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精致至极,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红宝石,看着就尊贵,恨不得显摆显摆。沈蕾下意识的想要掏手机拍九宫格炫耀,可一抬手只能摸到自己的肋骨。
隔着衣服,也能摸到一根一根,几乎清晰可辨的肋骨。
沈蕾手指都颤抖了一下。
见状,护国长公主面若寒霜,冷笑道:“怕了?那就交代交代清楚,你怎么说动三皇子,让他带你进公主府的。”
“本宫不信任何鬼神之说,只看事实!”
五月十八日,非但京城,便是全大周应该都知道是荣禾郡主的及笄之礼。因为此礼也是太子大婚中的一环:纳征。有道是“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通俗来说,此礼过后,婚约正式生效。
如此重要的宴会,满朝文武自然都来观礼了。
作为东道主也得保障宾客安全。因此不管是公主府还是荣国府,护卫就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如此森严的情况下,三皇子竟然带着一个瘦弱不堪,神情呆滞,丝毫不像仆从的沈蕾,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主厅!
哪怕三皇子有皇子的尊贵,有夺太子位的野心,恐怕也不敢此时此刻跟她这个护国长公主姑姑撕破脸。所以她还是怀疑沈蕾。
怀疑沈蕾背后有主使者。
且这两日,查到的消息也巧合的离谱:沈蕾孤女一个,在城外难民营昏倒之后,被人卖到了青楼。然后被风流成性的三皇子看上了。争吵间三皇子看见了沈从戎的牙牌。
听得耳畔一声比一声低沉,但极具威压,像“黑云压城城欲摧”这种铺天盖地来袭的压迫感,让人无法逃避无法躲藏。沈蕾顾不得哀悼自己失去的健康身躯,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带着决然,惜字如金丢下:“爱信不信!”
自觉高贵冷艳后,她毫不犹豫抬手端起酒杯,直接举杯一口闷。
这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带任何犹豫,看得护国长公主眉头一簇,一声死士还没问出口,便见刚才还果决的沈蕾此刻呜呜呜的哀嚎着,口中呼喊着:“法克。”
护国长公主:“…………”
紧绷着脸,护国长公主唇畔紧抿,定定的看着沈蕾,看着语言词汇奇奇怪怪的沈蕾。
被打量的沈蕾此刻泪眼汪汪。
烧灼的疼痛感从喉咙传向四肢百骸,就好像把她放在了烤炉里来回翻转烤,要五分熟,稍微带着些血的那种既视感。想着自己吃过的神户牛肉,沈蕾忍不住分泌些唾液,回想着从前吃过的各国大餐,哀求道:“公……公主,看在……看在我……我坦白的份上,把……把我的骨灰搀着些珍珠粉洒向大海,让……让我下辈子再做白富美,起码……起码我是被钱捧着的掌上明珠!”
听得所谓的遗言,护国长公主直接脸黑了。
自古以来,哪怕凡夫俗子,哪怕流民百姓,谁不奢求入土为安?哪会想着被挫骨扬灰后当掌上明珠?
发现自己难得被气狠了,气得都毫无思考理智,护国长公主倏忽间面色一变。
这种气人的能耐,倒是跟她那个孽障沈芸极像。
好好的公主子,皇帝外甥,国公少爷,不爱习文练武倒是跑出去当道士。被道观拒后(正经佛道都是要经户碟司考核,有自己的传承的。像他这种半路出家就算了,还什么都不会,道观也是要名声的),就自己搞了个古云道观,凭着好皮囊,当着观主抽签玩。
虽说蓉儿去世后,沈芸长大了几分,知道承担国府门楣。
但也真气人,不想科考不想入伍,想着当国师。
当想法闪现脑海时,护国长公主有瞬间心跳加速,有些害怕“血脉”一词,不敢去看沈蕾的眉眼。
饶是因为旱灾,沈蕾身形羸弱,面色蜡黄。可不可否认一点,的的确确一双凤眼,像极了她,也像极了皇帝。他们皇家人,大多凤眼。
而茹薇却是杏仁眼。
浑然不知此刻护国长公主的思忖,沈蕾挣扎着迸发出最后的呐喊:“不能丑死!”
吼完之后,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只觉自己眼前渐渐漆黑一片。于是沈蕾拼命回想着保留在脑海里的童年美好画面:沈蕾穿着公主裙,一手爸一手妈,快快乐乐的奔向游乐场。
意识溃散前,沈蕾嘴角不自禁就翘了起来。
她死了也挺好,父母还能多个一百亿的信托基金。
其实,也没什么遗憾。
拥有信托基金,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豪宅飞机邮轮豪车,看过世界繁华,享受世界。
护国长公主看着最后摆着大字型,仿若看见什么美好画面的沈蕾,唇畔紧抿。面色变化许久,最后她才开口,薄唇轻启:“凤鸾,点了她哑穴。你和俞嬷嬷,贴身照料。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小院靠近沈蕾,违令者,杀!”
话音落下,有一黑衣女子跳窗而入,单膝跪地:“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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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意识回笼,沈蕾迷迷糊糊间听得说话声,整个人都傻了。牛头马面念了一遍,又想了想逢年过节跟着家人一起烧最粗的香,她微微松口气,偷偷睁开一只眼窥伺周围,小心翼翼至极。
但岂料对上一双略微慈眉善目的脸。
还挺熟悉的脸。
尤其是人这打扮:衣服形制形容不出来,发型形容不出来,但人拥有一根极其翠绿翠绿的发簪,应当是传说中的祖母绿。光看着就觉得金贵,非同寻常。
也因此彰显出身份的傲然,乃是一手奶大公主殿下的俞嬷嬷。
“你家鹤顶红是假货?”一句质问脱口而出,但沈蕾许久没听到声音。
瞬间带着困惑,沈蕾清清嗓子,再一次开口:“你……你……”
瞧着整张脸都在用劲力气的沈蕾,俞嬷嬷心疼着:“蕾小姐,您只是暂且哑了而已,是药效。先前身子亏损太过,太医院用的药温和,殿下担忧怕不能治根本,便命军医也前来医治。国公爷麾下有名的王神医,给您用了一副猛药导致您昏迷了五日。”
何止是亏损太过,就连对国公对沈家忠心耿耿的王神医都言说恐怕日后都月事有损,不利子嗣。
不过想想也是:
山东大旱迄今为止都三年了,虽朝廷有所部署,可谁料菏泽父母官贪污,逼得当地百姓不得不舍家弃祖业,前来京城谋求一份生机。
沈蕾便来自菏泽。
本就两年食不果腹,半饥半饱:沈家又无田产,是屠夫,靠杀猪为生。都大旱了,定然也无人买猪肉,沈家反倒是要出高价买粮食,维持生机。今年算山穷水尽,活不下去了。
更别提山东菏泽一路到京城,山高路远的,还有贪官狠厉追杀,灾民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而那些太医之所以不敢用药,就怕观音土吃多了已经有些胀气的沈蕾因此而亡;也害怕沈蕾一路过来,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到时候若是身份查明的话,自己的小命堪忧。
想想其中的弯弯绕绕,趋利避害之行,俞嬷嬷看向沈蕾的表情,心疼二字就差放在明面上了。
她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人,看过公主曾经娇憨明艳,天真烂漫的模样,因此她……她就有种感觉,感觉这沈蕾的的确确是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
与此同时,听完俞嬷嬷的诉说后,沈蕾情绪激动,连笔带划,反手指指自己的唇畔:“我……我要白!”
“要美!”
俞嬷嬷望着张口比划的沈蕾,含笑着:“蕾小姐您慢慢说,老奴……老奴去拿纸笔,您写下来!”
“我会写毛笔字,我就是名媛了!”沈蕾竭力,让自己起码口型清清楚楚,让人能够看到意思——不会!
“您别急,老奴……”
就在沈蕾费力比划时,忽然听到一声脆响:“俞嬷嬷,这位蕾小姐要白富美。您派人准备药浴。”
闻言,沈蕾扭头寻找声源,就见一身黑衣的女子,就连高高竖起的马尾,都是黑色发带系着。因此这脸色,也黑的,可以理解。
“这位是凤鸾,公主殿下的贴身护卫。”俞嬷嬷含笑着:“足以见证公主对您啊,也是看中的。只是皇家血脉非同一般,得需细细查证。”
沈蕾缓缓转眸看向笑容灿烂,话里话外都带着郑重表达护国长公主殿下是位好母亲话语的俞嬷嬷,忽然间想到经典的段子:每个豪门霸总文中,总有个看着霸总长大的老管家,笑着对女主说:好久没见少爷笑得那么开心了。
默默想着段子自我调侃着,沈蕾看看自己比鸡爪子还丑的手,奋力点头。
“好。老奴马上安排。”
沈蕾瞧着有求必应的俞嬷嬷,再一次张口,缓慢做口型要镜子!
这两个字简单,倒也不用凤鸾转述,俞嬷嬷立马便道了一声好。
去门外唤来两个宫女,吩咐两人扛过一面等身高的镜子,摆放在沈蕾床前。
沈蕾顾不得欣赏全身镜,只双眸瞪圆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里出现的“自己”——身高还行,长挑的,但瘦,实在太瘦了,看着衣服都空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任何的美感。
一张脸,仔细看了,还行。
脸型还是那个脸型,瓜子脸。
眼型也是从前的眼型,凤眸流转,还是有些光亮的。
鼻子也算立体,唇畔此刻还有些撕裂的死皮,养养应该能养回来。
宽慰着自己,沈蕾飞速点点镜子,示意抬走。
她还是见不得这么丑的自己!
“药浴!珍珠粉,什么美白的手段尽管用。”沈蕾在发现自己被吓唬,却没有死后,懒得去想原因,直接“开口”要求道。
反正沈老板说了,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笨,就顺势而为。
俞嬷嬷瞧着连笔带划,甚至有些张扬舞爪的沈蕾,一怔,抬眸看向凤鸾。
凤鸾紧绷着脸,斜睨着毫无危机感的沈蕾,带着浓浓的嫌弃,一字一字转述:“药浴!珍珠粉,什么美白的手段尽管用。”
俞嬷嬷沉默一瞬,而后一叠声赶忙吩咐。
站在窗外旁观的护国长公主:“…………”
的确是掌上明珠,这般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不是穷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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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嬷嬷:这个家没我得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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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要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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