉头微蹙道,“你不是要帮父王开方子吗?”
姜绾勾唇一笑,“我这不是去开吗?”
“我去花园,你就别跟去了。”
齐墨远有点懵,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姜绾把金儿叫走了。
金儿更是懵的厉害,观景楼上有药,回去开方子抓药正正好,去花园做什么?
她不懂,也不敢问,因为姜绾走的挺快,她都快跟不上了。
进了花园,姜绾颇有闲情雅致的赏花,那悠闲劲看的金儿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谁能告诉她,她家姑娘到底在干什么?
她要不要提醒下她家姑娘王爷身子骨不适的事啊?
正想着,姜绾就示意她附耳过来,金儿赶紧照办。
不多时,一小丫鬟端着托盘路过。
姜绾手抚着一朵绽放的妖娆的芍药花,金儿道,“这花开的真不错,清兰郡主出嫁了,王妃又不怎么出院门,满园子的花都没什么人欣赏了,姑娘要不要把这些花摘了做成香露?就这么凋零了太可惜了。”
姜绾轻点了下头。
金儿转身要走,被姜绾叫住,“你这丫鬟性子怎么这么急呢,晚两日再摘也不迟。”
金儿道,“都是要摘的,为什么要晚两日?”
姜绾道,“明儿二老爷就要流放了,二太太心情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金儿奇怪道,“老夫人和二老爷在的时候,姑娘都不怕二太太,怎么现在还顾着她了?”
姜绾叹气,“昨儿我做了个梦,梦到二老爷又回府了,人还是王爷帮着说情放了的,我总觉得这不是个寻常梦,还是谨慎些为好。”
金儿捂嘴一笑,“这怎么可能呢,二老爷要杀王爷,王爷怎么可能还帮着说情呢?王爷又不傻。”
姜绾抬手敲金儿脑门,“说话声小点儿,二少爷杀的可是护国公的亲外甥,太后不就给护国公施压,逼的护国公把自己的亲侄儿推出来给二少爷顶罪?难道护国公傻吗?”
金儿摸着脑门,眼角余光撇着假山后一抹鹅黄裙摆,嘴角扬的弯不下去。
她们主仆往远处走,没有回柏景轩,在花园溜达了两圈,金儿实在憋不住了道,“姑娘,你笑什么啊,你还没有给王爷开方子呢,不能再耽搁了。”
姜绾笑道,“方子已经在路上了。”
“啊?”金儿懵的厉害。
姜绾笑看着远处。
二太太正扶着一丫鬟的手匆匆往外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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