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陪护,但很奇怪

担架把晏明灭带回了宿舍。

他痛的面容扭曲,浑身止不住颤抖。他强撑着伤腿驾驶机甲,牵动了原本就容易疼痛的神经,使腿伤更严重。

陈西和奥利弗手忙脚乱地帮他找着止疼药,他吃了两粒后,对着剩下的不住摇头。陈西给他送上了一杯有强效镇定作用的酒,他一饮而尽,神经似乎稍稍舒缓了些。

宋栖寒在外边站着,似乎终于明白了他所谓的“酗酒”,也只是因为酒精可以暂时麻痹疼痛的神经。

“少校喊你进去。”奥利弗和陈西走出来,对他道。

奥利弗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被陈西拉走了。

宋栖寒低头走了进去,站的远远的。对方神色已经好了很多,似乎已经缓过来了。

房间一阵安静,少年沉默良久,望向地上的止痛药盒,开口,“为什么不把止痛药吃完?”

“止疼药吃多了,会使基底中枢神经钝化。”晏明灭已经全然缓过劲儿了,他躺在床上,脸色仍旧有点苍白。

“可是酒精也会损害大脑。”

“但是不会损害基底中枢神经。人类驾驶机甲时,靠的是连接这一块的神经,腿残了,我还有机会。可基地中枢神经损害了,我就是彻底的废人了。”晏明灭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你也觉得我痴心妄想吧?我居然还想着能重新驾驶机甲。”

其实军部有研制出了不损害神经的止疼药——但那些很珍贵,有固定份额,也不是穷困潦倒的晏明灭搞到的。

宋栖寒自然也知道。他心里似乎被什么捶打了一下,片刻又问,“你,为什么救我?”

“陈西的小宠物死了,他会不开心。”

“……”

“你过来。”晏明灭看着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拍拍床边,“干嘛这副表情,我又没怪你。”

虽然对方不怪他,但他无法原谅自己。宋栖寒抿唇,“抱歉,是我太自负了。”

“自负?什么自负?”晏明灭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为这里的S级虫潮是误报。所以才独自去了信号塔。抱歉,因为我……我对战局的判断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准确的。”

……他以为他不会错。

晏明灭了然,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里有真正的虫潮。

“我不怪你。”他话锋一转,“但你要对我说实话。你去信号塔做什么?”

“……联络中央星。”

宋栖寒沉默片刻,如是回答。

晏明灭怔了怔,意识到他说的是S级战备权限会调整。

他自嘲摇头笑了笑,解开上身衣扣,撩起下摆,露出**的腰腹部的皮肤。那是一块很紧实的曲线,薄薄的肌肉透出几分力量感,根本不像一个残疾人。

宋栖寒如同双目被灼烧一样快速移开目光:“你……”

“看啊。”男人恬不知耻地说。

“看这个干什么!”

“睁眼。”晏明灭不耐烦地命令,见少年仍然紧闭着眼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便直接拉过他垂在床边的手,摸在自己腰腹上。少年下意识想抽走手,却被用力按住。温热的肌肤上,有几道凸起的触感。

少年睁开眼,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从腰左边划到右边。

虽然早已愈合,但仍然看出严重程度足以是致命伤。

“这……”

“这是我来到这个星球之后,第一次遇见虫潮。”晏明灭平静地放下衣服,“我像你一样,认为这不可能是S级别;也像你一样,在信号塔呼叫了中央星……也像你一样,根本没有拨通通讯。”

他停了一下,情绪冷静,只带着一丝苦笑和嘲讽,“所以我不怪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所以孩子,你凭什么会觉得,你能联系到中央星?”

宋栖寒的喉咙动了动。他忽然理解了那句“这是被上帝放弃的地方”是什么意思。男人所属的长官,只想让他自生自灭。

“珍惜自己的生命,人都只活一次。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我想休息了。”晏明灭疲惫地合上眼睛,“你出去吧。”

少年没再说话了,转身推门而出。

守在门口的奥利弗和陈西正在为谁夜里陪护的事情争执。

“我来吧,你好好休息。”

“明天你得去修军防,还是我来吧——”

二人把活往自己身上揽,看见少年出来,不约而同沉默了。

“他叫你们。”宋栖寒说。

奥利弗立刻起身,进去之前,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没回应,垂着眼眸往自己宿舍去了。

-

房间内。

奥利弗帮晏明灭调整着枕头,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嘴里骂骂咧咧,“那小子真是看着就烦,长成个小白脸的样子,做事也尽给人添麻烦。早就该把他丢出去喂沙虫……”

“那孩子……”晏明灭闭着眼,忽然开口,“他怎么会知道,S级战备有接通中央星指挥官办公室的权限?”

“啊?”

“这种事,只有军队里的人才知道。”

且并非所有普通士兵都清楚,只有重要军事基地的士兵才会知道,而这种士兵往往是多年老兵。

晏明灭心里不由起了疑,他原本只把这孩子当成个普通无家可归的流民——可他好像远不止于此。他对军规了如指掌,甚至会判断战备等级,并且与当年的自己判断一致。这一切都证明这孩子可能是个军人——甚至可能是个高官。

但他才十八岁。十八岁是刚刚允许入伍的年龄,不可能会这样。

“不知道,谁管他。”奥利弗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把被子放在把传唤铃贴在晏明灭床头,“你夜里需要起夜叫我。”

“你陪护?你明天不得修边防吗?今晚你好好睡吧。”晏明灭道,“我没事。”

“不是我就是陈西。”奥利弗坚持道。

“我真没事……”

话音未落,门又一次被打开。

少年抱着被子、枕头、和洗漱用品进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看向他。

“奥利弗先生,我来陪护吧。”少年用彬彬有礼的语气道。虽然好似是商量,但完全是命令的意味。

“你?”奥利弗恨不得把他丢出去,“你离少校远点就好了,扫把星!”

“对于今晚的事我很抱歉。但既然是我犯下的错,我就要承担后果。”少年没有因为对方的恶语相向而发怒,他平静地说,“在少校康复之前,所有陪护不必劳烦您和陈西先生,由我一人全权负责就好。”

当你发火时而对方很冷静,只会让怒气加倍。

奥利弗愈发火冒三丈:“嘿,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晏明灭抬手止住了他,愈发哭笑不得:“我说了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我认为有关系。”少年兀自在房间里找着放被褥的地方。

“……”

“其实‘陪护’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晏明灭看他心意已决,又道,“你住在你原本的房间,我需要起夜时,会按传唤铃叫你。”

“那不叫陪护。”少年仍然是我行我素,不由分说的口吻。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从角落里找出一张军用行军床,撑开放在晏明灭床边。

在奥利弗要杀人的目光里,把被褥放在行军床上。

“奥利弗先生,少校要休息了。”他反客为主地下了逐客令,“方便的话,请您也离开吧。”

奥利弗:“……”

---

少年就这么赖下了,一晚上窝在一张小的行军床上。

这一晚上晏明灭折腾的疲惫了,昏昏沉沉睡死过去,身边虽然有个活人,但被他鉴定为没有什么威胁力,也不耽搁他休息。

只是夜里好像感到有人在注视他——那是他军人的直觉,对任何视线都很敏感。但他实在太累了,起不来。

次日早上,止疼药和酒劲儿过去,腿忽然开始隐隐作痛。口干舌燥地叫了两声:“陈西,陈西!”

正伸手要去摸传唤铃,有个人的手伸了过来,把他脑袋扶起来抱在怀里,随即一杯温凉的水就送进喉咙里,让他感到喉咙很舒服。

心里还在说陈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抬头却看见眼前少年的脸孔。

“醒了?”少年把水杯放回桌上。

“呃……”晏明灭颇有几分意外,“你还在这?”

“那我应该在哪?”宋栖寒回应着他的话,走到床尾,手忽然按上了他受伤的腿。晏明灭紧张道:“你干什么?”

宋栖寒用手轻轻按揉着他大腿处的骨头,默默感受着,确实是伤了骨头了,长久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导致恶化的严重,给人一种永久残疾的判断——但如果医疗和药物都用最好的,也不至于完全治不好。

“做过康复训练吗?”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啊?”晏明灭被他这动作搞得愈发摸不着头脑,“什么——嘶!!”

“看样子完全没有。”宋栖寒自顾自说着。

晏明灭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宋栖寒正在用拇指按压着他受伤的位置,并曲起他完全动弹不得的腿,极为酸痛——可那感觉并不是断裂的疼痛,而是一种酸麻感,有种微妙的感觉。

晏明灭额头冒青筋:“哪有这种条件!”

这偏远的地方,活人都找不出来,哪里可能会有懂康复的军医指导他做训练。他被按的一顿龇牙咧嘴,“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给我放开!”

宋栖寒有按了几下后依言松手。他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手。

“少校,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不一样的长官。”

“怎么?”

“你会为了陈西求你,给他养一只‘宠物’,你让我感觉……你不像长官,而像你属下的父亲。”

晏明灭心说这就特别吗?“因为在这样的星球一共就我们三个人。”

“还有,像昨晚这种事,若放在别的军队,我轻则被长官辱骂,重则被处罚。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没有任何的责怪。”

“因为你不是我的下属啊。”晏明灭奇怪,“我没有资格处罚你。”

宋栖寒闻言关掉水龙头。他走回晏明灭身前。

“少校,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有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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