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现

赵拂鸢再次睁眼时,意识还未回笼,就听见周遭吵闹的声音,当她骤然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是在一场嘈杂的宴席上。

人声鼎沸、杯觥交错,而她坐在席面的最角落。

赵拂鸢先是茫然地扫视着周围,然后惊愕地打量着身上的衣料,她伸手捻着,这料子真够粗糙的,连身边的昭煦入宫后都穿的比这名贵。

“是不合身吗?”耳畔传来一道女子声音,赵拂鸢强压心中的慌乱,看向她。

——是她母亲的手帕交,侯府二房的主母张氏。

霍府共有两房,大房为侯爷霍承,二房则为庶子霍无害。

二房是仰仗着侯爷鼻息而活,侯府中人微言轻的存在。

“姨母...”赵拂鸢咽了下口水,怔愣着摇摇头,示意没有。

她不是被陈婴的酒毒死,一命呜呼了吗?为何一睁眼回到了侯府...

自她十七岁成为东宫侍妾后,就再没有回到侯府。

“姨母,我想先离席...”赵拂鸢压下心中惊慌,想先离开此处冷静一下,却被张氏拦住,张氏不满地对她摇了摇头。

她这才冷静下来,如果她在侯府的宴席上,张氏是没有地位的,她又只是张氏友人的女儿,怎能独自离席。

幸好她在席面的最边角处,没几个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坐在原处强行沉静下来,才开始思虑如今局面。

她重生了。

她在侯府参加的宴席不多,现在又是春日,她应该参加的是十六岁那年的春日宴,而这场宴会不久之后,就遇到了前来寻霍域的陈婴,慌不择路地勾引了他。

坐在张氏左侧的霍邻祖有些荡然,他色迷迷地打量着赵拂鸢,嘿嘿一笑,举起酒杯道:“小娘子与我喝一杯吧。”

赵拂鸢勉为其难地举起酒杯,她前世最讨厌霍邻祖,因为他总是色迷迷地盯着自己。现在她在宫内娇养了几年,看他这张虽算不上丑陋的脸,更倒胃口。

在她找到新的靠山前,她能在这个侯府待多久,依靠的还是张氏,而霍邻祖是张氏的命根子,这二人她都不能得罪。

见赵拂鸢只抿了一小口,霍邻祖有些不依不饶,“赵娘子你怎么就喝这些呀,你要是不爱喝酒,喂我个糕点也行...”

“胡闹!——”张氏小声呵斥一句,瞪了霍邻祖一眼。霍邻祖最怕张氏发火,赶紧坐回原处,但眼睛还紧盯着赵拂鸢。

赵拂鸢冷冷地看着他,但奈何她长相妩媚,再加上霍邻祖惯会幻想,就以为她冲着自己抛媚眼。

那眼波流转、烟视媚行的一双含情目,让霍彭祖半边身子直接酥软。

过了一会,昭煦从宴后的庖厨端来一碗莲子牛乳羹,凑到赵拂鸢耳畔,“姑娘,这是霍小姐赐下的,说是每位娘子都有,奴婢先给您拿来了,您要用下吗?”

赵拂鸢抬眼瞥了下这碗莲子牛乳羹,心中冷笑一声。

霍小姐,就是霍域的嫡妹,霍韶然。

这碗给她的“赏赐”,她上一世还以为霍韶然转了性,赶忙饮下,却没想到是碗下了药的牛乳羹。

没过半个时辰,就全身起满红疹,在这场全京城贵女公子都在的宴会上容颜受损,害她失了好大的脸面。

尚书嫡子白赫见之,极为心疼,遣人送了她不少药膏。

而霍域居然认为她是心机颇深,故意下药引诱白赫怜爱。

白赫是霍韶然的青梅竹马,更是霍韶然的心上人,却见色起意,一直想纳她为妾。若非她幼时失踪了几年,名声不大好,否则早就被白赫纳入丞相府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给白赫当妾。

赵拂鸢冷眼盯着这碗莲子牛乳羹,又悄悄望着宴席原处的霍韶然——她正在与其母嘉禾郡主谈笑风生,没有注意席角之事。

“悄悄拿回庖厨,将这碗和霍韶然那一碗调换。”赵拂鸢凑到昭煦耳畔说道。昭煦有些意外,但看赵拂鸢眼神坚定,还是点了点头。

用过膳后,霍夫人临安郡主笑着看向满席贵女,“春日桃花盛开,侯府后园中种满了桃花,各位贵女可愿赏脸一去?”

哪有人会不给临安郡主面子,都笑着站起身来。

临安郡主看着一侧孤身坐着的霍域,有点责备,实则宠溺道:“清安,今日府中之人这般多,你却只和自己饮酒,实在太无规矩,不如和我们同去赏桃,如何?”

霍域,字清安。

周遭的贵女们一听临安郡主要霍域跟着同去,皆红着脸瞥向他。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清冷如谪仙再世。

父为侯爷,母为郡主,受圣上器重,十七岁为探花郎,十八岁任御史中丞。

没有一位长安贵女不想嫁给霍域,包括赵拂鸢。

上一世她不敢妄想霍域,就将所有心血注入其余贵族世子身上,可惜她中意的,只想纳她为妾;愿意娶她为妻的,赵拂鸢也看不上。

霍域起身向临安郡主作揖,“母亲,都是贵女前去赏花,清安不便同去。”

他总是这样。

临安郡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同去了。她这个儿子已二十有一,却不近女色,她与侯爷常常忧愁,但无计可施。

坐在霍韶然身侧的嘉禾县主,暗示性地拍了下霍韶然的手。

头几年霍域忙着读书,然后又忙着做官。她是女子,不能常出闺阁,偶尔来侯府寻霍韶然,也见不到霍域,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次,自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霍韶然明白好姐妹的想法,也抚着她的手,有些宽慰的意思,更是叫她放心。

照说这是好事,霍韶然觉得全天下女子都配不上兄长,但若是嘉禾县主,她二人关系最好。往后也能有个照应。

“兄长,你就陪我们同去吧。”霍韶然笑道:“兄长忙了这些年,已与韶然的姐妹们生疏不少,你还记得嘉禾县主吗?”

一侧的嘉禾县主红了脸,娇羞地瞥了眼霍域。

他依然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霍韶然最清楚兄长的脾气,只好长叹了口气,“兄长不爱赏花,那就我们去看桃花吧。”

两侧的贵女们赶忙应和着霍韶然。

在这场宴席中,赵拂鸢倒是见到了不少熟人。

例如礼部尚书之女徐拢,她较自己年长三四岁,端庄大气地立于席面上位,正敛着笑喝着手中花茶。

徐拢不是个坏女人,她只是有些“端着”,无论做什么都不慌不乱,沉稳端正,与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赵拂鸢自幼就不是个认命的人,从她勾引陈婴,嫁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她的目标就是专宠、独宠,甚至于陈婴那颗心。

最后她输了,但徐拢也没有赢。

从她入东宫起,陈婴就没有用正眼瞧过徐拢一次,他的心全都在赵拂鸢身上。前世之事如过眼云烟,赵拂鸢仔细打量着徐拢,第一次发现她还挺顺眼的。

至少徐拢没害过她,顶多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罢了。

圣上亲自下旨,为徐拢与太子赐婚,所以围着徐拢讨好的贵女不在少数,连临安郡主都笑着慰问了几句。

“徐娘子即将嫁入东宫,日后也难出席侯府的春日宴了,唯恐思念,今日不免细细去看,果然端庄娴雅。”

徐拢也起身回道:“谢郡主夸奖,徐拢喜不自胜。”

时令进了四月中旬,娇嫩的花蕊冲破枝头,桃花开的正是艳盛。临安郡主正欲起身,与众贵女前去后园观花,一侧扶着郡主的霍韶然忽然感觉脸上有些痒,她伸手轻擦了几下,却没有解痒,而是愈发疼了起来。

见她一直挠着自己的脸,嘉禾县主觉得奇怪,侧首打量了她一下,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啊——”

“韶然,你的脸怎么了!”

霍韶然的手瞬间僵住,众人闻声看来,都倒吸一口凉气。霍韶然颤着手接过铜镜,看见铜镜中映出了一张布满红疹,被她挠出一条条鲜血,糊在脸上。

“啪”的一声,铜镜落在地上。

她立刻向宴席角落看去,发现赵拂鸢的脸安然无恙。

“母亲!”霍韶然哭着指向赵拂鸢,“是她要害女儿,是赵拂鸢要害我!”

霍韶然是个性子急的小娘子,坏心眼不算少,但称不上恶毒。她不想白赫喜欢赵拂鸢,所以就想了个并不高明的损招要害她。

所以当她发现脸上起了红疹,而赵拂鸢无事时,下意识扯着嗓子喊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全宴席的公子贵女齐刷刷地穿过人群,看向坐在最末处的赵拂鸢。

女子穿着一袭月白色齐胸衫裙,那双明媚如剪水的眼,骤然睁大,楚楚可怜又无辜地看向众人。

她玉白耳垂和露在衫外雪白的肌肤,已轻染酡红。赵拂鸢无措地打量着众人,随后柔弱地跪在席面前。

装柔弱这招,在她成为贵妃后就再也没用过。

“赵拂鸢!”霍韶然用袖子挡着脸,怒气冲冲地走到她身前,“你又装模作样!”

“我这脸,就是你害的,你少装了!”

一时间,众人皆面面相觑,议论声此起彼伏。霍韶然是侯门嫡女,赵拂鸢只是个寄住于此,名声还不怎样的低门之女。

但霍韶然刁蛮的名声,整个长安皆知。

赵拂鸢急得眼泪从美眸中滑落,她无措地看向临安郡主。

眼泪未干,似乎有千万般委屈,梨花带雨哽咽道:“请郡主明察,我怎敢陷害霍小姐...我只是依靠姨母寄住于此,与霍小姐鲜少来往,请郡主明察!”

临安郡主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名曰拂鸢的姑娘,整日躲在二房的南院鲜少出门,又和霍韶然无冤无仇,怎会莫名其妙下药给她?

但霍韶然是临安郡主亲生女儿,她还算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赵拂鸢,走上前问道:“韶然为何觉得是她下药给你?”

霍韶然看着赵拂鸢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恨到牙痒痒,但却没有半点证据证明是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下药未遂吧。

全京的贵女都集聚此宴,霍韶然觉得颜面尽失,哭着喊道:“母亲相信我,就是她!”

“这...”

白赫见美人垂泪,有几分心疼,开口劝道:“韶然,莫要无凭无据冤枉赵娘子才是。”

白赫一开口维护赵拂鸢,霍韶然彻底崩溃了,她紧紧地捂住面部,“白哥哥,你怎么也替她说话,我的脸就算她害的,她就是想见我出糗!”

“母亲,您快将她赶出侯府,女儿就是被她害的!”

临安郡主是个人精,又极了解霍韶然,自然知道她在无理取闹。无证据就空口污蔑他人,并非侯门作风。虽然赵拂鸢是小户出身,但也身家清白,现在全京贵女公子都在此,若再闹大,只怕是家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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