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莞站起来，刚往外走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先等等。

“咱们能用的料子只有这些了吗？”祝莞回头指着罗汉床前摆放的丝线和布料，问素玉。

素玉点头。

祝莞坐回去，仔细盘点。

东西不多，没有特别大块的料子，做衣服肯定不够，但能做几条丝帕，边边角角还能做荷包。

当然她也没打算做大件的衣物，一来费时间，二来太大件，总价肯定高，不好出手，不如先做些小物件，总价没多少钱，更好卖一些。

她仔细丈量尺寸盘算怎么把手头的这点物资利益最大化。

她捡出两块尺寸足够颜色也合适的，准备做蔽尘用的盖头。

还有两块不大不小的，做画领——原本打算做肚兜，但肚兜太过私密，怕是买得起的人家不会从外面买，不若画领接受度高。

然后是丝帕、荷包还有抹额……

仔细盘算后，竟能做不少件。

祝莞挺开心。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这要是都能顺利做出来，少说也能卖个三四两银子。

要是碰上出手阔绰的，能卖更多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踏踏实实挣该挣的钱，她就已经心满意足——谁都想一夜暴富，但可能吗？

把料子分派好，祝莞就让素玉帮她捋丝线，这就开工。

素玉一边捋丝线，一边担心道：“姑娘先歇歇吧，夜里就没睡好，白天也没眯多会儿，累着了不值当。”

祝莞现在劲头高涨，一是新奇亢奋自己居然也能刺绣，二是现在的她太穷了，危机感也重，只有凭借自己能尽快挣到钱，她才能安心。

“没事，”祝莞道：“不太累，趁着天色还早，快些绣一些出来，找到机会就能送出去卖钱了。”

素玉只好不再说什么，只道：“怎么送出去？”

祝莞穿好丝线，料子在绣棚固定好，头也不抬道：“不用担心，我又办法了。”

素玉心道，姑娘就是厉害，这就想到了办法，见姑娘全神贯注，她捋丝线也也捋得更卖力。

怕浪费了料子，祝莞先绣简单些的丝帕。

东西有限，得稳着些，祝莞捏着绣花针，思量绣什么纹样更妥帖。

马上春天了，绣桃花、迎春、海棠这些春花更应景。

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要做的物件上要绣的纹样定了下来。

丝帕，绣各色春花外加她最喜欢的锦鲤，刚刚随手绣的那个，她瞧着挺好看的。

抹额和画领就绣如意福禄纹、富贵牡丹、宝相纹还有忍冬纹这些常见的吉庆纹样。

至于荷包，到时候就根据剩下的布料风格搭配就行。

原主到底十几年的刺绣工地，一上手，祝莞就进入一种诡异的‘人针合一’的状态。

再加上丝帕本就只绣一个小纹样，很快祝莞就绣好了五条。

绣完丝帕，祝莞终于有了自信，开始绣盖头。

盖头比丝帕大得多，要绣的纹样自然也大得多，等到天擦黑，才把手头的忍冬纹绣了一半。

“姑娘，天黑了，歇歇明日再绣吧。”素玉已经捋完了丝线，在一旁帮着整理线头。

“快了，”祝莞看了眼天色，微微蹙起眉头：“能绣完。”

素玉看着明显才绣了一半的忍冬纹样，哪里就快了？

她刚想再劝，就见姑娘手起手落，动作更快了，素玉：“……”

她没办法，只能跑出去找管事的媳妇们要灯烛。

还好白日里姑娘立了威，她去要她们就给了，虽然听了几句闲话挨了几记白眼，但这都不妨事，目的达成就行。

得了灯烛，她就赶紧跑回来点上。

到晚饭送过来时，祝莞已经把手里的盖头绣完。

放下针，祝莞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抻了抻发酸的胳膊，开心道：“还挺顺利。”

素玉可心疼了：“姑娘也没必要挑灯绣啊，多伤眼睛。”

祝莞闭上眼睛缓解酸涩，确实挺费眼睛的。

“没事，”祝莞抬手开始按摩晴明穴、攒竹穴还有丝竹空这几个穴位，一边按一边道：“我会眼保健操。”

素玉：“？”

她没听懂，但看懂了，姑娘的意思是她会按摩穴位缓解眼睛的不适。

但这也只是缓解啊！

瞧姑娘这么累，本想再说几句的素玉又把话咽了回去：“我帮姑娘按，姑娘躺着好好歇歇。”

祝莞便放下了手。

素玉确实会按，手劲不轻不重刚刚好，她还给她按了按脑袋和脖颈，舒服得她直哼哼，差点就睡着了。

“姑娘，”素玉手上不停，轻声道：“她们送晚饭来了。”

祝莞哼哼声一停，下一刻直接睁开眼朝外面看去。

来人还是有田媳妇。

祝莞坐起来，又朝里瞧了瞧，确认绣品都藏好了，这才再次朝门外看去。

有田媳妇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外面问了一声，得了祝莞的话才进来。

虽然累得犯困，但饭还是要吃的。

祝莞走过去瞧晚饭，刚一蹙眉，有田媳妇便解释道：“那两口塘里没有鱼，今日初来，事多人手又少，实在没弄到鱼，不过蒸了蛋羹，都是云英蛋，鲜嫩，二姑娘你看……”

话中听，人也识相，并不是故意针对她，祝莞就很好说话：“那就明日中午吃好了。”

可以宽厚包容，但不会纵容。

今天来不及，算是情有可原，宽限到中午，她已经很好说话了。

有田媳妇马上点头：“明日中午一定给二姑娘准备上。”

祝莞困得很，知道自己吃完饭不久就得睡着，便没有吃太多，只吃了六七分饱。

素玉还以为她累着了。

“没事，我就是困了，想睡觉，吃多了睡不安稳，你若睡不早，可以多吃点，要是等下就睡，还是别吃太多。”祝莞跟她说。

胃不和则睡不安，她自小就铭记于心的家教，要不然姥姥要一直念叨她。

素玉茫然地点了点头，她也想早早睡，就忍住了吃第二碗饭的冲动，只把鸡蛋羹都吃完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祝莞就行了。

美美睡了一觉，精神养回大半，神清气爽的祝莞吃了早饭，就拿起绣花针又开始绣她的摇钱树们。

第二个盖头，祝莞绣的是复杂些的蝴蝶花卉纹，用时自然也长不少。

除了中间吃午饭喝水方便，她一直不停地绣到了未时末，才剪断丝线。

“姑娘快喝点水……”

素玉端着已经晾到刚刚好能喝的温水递到祝莞嘴边，心疼坏了：“就算要绣，也不能这样子啊，身体哪里吃得消。”

祝莞喝了大半杯笑着道：“真没事，我是自己觉得有趣，停不下来。”

确实挺有意思，瞧着布料从什么都没有，到华贵秀丽，别说还挺有成就感。

素玉以为姑娘是说她打从一年前被大姑娘在女红上压过了风头就再也没有碰过女红压抑坏了，今天终于绣了个痛快，心里又是替姑娘开心又觉酸涩。

“那今天就别绣了，”素玉道：“歇歇，明天再继续。”

祝莞直接否决：“一口气绣完再好生歇着。”

急着挣钱，她也怕这刺绣的技能哪天突然没了，趁着手艺在的时候赶紧绣。

素玉劝不住，只能尽心尽力帮忙。

这一绣就是不分昼夜的五天。

管事媳妇们还奇怪，二姑娘只在刚到的第一天在庄子里四处打探，后面竟然一天都没出过院子。

她们没想太多，只以为祝莞是第一天打探过后知道这庄子根本逃不出去，死心了，如此，庄子上也能安生些。

第五天傍晚，最后一个荷包完工，祝莞放下绣花针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都绣完了！

看着素玉都处理好细节的各个绣品，祝莞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这都是钱呐。

她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确认都很不错后，这才让素玉收起来。

素玉刚把绣品都收好，转头就看到姑娘又在盯着余下的颜色不一的零碎布料皱眉。

“怪浪费的，”祝莞道：“我试试看做个挎包吧！”

她们原材料有限，当然是物尽其用最好。

左右丝线还剩得多，就是布料都太碎了，怕是难整。

一直都吃了晚饭，祝莞都没有太好的思路。

“先睡觉，”素玉一边给祝莞盖被子，一边劝：“明日再想，大头都绣好了，也不差这一件。”

祝莞觉得也是，哪个伟人说的，遇到困难睡大觉，睡饱了，精神养足了，说不定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因为睡得早，第二天天不亮她就早早醒了。

一睁开眼，就去点灯，拿针线。

她梦到了！

挎包的款式！

素玉还睡得迷迷糊糊，见姑娘醒了，揉揉眼也赶紧坐了起来。

祝莞兴奋道：“你睡，我睡饱了，不用管我。”

素玉坐在那儿醒了会儿盹，也彻底清醒。

“咦？”素玉拿了外衣过来给祝莞披上，春日的清晨还是挺凉的：“姑娘想好怎么做了？”

“嗯，”祝莞笑着道：“先不跟你说，等我做好了再给你看。”

瞧姑娘笑的这么开心，素玉也笑了：“好！”

虽然比在唐家的日子清苦不少，但姑娘真的开心太多了。

打从大姑娘回府，姑娘脸上的笑就少了，这一年来，基本上都没露过笑脸。

瞧着灯光下姑娘自信从容的笑颜，素玉突然觉得，如果姑娘能一直这么开心的话，离开唐家，其实也挺好。

人嘛，活得就是一个开心。

日子过得憋闷痛苦，再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

姑娘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

盯着姑娘看了一会儿，素玉又去看姑娘正在做的挎包，只看了一眼她就瞪大了眼睛。

很快她又一脸了然。

了然中还带着兴奋。

姑娘刺绣又精进了！

到了中午，满心期待的素玉终于看到了成品。

拼接而成的挎包面被祝莞以精湛的绣工巧妙接合，挎包正面的主绣纹是憨态可掬的彩狮滚球。

这纹样不算新奇。

但，姑娘用的是她只听说可从没见过的立体绣！

不管是憨憨的小彩狮，还是彩狮滚的绣球，都栩栩如生是能摸到的实体。

素玉震惊极了。

一边爱不释手的摸着包面上小狮子的毛发一边惊叹：“姑娘，你真是神了！你是怎么想到要这样绣的啊？”

祝莞有些骄傲，同时又有些心虚，毕竟也不全是她的技艺，她还借鉴了后世的法绣，便扯了个谎：“梦里神仙教的。”

素玉不疑有他，还一脸认真：“姑娘天赋异禀，神仙都忍不住来当姑娘老师呢。”

祝莞心道，倒也不用这么吹。

当然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绣出来了，赶紧卖出去才是要紧，她缺钱缺的很。

“先拿两三样，”祝莞道：“装好了，跟我出去一趟。”

素玉没多问，把挎包一并收起来，按着吩咐装了两条帕子一个荷包跟在祝莞身后出门。

五天都没出院子，乍一出门沐浴在阳光下，祝莞都有些不适应，她以手遮阳，出了院门就径直往北边走。

北边既不是出庄子的方向，也不是去找管事们的方向，没等素玉开口问，就看到姑娘眼睛亮起。

素玉顺着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女娃正在日头下锄地。

素玉：“？”

这是谁？

难不成与姑娘有旧？

素玉突然激动起来。

女娃：你……们谁啊？(?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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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