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给清水江添了生机,本就深不见底的江水,现在更是变成了好似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报!报告二公子,刘延带兵向西行军,马上要攻入望城了。”
穿着一身黑金长袍的男人像是早有预料,手里依旧翻着不知是什么的图纸,头也未抬,只是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么快就来了。”
又翻了好一会儿,男人像是终于找到了满意的,抬起头来“你去告诉大公子,让他带着他的人即刻去支援望城。”说着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是”
啪!
听到传话的祁文朝将新换的茶盏又扫落在地,惊得一旁侍候的吴七赶紧跪下。
“我是大哥,他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祁文朝愤怒的说道
“我不去,让他自己去。”男人对着地上传话的士兵说
跪在地上的士兵不敢回话,将身子跪得更低了
吴七看到这样的场景,胆战心惊地站起身,走到祁文朝跟前。“公子不必如此动气,望城地势险要且资源充沛,易守难攻,比这边关苦寒之地强得多,二公子将苦差事留给自己是好事啊。”
祁文朝听了吴七的话,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行吧行吧,我也乐得清闲。”
祁文朝照着祁玉的意思,即刻启程出发去了望城。
而此时的卫朗正在和薛芒道别。吃了系统自带的药,薛芒的伤好得很快,一个晚上就可以缓慢行动了。
薛芒醒来时想起身跪拜恩人,被卫朗拒绝了“好了就好好休息吧,别做一些无用之事浪费我的药。”
薛芒还是跪了下来“在下愿意一辈子做恩公的奴婢,来报答恩公。”
卫朗面上不显,但是在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什么烂俗影视剧套路。
“我不需要,也不想带着一个累赘上路。”边说边穿着昨天在坟场找来的衣服
薛芒没想到卫朗会这样冷漠的拒绝自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男人正在往身上穿宁远士兵的衣服,便小心的询问道“恩公是要用这件衣服混进鹿城吗?”
卫朗没有回答,薛芒继续说道“恩公昨日翻死人堆就是为了找这件衣服?”
卫朗依旧不答,似是默认
薛芒有些震惊:“恩公为何不随便打晕一个宁远军人啊,若是怕他报信,打死他也可以啊,以恩公的功夫,何必这么麻烦啊。”
卫朗听到女人的话觉得不可理喻,更加不想和她说话了,这个世界的人还真是擅用普通人啊,不杀人会死啊!
“前几日刚逢战乱,现在的鹿城看守森严,只是一套衣服怕是不能混进去,还需要专属令牌。”薛芒看他不理她继续道
这女人怎么这么墨迹,他当然知道需要令牌了,他不仅有宁远的令牌,他还有安槐的,蚩族部落的,他自带系统,还用她说。
卫朗加快了穿衣动作,想着快点离开这里,而薛芒像是没有看到他不耐烦的表情一样,继续说道
“奴婢在鹿城有一处宅子,可以让恩公稍作休憩。”
卫朗终于停下了穿衣动作,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然后将身上厚重的铁甲卸下,在角落里拿出了两顶幂篱,扔给了薛芒一个
“带路。”
未时一刻,高大的白色战马穿越树林,铁蹄踩着水洼,激起几尺高的水柱。祁玉一人离开营寨向着鹿城方向驶去,好马日行千里,没一会儿祁玉就到了鹿城脚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祁玉骑着自己标志性的战马,在城门脚下停了下来,鹿城士兵看到他的身影就集结起来,一部分拉弓对着他,一部分对着远方。
祁玉一边扔下艾条,一边用剑砍着城墙之上的弓箭,实在被惹得烦了就对准那人的肩膀射箭。几个回合后,祁玉将全部的艾条放在了城墙根,然后丢下了一个火把就转身向外驶去。
楚家军看着祁玉离开,感觉一头雾水,一时也忘了放箭。待到祁玉走远之时,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这时城墙之下浓烟升起,烽火台上的士兵赶忙慌乱地出去扑烟。
而这时刚才已经消失的祁玉突然出现对着烽火台突灶里的平安火射箭。祁玉的箭又准又猛,五箭之后,平安火就已经熄灭,而那边扑火的士兵已经乱作一团。祁玉嘴上带笑,转身而去。
将军府里,闹了很久的楚萸和叶长清也看到了烽火台方向缓缓升起的浓烟。两人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同时向城门口奔去。
等到两人走上城门楼时,浓烟已经消散了不少,但是作为信号已经足够了。
“禀告公子小姐,城下的浓烟是安槐皇室祁玉所放,此人走时还射灭了平安火。”
“快!,快去找最快的骑兵去清水江岸汇报狼烟失误!”楚萸着急的吩咐道
“是。”
吩咐完之后,楚萸和叶长清一前一后地向城墙之下看去,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祁玉这个骚包居然将艾条摆成了茱萸花的形状!
不知是不是被烟熏的,楚萸看到此情形突然觉得头好痛啊,习惯性地向身侧的人方向倒去,男人任由她依靠着,但是在她没注意的地方脸色黑如锅底。
祁玉离开鹿城之后就一路向南,直奔清水江岸,中途遇到了刘延的兵赶去支援鹿城,祁玉策马进入山林,看着一队队的人马飞奔而过,满脸的调笑。
到清水江岸时,他的兵不出所料地已经打到了宁远军的营寨。
清水江岸的兵兵分三路,一路在望城与祁文朝交战,一路去支援了鹿城,两路都是实打实上战场的精兵,留在营地守着清水江的就相对兵弱,祁玉的兵一来,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不出半个时辰,清水江岸就易主了。
向清水江岸传信的士兵一直没有回来,楚萸就知道,清水江岸大概是保不住了。她向楚仁义报告,楚仁义大怒
“父亲息怒,女儿倒是有一办法可以及时止损。”
“说来听听。”
夜半时分,两个策马的黑色身影从鹿城出发,一路向西。
卯时三刻,高亢而雄壮的公鸡鸣叫声,叫醒了又一个清晨。望城乡村里正在熟睡的姜老丈同样被妻子高亢的叫声吵醒了。
“老头子,不好了,老头子!”
“怎么了?”姜老丈还没睡醒,睁着一只眼睛问道
“咱们家遭贼了!”
一听到遭贼,姜老丈直接就清醒了。赶忙下床,抓住自己妻子的肩,头向前探去,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受伤没?”
“我没有。”姜老太有些无语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说着,老人又要躺下
“我们家所有的稻草,不对,咱家几里之内所有的草和看着像草的东西都没了。”
姜老丈听到这个有些无语:“草被偷了就偷了呗,这与我们为难有何干系。”
姜老太像是被气得不轻,缓了好几次气才故意低沉着声音说道:“现在草的市价是三两银子一斤。”
空气凝固了片刻,然后姜家小院里响起了比刚才还高亢的尖叫声。
唉,我这个爱财的老头子啊!
由于草的价格疯涨,不出两日,望城内外,甚至蔓延到西边的营城都没有了任何与草相关的的东西了,冬天还没到,就已经“寸草不剩”了。
安槐军营里的草料也告急,士兵们就只能牵着马去树林里吃新生嫩草,但是随着秋意越来越浓,长出来的草越来越少,战马的精神也就越来越萎靡。
“所以小姐重金收购杂草是为了饿死安槐的战马吗?”芳琳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彩头而已,真正的宝藏还在后头。”坐在旁边叶长清看到女孩狡黠的表情,宠溺的笑了。
啪!
安槐军营中,杯盏又被摔在地上,不过这次摔杯的主人不是大公子了,而是二公子。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我半月前就吩咐了祁文朝去收集劲草,你现在告诉我大公子将此事忘了?”祁玉愤怒的指着地上已经被吓瘫的人
“愚蠢,愚蠢!”男人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营寨外有人来报“报告二公子,混合泥土已经准备好,只差一些苇荻草和篾条就可以绑扎好,做成拦水的草
裹泥块。”
祁玉听到来人的汇报,揉了揉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摔了一个杯子。
“......”
“祁玉的招式其实很好推断,他带人占了清水江,下一步就是鹿城,而鹿城城墙坚固,硬冲他讨不到好处,所以只能从清水江下手。
鹿城依赖江水而生,这也是舅父一定要分出兵力看守清水江的原因,祁玉接过清水江的控制权后,制作拦水系统,堵住清水江流,鹿城就唾手可得了。”
一旁的男孩递过了一杯茶,楚萸喝了口茶后继续说“而堵江水,堵得严很难,平常的工具是堵不住地下水的,所以就要用到一个武器。”女孩伸出一只手指
“草裹泥”
“一种看似很容易制作其实很费力的东西,草裹泥需要在淤泥之外包裹苇荻草,并用篾条绑扎而成。”
“望城本就是崎岖之地,我们这里也并不是草长莺飞之地,有这些也早被民众采光去糊口了,如果出城去寻的话,归来之时就入冬了,到时鹿城的蓄水系统已经完善,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想要的材料就只能从望城的农户手上去找,我和叶长清连夜将它高价收购,也就为我们的储水系统挣出了充足时间。”
“这个祁玉还真是够狡猾的,”芳琳有些气愤道
“不过,小姐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一直在防御,什么时候我们也进攻,让他们吃吃苦头啊?”
“谁说我们只有防御了。”女孩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嘴角带着讳莫如深的笑。
“二公子,望城城内民众拒绝出售自己手中的铜铁金属物,有几个例外的还是我威逼利诱得来的。”
祁玉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苦笑了一下。
他这个姐姐还真的是厉害。
想着想着就笑开了,祁玉形容不出自己什么感觉,五味杂陈最后汇成一笑。
楚萸收购了草料,安槐军中战马没有食物,也一时找不到替代物,想要攻打鹿城就只能从兵器入手,制作更新更锋利的武器是现下安槐唯一能做的事。
楚萸就用同样的招式在望城高价收购金属物,而这与收购草却有本质的不同。收购草料时,大家都知道这机会失不再来,而且草料也很难算作民众个人财产,大家抢多得多,先到先得,所以才会在祁军休整的一日半里“强制入冬”。
而金属物相对草料来说就很难收购,金属物是民众个人财产,在这样多国鼎立的情况下,金属大幅度涨价是可预见的,所以当高价收购的消息传来时,人们只会将金属越捂越紧,等着它继续上涨,除非强制征用,否则是不会低价卖出的,而以现在刚刚扎营不久的安槐军营来说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的。
所以结果就是楚萸花了很少的钱就买断了安槐军营的临时武器供应,为鹿城储水系统创造了更多的时间。
她是认准了我不会强制征用的。祁玉想到这里,叹了叹气。
瑶瑶,你真的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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