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见了

简陋幽静的房间内,处处都透着诡异之色。

一张圆桌旁,陆轻竹呆坐在杌凳上,面色惨白地盯着深灰色的墙壁出神。

她努力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却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她一开始与秋水同关在这间屋子里,可刚刚,秋水被带走了。

带走秋水的男人五大三粗,一脸凶相,陆轻竹抵不过他的力气,眼睁睁看着他将秋水拖走,而后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

她感觉自己全身发冷,连脚都站不稳了。

季双儿绑架自己所为何意?

她把秋水带走所谓何意?

她可以接受季双儿迁怒自己,却不能允许秋水被她牵连。

陆轻竹坐立难安,快步走至门扉处,手掌不停拍着紧闭的木门,大喊道:“季双儿,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你不要牵连我的婢女,她是无辜的。”

无人应答。

一股寒意从心底钻出,陆轻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对,她要先逃出去,然后去救秋水。

她在狭小的房间内四处张望,才发现这儿牢固的有如一间狱房。

窗门紧闭,呼吸间全是压抑和沉闷。

陆轻竹半天没有找到可用的工具,筋疲力尽之下,才重坐回杌凳上。

她的心绪还未平静下来,忽地,似乎听到有一阵呜咽声传来。

陆轻竹倏地瞪大杏眸,彷徨不定的驻足静听。

那道呜咽又似小猫的嘶叫,又似啼哭的靥兽。

是秋水,是秋水的声音。

耳畔是“嗡嗡”的轰鸣喧嚣声,时间彻底静止在这一刻。

她终究是牵连到秋水了。

等回神过来时,她疯了一样的拍打木门。

“季双儿,你对我的婢女做了什么,若你真伤害了她,我和镇国公府都不会放过你。”

声音听起虽凶狠,却总归缺了那么点威慑。因为她的声音在发颤,身躯同样抖如筛糠。

猝然间,掌下的门动了。

陆轻竹呼吸一滞,立刻停止了动作。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

陆轻竹抬眸望去,季双儿正立在门槛处笑意盈盈望着她。

她眸中是抹淋漓的畅快,锦袍随着季双儿上前的动作,曳地处的褶皱舒展开,露出星星点点鲜红的血迹。

随着二人越来越近的距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充斥于鼻端的铁腥味。

这抹气味铺天盖地,无处遁形。

陆轻竹下意识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她退无可退,终于忍受不住这抹血腥味作呕起来。

季双儿不疾不徐走上前来:“这就受不住了?怪不得隔壁的女子生怕你受苦,苦苦央求着我,让她替你遭受所有的酷刑。”

即便陆轻竹一直在猜测秋水是不是遭受了什么极刑,可前一刻,她还一直抱有侥幸心理,想着季双儿并没有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如今听到了这番话,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心防彻底坍塌。

她想怒斥面前这个女人,可出口的声音却哑在喉间,只发出几道哽咽来。

她撕心痛苦的面孔,并未让季双儿的报复欲因此减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陆轻竹,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上。”

袖中的拳头一寸寸握起,陆轻竹银牙紧咬,良久,才从齿间发出一道声音:

“你想报复的是我和萧冕,她是无辜的,她根本不知晓我们的恩怨。”

季双儿却吭哧一声:“急什么,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说罢,双眸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眼眸幽深中流淌着晦暗阴霾之意。

这女子长着一张极好的皮囊。

季双儿记得,她与陆轻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龙凤楼,那时她初到大彦,进宫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萧冕尽地主之谊,带她赏遍京城的银装万里。

萧冕沉默不语,她也毫不在意。

龙凤楼内人声鼎沸,她来了兴致,走进一听,原来是说书先生在讲自己与萧冕的今世情谊。

情谊?

她差点笑出了声,确实是有情谊的,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主仆之情。

那时,萧冕于她而言,如奴如马。

她那年不过才五岁,他也不过才八岁,为了保护他那倔强顽固的母妃,冬日凛冽的寒风下,跳下翡月湖,特意去摘一朵待枯的冬荷。

那孩子低下了他的头颅,声声入心:

“公主若是喜欢,我可以每日都为你摘一朵。”

他身上的布衫既短又单薄,从四肢淋漓坠下的水珠晶莹又彻骨。可依旧掩不住清秀绝艳之姿。

他手背上的肌肤粗糙又干燥,掌心中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风姿绰约,又步步生莲。

季双儿很满意,她真的很想知道每日如此的搓磨,他这虚弱的身体能撑多久。

至于他的母妃,呵,一个待死之人罢了。

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少年人卑微的讨好,而去放弃折磨令楚国人恨之入骨的武安侯的女儿!

武安侯只令妃一个独女,待她死了,这个少年人离死自然也不远了,这世间武安侯留下的所有足迹都将彻底消失。

她笑意盈盈的听着耳畔大彦人的欢呼雀跃,目光玩味的逗弄着萧冕的神色,他负手而立,双眸淡淡,面色如常,再无其他。

她心下失望之际,隐藏的暴虐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可面前之人再也不是任她毒打辱骂的大彦质子,而是角逐天下的战神容王,身份的逆转让她不悦,只能将这抹欲发的愤怒从别处发出。

恰好有一女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就是一场梦,这都能渲染成天赐良缘,若是见了面对视一眼,岂不是成了三生三世的佳话。”

季双儿唇角一翘,当即发起进攻之势,却见说话女子身旁立着一位清秀的佳人,柳腰莲莲,比那日的冬荷还要冰清玉洁。

那朵冬荷被她撕碎了皮囊,糟践了万遍,舍弃在了污糟的一角。

季双儿突然很想扒开这女子的肌肤,想看看这女子的皮囊下装了什么,让她看起如此的不凡。

她并不在意萧冕对于此女子的情谊,亦不想去探究,她只想让这女子一同随她去南苑,好逮个机会,看能不能实践心中的欲想。

可惜,萧冕拒绝了皇上的提议,她心下失望却也将之抛之脑后。

谁知,她竟在南苑遭遇了灭顶之灾,而后,她成了整个楚国彻彻底底的笑话。

侥幸捡了一条命回到楚国小心翼翼苟活,却还是被全天下人了知道这般丑陋屈辱之事。

命?

太子说错了,在她看来,命可比不上尊严重要。

若不是为了能顺利参加花朝会,那太子她连瞧都不会瞧一眼。

至于让镇国公府和萧冕决裂。

很简单,她杀了陆轻竹,待她一死,镇国公府与萧冕结不了亲事,再通过细枝末节发现萧冕那时竟守护在她人身侧,镇国公府与萧冕不就决裂了吗?

太子到底还是心慈手软,如此简单之事竟让他愁急了眼,实在是愚蠢。

陆轻竹的视线中,季双儿眼眸流转间溢出的阴毒和狠栗让她不由自主的颤了几颤。

眼眸微微垂下的间隙,她瞥到季双儿从袖口中缓缓露出的利器。

虬角柄碧绿,剑身锋锐,刀刃冷峭。

刀柄握在季双儿手中,刀刃抵着陆轻竹的衣袍缓缓滑至她的脸颊。

季双儿用小刀丈量着她的方寸,一边又自问自答:“你可知令妃是如何死的?”

陆轻竹忍着从心头升起的颤栗和恐惧,挪开双眸,淡淡道:“我不想知道,我只知令妃娘娘是大彦的英雄,而你,呵……”

话中嘲讽之意尽显。

季双儿不恼,一头猎物初被抓到时,都会以为那双爪牙只是摆设,只有等她见识过了刀锋的暗芒和冷酷,才会升出敬意。

猎物无知挣扎的过程,亦是狩猎者的趣味之一。

季双儿的眸定在陆轻竹脸上,思索着该如何开始,怎样去开始。

良久,她脑中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要将陆轻竹的皮剥了裹在猪的身上。

季双儿眸中大放精光,手上不紧不慢行动起来,她要从她的颈间划开,先放出血来,而后一点一点……

倏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公主,不好了。”

那人没有敲门,径直推开木门踏进屋内,即便知晓此举很可能惹怒公主,依旧不得不如此做。

他猜的没错,这番行径确实让季双儿兴致全无,她沉了眉眼,斜睨而去的视线似淬了毒:“何事?”

那人身子一抖,颤巍巍道:“萧冕追过来了。”

陆轻竹闻言快速抬起了眸,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让季双儿眉头一紧。

季双儿冷冷道:“想不到他来的倒是挺快。”刀重又被她藏在袖口中。

季双儿转身凝着陆轻竹:“你是不是很高兴,萧冕竟来救你了。”

陆轻竹抿唇,她自然是开心的,但心情又趋近沉重起来。

若季双儿用自己来威胁萧冕可怎么办。

若萧冕为了救她而出了事,那么自己万死难辞其疚了。

季双儿的闲庭逸步、漫不经心将身后的侍从急的冷汗直冒:“公主,我们需得尽快离开,再晚点可就来不及了。”

季双儿咬了咬牙,此处隐密,为了今日,她筹谋已有两月,可还是不费吹灰之力被萧冕找到,实在是可恨。

“公主,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

女子当即一声令下:“走。”

说罢,冷冷瞥了眼陆轻竹,那人心领神会,快步走至女子身侧,手中突地冒出了一把匕首,快狠准往她胸口刺去。

陆轻竹不由往后挪,却堵上了一面墙。

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无力抵挡这来势汹汹的阵仗。

刀芒一闪而过,直接穿过她的肩膀。

双眸猛地瞪大,涣散的瞳孔中,是那男子满不在意的眼神和季双儿好笑的神色。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脚步往后踉跄了几步,脑袋随着身子无力的靠在墙上,而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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