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夏见陈秋野缓缓抬起手,索性眼一闭往前猛地一扎脑袋,紧紧靠在陈秋野胸前,将他身子环住,钳制在双臂中。
陈秋野不过刚开始时愣了愣挣扎了几息,却也没用尽全力,片刻后他便没有了任何动作。
“如果我有罪就让官兵来抓我,怎么能让师父亲自动手?”
没有回应。
魏知夏小心翼翼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陈秋野面无表情看向自己。
“你抱够了没有?”但他似乎不恼。
魏知夏这才后知后觉放手。
她有些后悔,方才太过紧张,未好好品鉴一下师父宽阔的胸膛。
“几日不见,你这手脚的力气倒是大了不少。”
“必须的,师父不在的这几天,我可没有偷懒,每日都有好好练习基本功。”
陈秋野趁她得意忘形之际,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还得意起来了?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一记膝踢踢在了为师小腹上,差点把为师送走?”
魏知夏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踢到了小腹。
她低头看向陈秋野的小腹,“还疼吗?是这里?还是这里?是一阵阵地疼还是持续性疼痛?”
魏知夏白净修长的柔荑在陈秋野小腹上胡乱地按压着,一脸的凝重。
小时候腹痛去医院,医生在肚子上这么一按压,便能神奇般地不疼了。
“你最好把手拿开!”
怎么了?没效果?医生的手都是开过光的吗?
魏知夏讪讪拿开手,抬起头,却见到陈秋野咬着牙关闭着眼,双颊潮红得不正常。
不是吧?我这手还有副作用的吗?
“师……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陈秋野深呼吸,片刻后睁开眼,双眸幽黯。
他不动声色退后了一步,声音有些暗哑说道:“无事。说说吧,你今日为何在我家?”
魏知夏忙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沓纸交给陈秋野,“师父看看这是什么?”
“雇长工契?”陈秋野接过。
“没错。师父虽然四肢发……额……武功高强,但对于如何用人,却是一窍不通。”
魏知夏痛心疾首批评道:“师父啊!不是我说你,哪有东家不签纸契又先预支工钱的?你以为这是话本故事吗?”
“不过没关系,幸好你遇见了我。我帮你把纸契都准备好了,那些农户都签过字了,你看看上面的信息,若无疑义便签上你自己的大名即可。”
陈秋野“嗯”了一声,提起笔也不细看,便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你不核对一下?”
“我信你。”我无所谓。
“还有那一沓纸是什么?”陈秋野指着桌上另一叠东西问道。
师父如此信任,魏知夏更有干劲了。
她屁颠儿颠儿走去,拿起那沓纸殷勤地递给陈秋野,“师父请过目。”
“绩效考核……工作量,工作态度。这又是何物?”
“我将农户每天应完成的任务具体化,若三个月后,没有完成任务,便解雇,若完成任务,继续雇佣,若超额完成,加工钱。师父放心,这每日工作量我都问过我庄子上的农户了,保证合理合法。”
陈秋野不说话,狐疑地看了看魏知夏,又指着桌上最后一沓纸问道:“那个又是什么?”
“激励机制?”
“正是。我听说,师父庄子上的瓜果蔬菜和鱼禽肉类悉数送往师父的府上,一点儿也没有余量。我和李四叔说了,等你回来和你好好商量一下,送到府上的东西数量减一减,剩下的由农户自行售卖,利润师父只抽二成。为自己打工,农户们自然会更卖力,谁种得多,谁养得肥,便能赚更多的钱。”
“那便按照你说的办吧。”
陈秋野由着魏知夏折腾,反正这庄子买来只是一个幌子,产量或多或少,农户有没有在偷懒,他都无所谓。
可魏知夏欣喜若狂,这就是被领导肯定的感觉吗?
“好的师父,徒儿会继续努力的!”
“只是——”陈秋野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只是这庄子的东家毕竟是我,你向农户保证的涨工钱、抽利润,你就没想过我会不答应?”
若是不答应,她该如何收场?
魏知夏自信一笑,“自然想过。师父,驭人之术得学会画大饼。别人拿捏农户靠的是工钱,你既然预支了,就只能靠画大饼。你不答应又如何,只需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吊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心甘情愿努力干活就行。就像是在驴的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让它以为只要自己再努力些,就能够到。至于怎么收场,多的是办法。”
说起来都是辛酸泪,也不知吃了多少张大饼,快被噎死时才恍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如今,自己却要将其教给师父。
我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魏知夏叹了口气,她并未注意到,陈秋野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
此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魏知夏竟深谙驭人之术?
他想起那日淳安帝与自己会面时说的话。
“挑拨魏知夏与魏忠明的关系?皇叔的计划不难猜,大概是想通过魏忠明身边的人对他下手。如今皇叔虽暗中勾结了西临国国君,可西临国兵马实力不及我东临十分之一,若是想篡位,魏忠明手下的精兵强将对他来说很重要。”
“秋野,你还是要想办法打探皇叔的具体计划。魏知夏既然被皇叔选中,必定不简单,你盯紧点,最好不要让她被皇叔给拉拢了去。”
此前看着便是个天真无邪又胸无大志之人,今日一看,却是不简单。
也不知晋王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游说魏知夏,可否成功?
午后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雨已停下,鸟雀声响起,空气变得甘醇清新。
陈秋野扯出一个笑脸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雨停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老时间老地点,等你。”
翌日清晨,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悠悠往春晖山走去。
“师父,你别说,这扎马步真的有些作用。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不仅在手臂上挂了沙包,还在脚踝处绑了沙包。卸下来以后,走起路来都身轻如燕,很快就能学轻功了吧?”
魏知夏其实能感觉到,自己对于这副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好了。原身有的那些功底,似乎也在慢慢苏醒。
她尝试着一跃而起,竟能悬在空中踏上两步。
陈秋野跟在她后头不说话,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想,普通人哪里有这样的长进速度?
这魏知夏定是有功夫在身,只是不知为何当初试她时能够伪装得如此之好。
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千万不要被晋王拿捏了才好。
行至山顶,魏知夏看着地上一丛丛的淡紫色小花,忽地想起了柳氏的女儿思静。
“师父,你那天,把麦冬挖去送给云婶了?”
陈秋野一愣,“嗯。云婶不在,交给了她女儿静静。”
魏知夏:静静?倒是叫得亲热。
魏知夏心中酸溜溜的,说出来的话,便不中听了,“哦,静静啊!是不是那个生得好看,谈吐得体,举止有度的?不像我,一点规矩都没有。”
见她神色有些苦楚,陈秋野以为她想起自己,在自嘲。便安慰道:“这些都是可以改的,你若是真的有心,便多和静静学一学。”
魏知夏更酸了,“学?这世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师父喜欢静静那样的,也有人喜欢我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学她?”
陈秋野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等等,我何时说过喜欢静静?”
“刚刚啊,师父不是还说静静长得好看,谈吐优雅,举止得体,让我学一学。”
“?这不是你说的?”
魏知夏:……
哦对,好像是我自己说的。
“那……师父没否认就是心里也这么认为的。云婶和静静可是很喜欢师父呢,师父现在不喜欢,往后可说不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陈秋野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口不择言!怎会有人喜欢你这样的!”
魏知夏气不打一处来,“?师父你什么意思?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还告诉你,就是有人喜欢我这样的!前几日你不在,东吉城来了个公子,半夜三更与我饮酒,对我表白。”
陈秋野:前几日?东吉城?
他隐隐觉得不对。
是晋王的人?表白?这便是晋王的计划吗?用男色引知夏入瓮?
他脸色一沉问道:“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想知道啊?他——”魏知夏张张嘴,说不出来了。
魏知夏:大康到底说了什么啊?
那晚后来有些醉了,实在是记不清他说过什么,只记得他超爱。
“记不得了,那晚喝醉了酒,醒来什么都记不清了。”
陈秋野:半夜三更与一不知来历的男子饮酒,还喝醉到不省人事?
亏我还以为她心机深沉。就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被晋王卖了都不知道!
“与一陌生男子喝醉了酒?荒唐!”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魏知夏自嘲一笑,果然还是嫌我举止无度。
“我是没什么规矩,可我也学不来静静那样!师父放心,你若是觉得我举止有辱师门,出了这莲舟村,我保证不与你有瓜葛。”
陈秋野长叹一声,“与静静有何关系?大半夜与陌生男子饮酒,你可知是极其危险之事?若是……”
那人若是趁你醉倒将你绑去……
危险?魏知夏眨巴着眼睛看向陈秋野,“师父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不然呢?”
哎呀,师父虽然心里有静静,但还是关心我的,这就足够了。
魏知夏谄媚地笑着,凑到陈秋野身边,“师父,徒儿酒量可好了,要不是这酒不干净,我可不会醉。”
陈秋野睨了她一眼,“你还有理了?”
魏知夏抿着嘴,“徒儿知错了,徒儿下次不敢了。”
“不过我敢保证,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醉了,不是死了。”
“再说了,那人也喝多了,不行的。”魏知夏神秘一笑。
陈秋野:……不是,她在说什么?
“师父,你罚我吧。扎马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魏知夏自觉将沙包绑在四肢站定,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陈秋野:是该好好罚一罚。
结束了练习,魏知夏在陈秋野的搀扶下缓慢往家里走。
忽地腿一软,魏知夏单腿跪在地上。
陈秋野忙上前搀扶,见她双腿止不住颤抖,问道:“腿感觉如何?”
“抖得厉害,合不拢。没关系,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
“那个姿势是会这样。”
“可师父却能坚持那么久,也太厉害了。”
“你若是——”陈秋野话还未说完,身后有声音响起。
“二小姐,陈公子?”
魏知夏转头,看到云婶神色复杂跟在身后。
“云婶,好巧啊!”她慌忙将师父的手推开,与柳氏解释道:“刚才摔了一跤,陈公子好心扶我起来。”
“陈公子,多谢!我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魏知夏朝陈秋野眨了眨眼睛,却见他拉着张臭脸,一声不吭。
魏知夏:师父你太厉害了!
陈秋野:以后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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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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