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表白之后,天佑就更少来三十七中了,我心里很失落,不过那个吻额让我心里阵阵的悸动。
表白无果的一个月后,那是一个阴天,而且还吹着瑟瑟的西北风。街上的行人穿的格外多,格外严实,生怕那风从那个缝隙挨着自己的身子。风越来越大了。那朵小云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升了起来,扩大起来,渐渐遮满了天空。后来风渐渐的小谢,竟然下起小雪来了。陡然间,落起大块的雪片来了。风呜呜地吼了起来,暴风雪来了。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见了。
我和米琪,两个女生骑车“滑行”到朝阳大街的出口,看到长街有人群聚集,我们是喜欢看热闹的,就赶紧扔了车子凑了上去。我和米琪挤进人群,看见倒在满身是血的韩天佑,他的手捂在腹部,那里的鲜血汩汩的流出来,由于天气特别冷,血液凝固了。天佑的身上落下片片的雪花。
我像像个疯子一样,冲到韩天佑身边,我用双手扶住他的头,嚎啕大哭。我拼命的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只是微微的笑着,他的手想要抬起来,我知道他可能是要指一指那串幽灵,但是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来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我的身上沾满了血,大声地嚎叫着,“米琪,米琪,你快来帮我,我们一起送他去医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昨天他还很帅气的吹着口哨,跨着那辆杜卡迪摩托车呼啸而过,可是怎么今天就倒下了?不是说好了,我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出现在我身边,怎么就这样的闭上了眼睛?我那么的想念他,他却一去不回还。这漫天的雪花是我为你掉下的所有泪滴。风,听过我对你的思念和呼唤,雪,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多么地爱你。而你,却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一生中无法忘却而最珍贵最心酸的回忆。
后来,天佑的老卫妈妈跟着救护车还有警察车,一起到达了长街,韩妈妈看到那一滩血当场就昏死过去了。韩老卫把韩妈妈扶上了车子,也送去了医院。我戴着那串沾满鲜血的绿幽灵,望着远去的救护车,像个傻子一样呆住了。后来我忽然疯跑起来,朝着救护车的方向,一路狂奔。雪越下越大,我的身上一片雪白,在那条长街,有个女孩子奔命似的向前方跑着,跑着。天佑的父母一定看到了追着救护车奔跑的我,但是他们实在是伤心欲绝,并没有太多的闲暇去看一看外面同样是伤心欲绝的女孩子。
警察带着在场的一些人,包括我和米琪,一起去区公安局做了笔录。我完全没有了理智,我拼命地摇晃着那个给我录笔录的警察,泣不成声;米琪也是哭着,拉开了我。我哭的嗓子都哑了,坐在东城区公安局的大厅里,眼神呆滞,目光游离。我还是听到了警察和天佑老卫妈妈的对话,据现场目击者的原话,原来杀害韩天佑的是那个农行主任千金的另一位追求者。
都是年轻气盛的热血儿郎。他的几个朋友跟他一起开玩笑,说天佑什么事情不敢做。韩天佑说自己没有什么不敢的。那个朋友就说,敢不敢在自己的摩托车上驮着农行主任的千金--裴欣桐从长街走一圈。天佑说那都不是事儿。后来那个朋友又说,千金的男朋友金海是金百万的儿子,是东城一霸。韩天佑说,我管他什么金百万银百万。那个朋友说,如果韩天佑敢用自己的摩托车驮着银行千金在长街走一圈,那个朋友就把自己摩托车拱手相让。
韩天佑去接那个千金的时候,碰巧金海也在场。韩天佑带着一大盒巧克力送到了千金手里,千金也认识韩天佑,却并无懵懂的心意。看到韩天佑这样热情,千金就上了韩天佑的摩托车。韩天佑打赌赢了那辆摩托车,送千金回家。千金问韩天佑,今天去接她什么意思,韩天佑说没什么意思。千金问他是不是喜欢她。韩天佑说你别多想,就是跟朋友打了个赌而已。千金觉得被耍了,就拎起巧克力摔在了韩天佑脸上,然后狠狠的说,会让韩天佑知道耍她的下场。韩天佑笑着,并没有继续说话,骑了摩托车回家去了。
果然,千金添油加醋的把韩天佑的事情跟金海说了一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金海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她一直把银行千金当成自己的女朋友,这样的事情他哪里受得了。于是纠结了一帮人,带着片刀和棒子,在长街拦住了韩天佑的摩托车。
有人在韩天佑的头上敲了一棒子,韩天佑就晕倒了,然后一帮人拳打脚踢的乱战一通。金海觉得解气之后,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一帮围观的人,有好心人打了110和120。几分钟后,我和米琪就路过了长街。
从警察局出来,天已黑了,雪也停了,地上白茫茫一片。米琪扶着我,我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米琪把自己书包里背着的一件长袖衫给我套上,把那件血衣替我脱了下来,放进了她的书包。后来,她扶着我走到了长街尽头的一个小公园里面,坐了下来。
我就那么傻愣愣的坐着,什么都不说,也不哭,也不闹,“米琪,你知道吗,我喜欢天佑哥,可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
“卫卫,如果你是在难受,就哭出来吧,憋着那么难受,哭一哭就好了。”我抱着米琪的肩膀,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米琪。。。。我真的很难受。。。你知道吗?我真的喜欢韩天佑。。。。我一直都喜欢。。。他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我一下子扑到米琪的怀里,大哭起来,我的肩膀抽动着,头发散落在她的胸前。她说她看得出来我喜欢天佑,她也跟天佑提过,但是天佑只把我当成小妹妹。
后来,米琪骑了我的自行车,载我回家了。我面无表情的回到屋子里,当时爸妈正在吃饭,看到我披头散发的样子,他们也吓坏了。米琪什么都没说,就只说是我遇到了一些打击,希望我父母可以好好开导我之类的话。
一只野兽受了伤,它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自己坚持,可是一旦被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我就是那头受伤的野兽,我上新的近乎昏厥,看到爸妈的温暖目光,我的心里好像种满了辣椒,泪腺又一次决堤。爸妈不明白我出了什么事情,一句一句的问我怎么了,我只是哭,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卫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冲着妈妈摆了摆手,两位老人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爸妈出去之后,我坐在床上,过度的悲伤让我产生了幻想,我的眼前闪动着韩天佑明亮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很快就被满身是血的样子盖住了。这是我这十多年来第一个心里爱慕的男子,他那么耀眼,笑的那么灿烂迷人,在今天却如流星般,甚至都没来得及划过天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的身体浑身颤抖的很,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我不敢哭出声来,怕爸妈听见听见,紧接着,拭去泪水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另一只则不停的去寻找那串幽灵。
我的手里还攥着那串绿幽灵,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不规则的晶体排列着,被三股玻璃绳穿起来,我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玻璃照了进来,我把绿幽灵方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东西从眼睛中大滴大滴的滑落。这份爱慕,随着韩天佑的离开,也将永远的尘封。这串绿幽灵,我以后都要带着它,因为那是我唯一聊以慰藉的东西了。我从抽屉里找到一个爸妈从五台山祈福带回来的福袋,上面绣着佛字,还有莲花图案,我把这串绿幽灵放进了莲花福袋,放进了书包的夹层。
第二天,我偷偷的跑去了医院,我多么希望奇迹发生,他在病床上笑靥盈盈的看着来往穿梭的人群。医院总是那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冷的冬天,风寒感冒肺炎咳嗽什么的,每层的候诊室都挤满了人。在几名叽叽喳喳的护士嘴里,我听到了天佑转入医院后的情节: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说是抢救不及时,本来就命悬一线,加之失血过多。他的母亲当场昏死过去,送进了急救病房;他的父亲在医院几乎发狂,并扬言要为儿子报仇,要跟金百万的儿子死磕;那个杀人的年轻人也逃离了燕山市,金百万连哭带跪的向韩家赔不是,并说愿意倾家荡产补偿儿子的过错。
听到天佑的死讯,我先是一愣,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我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我甚至都来不及呻吟一声,两眼一黑,就倒在医院的大厅里。等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坐着一脸焦虑的妈妈,老卫则在病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妈,爸,你们怎么来了?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我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妈妈轻轻地把我按在了床上。
看到我醒过来,老卫迅速的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抓住了我的手,“孩子,你不能再瞒着老卫妈妈了,你要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突然晕倒在医院,我和你妈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吓坏了。”
老卫这一句问话,我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自己好像一个爱哭鬼,我掐着自己的手背,想要眼泪停住,可是它却更加肆虐了。
老卫拉开我那只“施虐”的手,“卫澜,你不能这样,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想急死我们?”坐在病床上的妈妈,眼睛里面已然噙满了泪花。顿时,我觉得心里像熬过一副中药,翻滚这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病房的屋顶,眼里的泪水已经哭干,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一种缥缈的幻灭般的悲哀,在不久前的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
后来医生说我的情况是大脑一时性广泛性供血不足,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叮嘱我的爸妈说,回去之后一定不要刺激我,让我的心情尽量的平复。我从医院回到家里,那天下午一直到后来的几天,老卫为我请了两周的假期,让我在家里“疗伤”。那几天,爸妈都没有去上班,他们都守在了家里,他们生怕自己的小女儿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我只记得他们往我的房间送了好几次吃食,有我爱吃的豆浆油条,也有脐橙和苹果,可是我完全没有胃口。我只看到妈妈走出房间的时候,眼里布满了血丝,他们肯定彻夜未眠。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孝顺,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和绝望里,久久不能自拔。
那两天,米琪来看过我几次,我面对着她的时候,一言不发,像个痴傻的人一般。米琪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我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只得失望着离开。因为长时间的水米不进,我的身体开始有些撑不住了,我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卫终于不能再忍了,他走进我的房间,狠狠的扳着我的肩膀跟我说,“卫澜,虽然我不明白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这样糟蹋自己,让为人父母的我们感到很失望。你心里有什么样的苦楚,你说出来,说不定爸妈可以帮上你。可是你这样一味的消沉,织会让关心爱护你的人伤心绝望。我想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十七岁,是一个懂事的年纪,你不应该这样任性下去。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倒是最让人担心。”
妈妈也紧跟着进了我的房间,在床头柜子上放了满满一大杯水。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老卫在我的后背垫了两个枕头,我的眼泪哭干了,此时只剩下红肿的眼睛,和没有血色的面孔。我拿起那杯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我真的是太渴了,那么一大杯水,大概有两百多毫升吧,我一口气全部喝光了。
“爸,妈,都是女儿不好,害的你们担心了。”我的眼睛里又开始泛泪,不过这眼泪跟之前的完全不同,是愧疚的泪,是温暖的泪。
我讲了自己未果的初恋,讲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阳光少年。爸妈静静地听着,他们感受着小女儿的悲伤和绝望,在我讲故事的时候,他们偶尔对视,交换着目光。
在我讲完那个伤心的故事之后,老卫拍了拍我的手,“卫澜,失去了那个曾经跟你一起快乐生活的人,这怎能不让人难过,可是我们还能做什么呢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一切只是瞬息罢了。时间永远不会停滞,如果只是为此长时间萎靡不振,那在天堂里面看着这一切的他岂不是更加难过?我想要是他在天堂看到你不吃不喝,肯定也非常会难过的。去的已经去了,但他一定不希望活着的人过得痛苦。他一定希望你在表达了适度的悲哀之后,应该照样会好好地活着。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祝福的!”老卫说的很对,逝者已矣,我过度的伤心只会拖垮自己,我想如果天佑在天有灵,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如此的难过。
后来我跟老卫说,我想去远远的送天佑一程,让他帮我想想办法。老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表情,他说会帮我想想办法。他给几位公安局的朋友去了电话,了解到了天佑下葬的日期,就是在两天后,安息的地点就是在西郊的陵园里。
那天,老卫送我去了西郊的陵园,我们赶到的时候,天佑的骨灰已经放进了石棺,我只看到天佑的妈妈被两个人搀扶着,天佑的老卫对着墓碑怔怔的发呆。他们的身后是两位老人,大概是天佑的爷爷奶奶或是姥姥姥爷吧,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惨痛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过了两个小时左右,那几个送走天佑的人先后离开了陵园,我再也忍不住,跑到了他的墓碑前,蹲缩在那里,望着那张凝固的笑脸,潸然泪下。我抚摸着那个冰冷的石像,放佛要拼命记住那张脸,那个容颜一般。
我呆呆的在那里蹲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寒风乍起,直到老卫去搀扶我起来。彼时,我的双腿已经麻木了,老卫把我拖上车的时候,我的头始终望着墓碑的方向。一切都需要有个仪式,有个告别和结束的仪式,虽然我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他一程,但是那个下午,我真切的感受到那冰冷的一切。有了这个告别,我的痛苦和悲伤似乎有了归宿一般;仿佛只有真正送走了他,我才可以继续走未来的路。
人类是最健忘的种族吧,也是最冷漠的群体。一个生命的陨落,对于一个城市来说,简直是一粒尘埃,任你是明星王子,几番记忆冲刷之后,一切都会褪色,都会暗淡。就像几天前大家还议论韩金两家的仇怨,这几天大家都已经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些明星政客的丑闻花边。
后来我恢复了上课,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笑容还在,只是不再明媚;下午放学后,米琪拉着我来到小操场,我笑笑的说,米琪,你有什么事吗?
“卫澜,你现在是没事了,是吗?”她很关心的问道,因为她能感觉出我的变化。
“没事了,天佑走了,他并不喜欢我,可是他的笑容却挥之不去。”我幽幽的说着,眼里并没有泪光。
“卫澜,你要振作啊,天佑死的无辜,你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啊,我们要振作起来,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学习,用好的学习成绩来慰藉他的天灵。”她宽慰着我,也鼓励着我。
“学习,是啊,现在就只有学习了。”我站起来,慢慢的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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