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凌月番外(上)

你——来过缅甸吗?

一个有着“万邦之国”的美称,却是个战火不断,政局动荡的国家。

在这里,有绵延无尽的山林,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罂粟,有雄霸一方的军阀,还有世界闻名的........毒品。

我成长在这里,有着良好的出身,优渥的生活,疼爱我的家人,以及....手握重军的祖父和外祖父。

我是奇拉赫恩。

但,你们可能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

你好,我叫凌月。

——

1994年8月,初秋微凉,可处在东南亚边境的芒市却依旧是闷热无比。

一队人有男有女,大约三十几岁左右,带着一群小孩子昼伏夜出,步履匆匆的走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一群孩子里,大的也不过是六七岁,小的甚至还被人抱在怀中。

黝黑干瘦的矮个子有着标准的东南亚长相,黑皮肤,塌鼻子,厚嘴唇,他抱着怀里一个灰色的襁褓,里面的婴孩瘦小孱弱,看样子也不过是刚刚满月左右。

男人抬手摸了摸婴儿额上的温度,朝前面带头的中年女人道:“梅姐,这孩子高烧不退,恐怕是不行了,咱们还带着吗?”

中年胖女人回头,嫌恶的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孩子,啐了一口,“真是个废物!赶紧扔了吧!”

男人是头一回干这事儿,有些犹豫的又问了一遍:“那我扔了?”

胖女人回头,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催促道:“动作快点儿,找个地儿给埋了就行。”

男人颔首,哈巴了一声“诶”,转身便朝一旁的密林里走去。

狭窄的小路旁,男人将自己怀抱的小婴孩放置在一旁的草丛上,略有不忍的看着怀中的婴孩道:“若你命大,也算我救了你一命,希望有人能把你捡回去,总好过被卖到境外。”说完男人便咬了咬牙,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

“吁——,驾——”马夫侧坐在车辕一侧,扬起鞭子,吆喝着他的马匹,马蹄的声音由缓到急,驶在粗糙狭窄的小路上,由远而近。

“大哥——这有个孩子!”头马的马夫见路旁有个被襁褓包裹住的孩子,走上前抱起襁褓,朝着身后的首领大声的喊了一句。

昂敏打马上前,低头看了一眼襁褓。

襁褓里的小婴儿许是感觉到了昂敏的视线,闭着眼,砸吧砸吧小嘴,朝他浅浅的笑了笑。

昂敏抬手,点了点婴儿娇嫩的脸颊,对这个还没有他前臂长的小家伙格外新奇。

“大哥?这孩子?”

“捡到她也算是份缘,带着吧,等回掸邦再看看把她送到谁家。”

“好。”

——

缅甸,掸邦,蒙泰军(MTA)指挥基地。

昂敏怀抱襁褓,阔步走进室内,看见正在躬身整理草药的妻子,顿时笑开了眼,朗声道:“阿栖,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林栖闻声转身,见丈夫怀抱襁褓阔步进来,顿时有些惊讶,调侃他道:“你偷孩子去了?”

昂敏原本笑嘻嘻的脸顿时拉满黑线,不忿地反驳道:“什么偷孩子。这是我在中国边境那边捡的,一见我就笑了。”

林栖眨了眨眼,抿唇憋笑,继续调侃丈夫,“见你就笑了?你确定她不是见你就被吓哭了?”

昂敏一脸笃定的疯狂摇头,信誓旦旦道:“见我第一面她就笑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林栖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丈夫什么样她这个做妻子的还是知道的,虽说真的不至于干出什么偷孩子的事儿,但要说这孩子见他第一面是笑的,她还真是不信。

昂敏见妻子不信也不多加辩驳,只将襁褓塞进妻子的怀里。

林栖熟练地抱着怀里的婴孩,低头看着小小婴孩稚嫩的脸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与昂敏成婚十五年,却无一子一女,虽然两人都身无疾病,可旁人却议论纷纷说自己给昂敏断了后。

即便如此,可昂敏依旧没有因此多埋怨她一句,最多说一句缘分天定,他们俩命里就没有子女缘,多求也无用。

恍然间林栖好像明白了昂敏的意思,抬眼看向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孩子——我们养?”

昂敏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你不是喜欢孩子吗?正好我也捡着她了,这一看就是被家里扔掉不要了的,咱们养着不也挺好的吗?”

昂敏的话说到了林栖的心坎儿里,可她到底还是有些犹豫,“真的好吗?别是这孩子是让人给偷出来的,家里人整四处寻找呢?”

昂敏轻嗤一笑,无畏道:“你可知,我捡到这孩子的时候,她被人仍在小路边的草丛里,正发着高烧,要不是遇着我她指不定能不能活下来呢。”

林栖讶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便软了心,吻了吻孩子的眉心,面庞极尽温柔,“既然是这样,那就是老天有意把她送到我们的身边,是天赐的礼物,合该好好的收下才是。”

昂敏点头,小心思得到了满足,脸也不那么阴沉了,“那咱就养着,给她起个名字,以后她就是咱家的宝贝。”说完又补了一句:“仅次于你。”

林栖羞红了脸,狠狠地剜了昂敏一眼,啐道:“也不知羞。”

昂敏笑嘻嘻得我搂住媳妇儿狠狠地亲了一口,笑容明朗,语气炫耀,“我正儿八经娶得老婆,羞什么羞!”

林栖拧了一把他腰间额软肉,挣开他的手臂,抱着新得的女儿扭身进了里屋。

昂敏摩挲着下巴,一脸的志得意满,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小媳妇儿实在是可爱,他真是捡到宝了。

——

春去秋来小小的婴孩已经满了一岁,脱离了瘦瘦小小的样子,变成了一枚白生生的糯米团子,奶香十足,可爱的紧。

就连昂敏的父亲都对这个小孙女喜爱不已,豪言说,整个掸邦就没有谁家的孩子能比他小孙女还要好看的。

对此,昂敏表示深切的赞同,毕竟他家的这个小闺女实在是太可爱了,软萌萌,白嫩嫩,好像一颗刚出水的鱼肉丸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此刻,这颗可口的肉丸子正被外公抱在怀里,妞妞,囡囡地叫个不停,时不时地还抬手抓一抓外公的领徽。

张苏泉被抓领徽也不气也不恼,只抬手点了点外孙女的鼻尖,笑呵呵的道:“我们妞妞是不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啊?外公以后用金子给我们妞妞打一张床好不好啊?”

林栖顿时抓狂扶额,心道,这一年多来,光是你们给打的各种各样的床寝玩具就能堆上一大箱子的了,你们这些做外公祖父的,是生怕我们做爹妈的虐待孩子吗?

宠孩子也不能这么宠啊?!

小鱼丸挥舞着肉乎乎的小爪爪,露出四颗白生生的小牙,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活脱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狡黠又可爱。

这一边,外公外孙共享天伦,另一边昂敏被父亲叫走,商议要事。

“父亲,您的意思是,我将带着所有的军火与财富留在缅甸?”

“对,下个月你会因急病暴毙在满星叠。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昂敏,我也好,坎帕家族也好,都跟你再无关系!”

“可父亲——”

“好了!就这么定了!”

“是——”

1995年8月,坎帕的长子昂敏病逝于满星叠,死后火化,骨灰撒于湄公河。同月,妻女均死于仇家寻仇,骨灰随昂敏,撒入湄公河。

——

缅甸北部,曼勒寨。

一排排的木质吊脚楼下,孩子们嬉戏打闹,女人们围在河滩边洗衣服,透过薄雾轻障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森林里,有成群的白象踏步而来。

河滩边洗衣服的女人们穿着颜色鲜艳的隆基,有说有笑的揉搓着手里的衣服,其中一位黝黑丰腴的中年女人,朝着在不远处洗衣服的清瘦女人大声的吆喝了一声。

“阿柒啊——你家男人什么时候回来,你晓得吧?”

清瘦女人正是已经宣告死亡的林栖,此刻的她不再姓林,而是随夫姓,叫做凌柒,而她的丈夫则是叫做凌泰,从前在泰国打过几年的泰拳,上了年纪之后才回到这边养老。

夫妻俩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女,刚刚十三个月,叫做凌月,大家都叫她阿月,或者是月娘。

林栖抬手,将耳边的碎发缕到而后,腼腆的笑了笑,回道:“不晓得嘞。我家阿哥走时说喽,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一个月,算算日子也快回来喽。”

“是喽,是喽,要是我肯定也是急着回家,毕竟家里有好看的媳妇儿和可爱的闺女,外头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哩。”

一众女人说说笑笑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等都洗的差不多了以后才结伴回到寨子里。

回到家,林栖放下手里的木盆,拍了拍手,对竹席撅着屁股使劲儿想要站起来的女儿说:“月儿,来妈妈这~”

小月儿听到妈妈的呼唤,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不在纠结怎么站起来的这件事儿,反而是手脚并用的朝着妈妈迅速爬去。那样子,用她三叔的话说,就好像是一条灵活的肉蛆,又白又粗又灵活。

“妈——妈——”小肉蛆(/不是)小月儿使劲儿的站在妈妈怀里扑腾,粉白粉白的小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妈妈两个字的发音。

林栖顿时被女儿的可爱萌到不行,抱着她亲了好几口,才将她放回到竹席上,着手去忙活自己的活儿。

于是小月儿又再次在竹席上开始了自己的玩耍。

——

小肉蛆越长越大,四五岁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妈妈满山跑,再加上从小就小耳濡目染,她也学会了一些妈妈的本事,比方说认个药材,或是煎药,凉药,这些都难不住她。

附近的几个村寨也知道曼勒寨新来了一对夫妻,那男人的媳妇儿是个中医,能看病,而且还不收钱。一来二去,愿意来找的林栖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自然而然的家里的东西也就不太够用了。

忙活了一上午的林栖背着满满一大筐的草药缓步往山下走,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小锄头的萝卜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妈妈身后。

林栖每走几步都不忘叮嘱身后的小萝卜头小心脚下,小萝卜头每次都会乖乖出声应一声知道。

母女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家走,路上遇到一些熟悉的人还会打两声招呼。

————

秋去春来,原来小萝卜头渐渐长大,身高抽条,五官长开,越发的美丽,尤其那双狐狸眼,勾魂夺魄,简直就是个狐狸精转世。

凌泰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养育到教导,无一不是倾其所能。

打个比方来说,小时候的凌月顽皮,成日里和寨子里的其他孩子们上蹿下跳,在湄公河里游泳,在密林里乱窜,抓猫逗狗,打鸟偷蛋,就没有一样是她没干过的。

要说这是小打小闹,不算什么,最厉害的还的是她和人家一群小朋友,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差点没把家给点着了,多亏是昂敏回来的及时,要不然房子都能被烧没了。

自打这事儿以后,林栖就对女儿转变了教育方式,从慈母变成了严母,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经常是抄着一把鸡毛掸子把凌月追的满寨子乱窜,最后被抓回家,挨揍不说还得用毛笔抄大字。

就在这样鸡飞狗跳的家庭氛围中,凌月渐渐长大,学的东西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懂事。

06年的时候,缅甸内战的战火波及到了大其力,凌月所在的学校因战争的原因被迫停课,随后昂敏亲自送她去了曼谷读书,将她托付给了岳丈张苏泉代为看顾。

在曼谷读了两年书的凌月变得愈发的文静秀气,再加上张苏泉的倾心教养,使得凌月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内敛。

大多的时候,凌月总是与人见面三分笑,无论是生气,或是愤怒,都掩藏在一副笑面之下,再加上她那双妖艳的狐狸眼,使得她整个人的气度看上去愈发的难以揣度(duo).

倒是应了甄嬛的那句“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的名言。

七月上旬,临近凌月生日,由于缅甸的战火不断,昂敏并不打算让女儿回家,而是决定和妻子一起驱车去往曼谷为女儿庆生。

彼时的凌月,正欢欢喜喜的和外公一块儿,等着爸爸和妈妈一块儿过来给她过生日,丝毫不知厄运已经降临到了她的家庭。

——

7月1日的下午两点,凌月正和外公准备着给爸爸妈妈的礼物,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大其力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巴朗,昂敏马帮的二把手。

“月娘——”电话那头,巴朗的声音里带着不住地哽咽,“回来吧,回来吧——大哥大嫂出了车祸,你爸爸——当场就去了——”

轰——的一声,一道炸雷劈在了凌月的头上,让她顿时四分五裂。

她颤抖着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巴朗道:“巴朗叔叔,这个玩笑——它一点也不好笑!”

巴朗苦笑,沙哑道:“月娘,回来吧,我没开玩笑,你的父亲——真的去世了。”

凌月呆呆地立在原地,瞳孔涣散地看着脚下的地板,整个人顷刻之间便觉得头重脚轻。

下一秒,她直直地向地栽去。

哐当——

凌月一下栽倒在了竹桌上,桌上的茶杯茶壶尽数跌落,在地上碎成点点碎片。

“妞妞——”张苏泉连忙上前扶起外孙女儿,紧张的检查着她是否受伤。

刚刚的电话,张苏泉听完了全程,也知道女儿女婿发生了什么事儿,对此他并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毕竟仰光政府始终不放心坎帕残部,何况还有昂敏和扎泰在外,并且还不受缅甸政府控制。

想要彻底击垮坎帕残部,势必要先从他儿女身上入手,昂敏自然首当其冲,下一个自然而然就会是扎泰。

“月娘不怕,有外公在呢!”

“你先回去奔丧,等你爸葬礼结束以后你就立刻带着你妈回曼谷,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左右你们早就脱离了坎帕家族,就算是缅甸政府要算账,那也是和你们娘俩无关。”

凌月沉默地闭着眼,强行逼迫自己冷静,用了好半晌,才将心中翻江倒海的痛苦强压下去。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她,盯着她生死不知的母亲,他不能慌,不能乱,要冷静!

就是在他妈的疼也得冷静!

她明白,父亲的死亡一定有阴谋的存在,或是政治,或是寻仇。

可更多的则是缅甸政府为了缅北的安定,甚至说是为了对坎帕家族斩草除根,所以用阴谋除掉了她的父亲。

而下一个一定会是扎泰叔叔,然后是她的姑姑,还有已经退隐了的二叔。

再次睁眼时,凌月已经压制好了自己的愤怒与痛苦,此刻她原本狭长魅惑的狐眼已是寒芒四射,杀机磅礴,仿若下一秒便能化为刀剑,将人凌迟处死。

凌月深吸一口气,硬是将舌根处的腥甜咽回肚子里,她猩红着眼尾,沙哑哽咽的对张苏泉道:“外公放心,您说的,月娘懂。”

混迹战场几十年的张苏泉也不免被凌月此刻的表情所吓到,她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所有的愤恨与仇怨,都被她压制在了自己的皮囊里,只能机会来临,便能叫那人粉身碎骨,生不如死!

当下,他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叮嘱月娘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当晚,凌月便同卡西星夜兼程返回了大其力。

到达大其力的当晚,大其力北部的小镇便发生了枪战,官方通报说是同毒贩展开交火,实际上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缅甸政府军和扎泰的人起了冲突。

此时的凌月可无暇再去管三叔那边的问题,她在回到大其力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

大其力位处缅甸东北部,与泰国相邻,是金三角的腹地,也是金三角的核心城市,是金三角将毒品发往世界的中转站。这里虽谈不上富裕和平,但该有的建设一样不少,医院,学校,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飞机场供毒枭们用来运送“货物”。

在这里,诊所不稀奇,大街小巷,只要你留神,三步五步就能找到一间小诊所,打胎,手术,跌打损伤,他们全能治。

反倒是医院极少,只有一家,还是私立医院,建设豪华,价格昂贵,最起码的挂号费折合成人民币都要几百块,更别说住院和治疗了。

平常人家小病小伤,最多去个诊所解决,医院都是留给一些政府官员和毒枭们用来检查和手术的。

车祸发生之时,昂敏最先发现不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林栖。

而他自己则是当场死亡,头骨被撞碎了一半,死相狰狞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凌月闻迅而归,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

确认了父亲的死讯,凌月此时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将深度昏迷中的母亲留在人世,无论要花多少钱,要用多少药都没关系,只要妈妈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行。

处理完母亲的事宜,巴颂带着凌月去见她父亲。

车祸的撞击让昂敏的躯体碎成了几块儿,手臂和腿脚完全与肢体分离,颅骨碎裂,脑浆横流,任谁看了也不堪直视。

巴颂担忧的看向凌月,见她面色苍白憔悴,眼中也能看出少许强压的悲痛。

他知道,这个十四岁小姑娘一夜之间长大了,长成了戴着一副假面且心思深沉的少女。

凌月神情恍惚的跟在巴颂身后,呆愣愣的跟着他走,脑海里全是从小到大和父亲母亲的一点一滴,有欢笑,有训斥,有合乐,有哀痛,前几天他们还在说要一起过来给她过生日,却不想仅仅在几天后的今天,一家三口,天人永隔。

去年她和妈妈陪着爸爸刚刚送走爷爷,当时爸爸还说,人这一辈子总有这一天,不过早晚而已,不必太过介怀。

可一转眼,她就要在今年一个人送走父亲。

一样的天人永隔,一样的再无见面之期,可这一次她却是被动的不得不去接受,并且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巴颂尽量放缓自己的脚步,试图给凌月多一点的缓冲时间,可距离就那么长,任巴颂在如何放缓脚步,太平间的大门都不会移走,凌月始终都要面对现实。

“阿月?你——真的确定要进去吗?”巴颂的面色带了些许的不忍,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的沙哑。

凌月默默地抬眼看了巴颂一眼,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仿若深渊,唯那一抹的坚定稳固不变。

巴颂见状便已明白了凌月的决心,当下便静悄悄地转过身,背靠白墙,立在门外等凌月。

凌月安安静静地伫立门口,半晌才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前,哆嗦着手推开太平间的大门。

冰冷阴森的停尸房内,她的父亲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铁架床上,一块白布盖住了他的身体。

凌月抬步,刚想迈腿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是被抽了筋似得,使不上半分的力气,刚一落脚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

这一刻,所有强装出来的镇定与冷静尽数散去,此刻的她只是一个丧父的小姑娘。

凌月双手撑地,早就感觉不到膝盖上的疼痛,手脚并用的向前爬。

终于。

她爬到了铁架床边,左手死死地攥住床腿,右手撑着床沿颤抖着跪直身体。

她想掀开昂敏脸上的白布,可这双手就像不听话了似的,哆嗦个不停,让她连举起来都觉得困难。

门外的巴颂看着这般狼狈的凌月几次想上去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踟躇的站在门外。

几次抬手失败,凌月此刻已经达到了心理崩溃的临界点。

她奔丧归来,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身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洇透,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得,就连鬓发都被打湿,紧贴在脸颊,衬得她愈发的狼狈。

巴颂实在不忍,几步上前扶住凌月,刚一触手就被吓了一大跳。

“阿月?你的体温怎么这么低?你受伤了?”

远看凌月不觉得她有哪里异常,可这一搭手可巴颂吓了一大跳!原因无他,只因凌月体温低到了可怕地步,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地步。

凌月对于昂敏的焦急没有丝毫的回应,只呆呆地看着铁架床上被白布盖住的父亲。

这一刻,或许巴颂的到来给了她力气,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抓住白布的一角,猛地一掀——!

霎时之间,昂敏残破的身躯赫然露在了两人眼前!

他穿着医院里最普通最廉价的病服,残破的面容血肉翻飞,就这样躺在太平间里,躺在了他最疼爱的女儿面前。

巴颂不忍的偏过头,此刻就连他这个外人都不忍心去看昂敏的死状,更何况是凌月这个女儿?

在没见到父亲遗体之时。凌月还曾抱有一丝幻想,想着父亲的遗体好歹是尸身完整,面容无损,虽知道这种可能性小,可终归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可当真正见到父亲遗体的这一刻,凌月所有的幻想与希望都被尽数打破,喉头死死压抑的腥甜终究没有被继续压住,在这一秒血染白布。

巴颂连忙扶起凌月,待她站起他才发现凌月的腹部有鲜血渗出,显然是受伤不轻,刚刚只是被草草处理过,现下一番折腾,伤口再次撕裂,这才有血液浸出。

巴颂惊愕抬头,抬手捂住凌月的伤处,慌乱道:“你受伤了?!”

凌月垂眸,默默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别让人知道,我没事儿。”

巴颂下意识反驳,“什么叫没事,你这都——”,话说到一半,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凌月扯了扯巴颂的袖子,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甚至吓人。

她嗓音沙哑,脸色上带了难以启齿的味道,尴尬开口:“巴颂,我求你件事儿。”

巴颂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从小到大他何曾在凌月的嘴里听过一个求字,这次要不是为难到了一定程度,她是决计不会开口求人的。

当下他便整顿面色,一脸严肃,“你说!”

凌月抬眼看他,眼里带了几分哀求,“我想让卡卡帮忙去我家给我爸收拾一套衣服,拜托你帮他换上可以吗?”

巴颂毫不迟疑的点头,利落开口道:“没问题,从小到大,叔叔拿我当亲生子,临到最后我也只能为叔叔在做些琐事了。”

凌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诚切道谢,“谢谢。”

巴颂摇头,扶起凌月,抬手给昂敏盖好白布,便带着凌月回了楼上的病房。

——

按规矩来说昂敏是要停灵七日才能下葬的,但此时的缅甸正是热的时候,再加之昂敏的遗体本就残破,要真是按规矩停灵的话,恐怕不到下葬的日期,遗体就会腐坏。

巴颂几人与凌月商议了半晌,最后决定不停灵,先火化,以骨灰的方式回家停灵。

凌月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本来回来的时候就受了些伤,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处理昂敏留下的尾巴,她已经连着发烧好几天了

两天以后昂敏的遗体火化,家属要同逝者告别,林栖尚在昏迷之中,唯一的家属不过只有刚刚满十四岁的女儿。

遗体告别的这一天,凌月谢绝了所有想来陪伴她的朋友,孤身一人陪伴着父亲走完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白布掀开,父亲残破的遗体暴露在凌月眼前,尽管遗容师用了最好的技术,可依旧抵不住破损太过,面部残缺。

凌月就这样低头,安安静静的看着父亲,心底的痛苦已经难以言说,只能无声地掉着眼泪。

“滴答”

“滴答”

水滴落地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告别室内,十四岁的少女黑衣丧服披麻戴孝,就这样安静的站在父亲的跟前。

她自从有记忆以来,对于父亲所有的印象都是像一座高山,她抬头仰望,却从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一样,低头看他。

从今以后,她的父亲再也不能跟她说话,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笑话她永远也长不大了。

她从今天开始,就再没有父亲了,永远的没有爸爸了。

离别的痛苦终究难以被压制和湮灭,这一刻,凌月忽然跪在父亲的遗体旁,抓着父亲的手嚎啕大哭。

悲戚的哭声响彻房间,就连不放心偷偷跟来的卡卡和莎娜都在室外听得清清楚楚。

——

昂敏下葬多日后,林栖依旧处于深度昏迷当中,大笔大笔的钱如流水一般花着,眼看着家里的存款就要到了厎,凌月越发的泛起了愁。

金拉不是很明白,明明库房里有七百多颗□□,阿月为什么还要为钱犯愁呢?

“阿月,库房里不是还有□□和玉石吗?卖了可不就醒了吗?”

凌月抿唇,沉默良久,才道:“我不贩毒,而且那些毒品也不是我爸爸的,金拉,以后这些事情就别说了。”

金拉不解,再次开口,“不说□□,那么多的玉石和军火,你要是买了,总能撑一阵子的。”

凌月面色沉肃,眼神复杂的看向金拉,缓缓开口道:“买不了了,现在政府已经把我给盯死了,一旦我要是将军火脱手,到时候一项贩卖军火的帽子扣上来,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金拉不死心,继续道:“那玉石呢?”

凌月叹气,“糯康看得紧,玉石根本就没人敢收,就现在就连去银行取钱都拿不出钱。”

金拉气愤不已,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诺康,“他这也太欺负人了!”

凌月连连苦笑,她何尝不知道父亲和糯康之间的恩怨呢?只是现在父亲死了,母亲昏迷,她们家只剩她一个了,这时候不欺负你,还等什么时候呢?

“对了,你义父和你外公呢?”金拉忽然想起,凌月之前还提过她还有一位义父,是她爸爸的好兄弟。

“他们倒是派人送过钱,可全都被诺康拦在路上,根本就进不来。”说起这个,凌月也很闹心,她现在几乎是腹背受敌,义父和外公送钱的人都进不来,诺康联合缅甸政府就是要把整个坤沙家族置于死地,此刻她但凡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金拉也知道,此时凌月的处境并不好,可她又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生气。

——

一个月后,凌月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仅有的那些也不过只能支持母亲下一个星期的医疗费用而已。

她该想办法赚钱了。

可,用什么办法好呢?

总不至于真的去贩毒吧?

可有什么办法,能比贩毒来钱快,且赚的更多呢?

凌月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只要豁的出去,赚的绝对不比贩毒少。

——

一星期后,大其力地下拳场横空杀出了一个女人。

她年龄不大,可本事不小,连胜四位拳王,打出了一场十三万美金的高价。

赌场开注,赌这个新拳王能够连胜几场,下注最多赌她能连赢三场。可偏偏就有人和他们不一样,下注二十万美金,赌她能连赢五场以上

当晚,这位新上任的拳王,连赢七场,一场十三万美金,她一晚上除却打拳挣来的91万美金奖金,光是在赌场里她就净收益两百多万美金。

“死丫头,不要命了啊!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这么急,你偏不听,打死你也活该!”卡卡手下熟练的处理着凌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对她这种拼命的行为很是气愤。

都知道她一晚连赢七场,可谁知道这一晚上几乎要了凌月大半条命!

拳拳到肉的泰拳岂是这么好打的,且不说那几位还都是在地下拳场早早扬名了的拳王,光是这一晚上的七场车轮战就够要凌月半条命的!

此刻的凌月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全身上下到是伤,手臂骨裂,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儿,下场的时候衣裳都被血给浸透了。

卡卡心疼的念叨凌月可是一点儿都没听见,她一到家整个人就像被卸了力似得,往下一栽,直挺挺地昏死了过去。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眨眼间便过了半年,母亲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凌月转院送去了英国,拜托玄染之代为照顾。

而她则是依照最开始的计划继续打拳,不过这次她可志不在此!

众所周知,东南亚多佣兵,雇佣兵也称外籍兵团,多时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这些人无论是作战方式还是作战技巧,都比一般的士兵要强,是以在国际上很受欢迎。

雇佣兵在闲暇时期也会打打拳,挣挣外快,而恰好,凌月还就和这群雇佣兵打过几次,并且还赢了几次。

这群雇佣兵可不似糯康之流,他们无论是从哪方面都比糯康强上太多。

凌月和这群佣兵打过不少交道,一来二去的也就熟稔了起来,于是乎她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先是和这群佣兵的首领达成了合作,将昂敏存留在家里的那批轻军火脱了手,其次,又将手里的那批玉石通过合作分成的方式让他们帮忙运到了美国,这样她就完成了两项证物的脱手,让缅甸政府查无可查。

就是假设真的查到了,一来东西已经不见了,二来那群雇佣兵也不会让自己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的,所以,这个亏缅甸政府就是知道了,也得老老实实的咽下去。

下一个,就是那批特殊的东西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样处理掉那批东西。

——

09年的五月,凌月在私下约见了敏昂莱将军,同他达成合作,将自己手中的重军火以低价转给了他的44师,并同他达成合作,在私下供给军火给他。

同年七月,凌月掸邦大面积的开设赌场,将四成收益用于纳税,成功地获得了由政府认可“合法身份”。

九月,获得了缅甸政府颁发的矿业开采许可,以及合法的军火贩卖。

当张苏泉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玉龙已经先他一步联系了凌月,以昂敏参与玉龙集团的股份为由,将凌月放进了董事会,引起了集团内的轩然大波。

对此张苏泉分外担忧,但鉴于他被困泰国,没办法亲自前来,只能传信给凌月叫她多加小心。

凌月并非不明白陈玉龙的意思,无非就是陈氏家族在玉龙集团的的权利稍不如前,陈姚又迟迟不肯结婚,陈氏家族内部的压力越来越大,义父索性拉她入局搅乱这池水。

可凌月又岂是这般任人摆布的人?

她先是装成听陈玉龙的话,安安稳稳地待在玉龙集团,私底下却打大肆购买矿脉,联合当地的玉石商开始开采贩卖玉石。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度过,眨眼就是大半年的时间,在这期间林栖一直被凌月安置在国外,并没有让她回到缅甸。

——

2010年,八莫7.19案震惊了整个缅甸,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八莫全部对外封锁,不许进,不许出,就连电话都打不进来,一时间,整个缅甸哗然。

而八莫的一所小楼里,凌月正同敏昂莱悠闲地品茶,敏昂莱还时不时的感叹一句中国的茶叶就是好,比泰国那边过来的强多了。

凌月笑而不语。

敏昂莱放下茶杯,眉眼含笑的看着凌月,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比你父亲要看的清楚局势。”

凌月浅浅一笑,又给他斟了一杯茶,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才道:“时事适宜变迁,父亲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况且,我总觉得我的野心要比我父亲的大上许多,上将军觉得呢?”

敏昂莱闻言哈哈大笑,语气里不乏夸赞的道:“是啊,你的野心和目的,可比你父亲大多了。”

随后他眼神一变,目光犀利的盯着凌月,“可你确定,你咽的下去吗?”

凌月丝毫不被敏昂莱的气场与眼神所吓倒,依旧面带微笑的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茶汤,淡淡道:“上将军也小看我了,今日我泠月既然敢张嘴,就一定有能吞下去的肚子。”

敏昂莱微微眯眼,眼神变得极其的危险,身上有若有若无的杀气浮现,“你确定吗?”

凌月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在看什么珍惜的物件一样,气场悠然,语气平淡,“若将军不信我,那便不会亲自前来八莫了。”

敏昂莱面色一顿,继而哈哈一笑,掩去了眼底的探究与犀利,夸耀道:“若不是我的儿子太过年幼,我倒真想让你成为我们家的人。”

凌月面色不变,浅笑晏晏,谦虚道:“将军过奖了,月娘只不过是个喜欢做生意的商人,爱钱,爱黄金,胜过爱人,尤其是爱别人。”

闻言敏昂莱笑了笑,心知凌月的话里的意思,继而又与她谈起了别的,“你这次做这么大,就不怕你义父真的惩罚你吗?”

对于这件事儿,以及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敏昂莱还真是挺好奇,陈玉龙到底会不会对这个义女下狠手。

说到这件事儿,凌月倒是多了几分趣味,她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坐直身体,目视敏昂莱,笑容里带了几分难以琢磨的味道,“将军觉得我会得什么样的下场呢?”

敏昂莱打趣的看了一眼凌月,笑道:“被踢出集团算是很重的惩罚了吧?”

凌月努嘴,无所谓的笑了笑,“要是我从始至终都不想待在集团呢?”

敏昂莱看着凌月的表情,渐渐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你从始至终恐怕打的都是这个主意吧?”

凌月挑了挑眉,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不止打的这个主意,我还想让我爸爸所占的股份,化成实业落到我的手里,毕竟那可是我们家的东西,不是吗?”

敏昂莱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复杂的看着凌月,打破砂锅道:“你不止是想要这些吧?”

凌月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所以我希望敏昂莱将军施以援手,毕竟玉龙集团的财富惊人,若是他站在了您的身边,相比对您也是一大助力。”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敏昂莱绝对不傻,凌月话里的利弊他也清楚,只不过他可不会让凌月牵着鼻子走,“所以,你这是为了我和你义父闹翻了?”

凌月轻笑一声,打趣道:“闹翻?怎么可能呢?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条阵线上的,哪说得上闹翻两个字呢?”

敏昂莱挑眉,“所以呢?你打算退出阮隆单干吗?”

凌月不轻不重的放下茶杯,媚气十足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的蛇蝎美人的味道,她说:“给别人工作哪里有比给自己工作开心自由呢?我还是更喜欢给自己干活。”

敏昂莱低头思忖片刻,才抬头看向凌月,问:“你有什么办法?”

凌月一脸无辜,妩媚的狐眼纯良的看向敏昂莱,那样子简直无害到了极点,“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说着玩儿而已,将军想多了。”

敏昂莱被凌月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刚才明明是你先说你要单干的,怎么这会儿又是我想多了呢?

一个月后,凌月返回曼德勒述职,刚一回到公司就被董事会联合抨击。

在同陈玉龙与陈姚打过招呼以后,凌月彻底与董事会翻脸。

她将自己手中所持有的股份,以无条件,无价格的方式转到了陈姚的名下,同时作为报酬的是她将带走集团旗下的珠宝产业。

同年九月,凌月正式退出玉龙集团,在曼德勒正式开设自己的珠宝公司,起名龙腾。

龙腾表面是做珠宝生意的,实际上背地里却是同政府合作的军火公司,市场面积之广,令人乍舌。

——

“阿月,我妈突发性肠胃炎,今天没法打了,你替我打一场。”电话那头的巴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儿,你先顾着阿姨,这边有我。”凌月十分理解巴颂的心情。

“谢了!”巴颂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

当晚,凌月替代巴颂上场打拳,散场后和大家在拳台上庆功。

打小就被昂敏抱在怀里喝酒的凌月自然酒量也不差,可就是再能喝也架不住车轮战。

在勉勉强强的放倒最后一个后凌月也醉的差不多了,仰躺在拳台上直接闭眼会周公去了。

——

凌月是被身边的温度给热醒的,她原以为是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迷迷糊糊的抬手一摸床边,立时便才发觉不对,手下的触感炽热光滑,哪是什么阳光,分明就是人体的温度。

唰的睁开眼,凌月迅速抬手,想要扼住身边人的命门,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一抬手她就发现了不对,四肢酸软,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模糊,这分明是中了药才会有的症状。

可谁又能在她的地方给她下药呢?

凌月侧头,尽力的想去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入眼是男性健硕的胸肌,流线紧实的肩颈,再往上就是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高挺的鼻梁,不过最耀眼的当属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野性,深邃,像是丛林中的一匹巨狼,危险又狡诈。

总体来说,这个男人长得相当不错,起码秒杀凌月见过的大多数男人。

炽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男人低醇沙哑的声音催眠者凌月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下一秒,剧痛来袭,她的十指瞬间收拢,将手里的丝绸床单攥成一团。

男人刚毅的五官被炽热的爱欲所染红,唇齿间的哼哧性感又炽热,卧室里渐渐飘出糜乱的气息,羞的月亮都躲进了云里。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偶尔夹杂着几声电闪雷鸣,室内一片春意盎然。

**骤停,凌月早在方才就已经晕了过去只剩男人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回味着刚刚的极致疯狂。

怀中的少女软嫩鲜香,细腰长腿,肌肤滑嫩宛如一尊上好的白瓷神女像,在**急骤时白瓷染上点点红晕,晕染了狐眼里懵懂与旖旎,将纯真与风情结合的完美尽致。

她是神坛上不可触碰的神女,而他将神女强行拉下了凡尘,让她坠落人间,成了妖异美艳女妖,勾魂夺魄,魅惑众生。

这一刻,她是人间魅惑众生的主宰,而他是她脚下最忠诚的存在。

这章是凌月的专属番外,大概的故事情节就是凌月的成长过程。

大家的催更我收到了,但是身体原因实在是有心无力,感谢大家的喜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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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凌月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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