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图书馆,一个人徘徊在学校门前的马路上。靠近地铁的地方,是一条铁轨,我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面,听那列车呼啸而过时,火车撞击铁轨的声音。
早就听说过“零度空间”的概念,在零度空间中常有奇异的时刻。我常常想着,我对天佑的那段还没有开始,就草草结束的相思,是不是就像那个不存在过的空间里面飘渺的一片云朵,一团雾气;而我和天佑是不是就像那两条铁轨,永远的平行着,一直到远方。在我失去他的时候,我总能在那个空间看到他,他跟我笑,跟我说话。随着时间的流转,那个空间渐渐的模糊,我一直以为时间是填埋痴念的坟墓,但是总会有一些意象去唤醒那个空间。我像个冰河世纪的武士那样,穿着盔甲,手执长剑,在那个空间迤逦前行,我想要找到一条路,一扇门,可是看到门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退缩,然后掉入无边的森林,无际的冰原。
火车驶过,电动门开启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长长的长路从月牙泉以西蜿蜓绕过多雨的宁夏平原,变成了人行小路,然后又变成野兽踩出来的羊肠小道。火车驶过以后,那条路霍的就消失不见,羊肠小道变成了人迹兽迹都没有的洪荒森林。下一辆火车经过,又退回了一步,这下到了大冰原,我乱缠头发,身披兽衣,手拿长矛在杂草中行进,身体精瘦像冰一般坚硬,浑身肌肉,狡黠莫测。过了冰原,再沿着事物的发展阶段往回走,我在深盐水中游泳,长着鳃,深身是鳞,再往远处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对有些古老的风我至今不解,虽然我一直是,而且似乎永远是乘着这些风卷曲的脊梁而行。我徜徉在零度空间,世界在别处另一种物体中与我平行运行,我看世界就像两手插在裤袋里弯身向商店橱窗里张望一样。终于,橱窗里面的浅浅而笑的你,走近了我,当我想要抓住你的时候,你却如一团烟雾一般,消失不见。你总是在那个奇异的,我觉得一定存在的空间里魅惑着我,凝视着我,那串幽灵手串就像是长路,也像是桎梏。我想要一直一直走在那路上,想象着与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你相遇的样子,但是我走的特别辛苦,挣扎的也很疲惫。手中的幽灵一直在提醒着我,也在安慰着我,让我始终相信,平行线是会交汇的。我忽略了一个亘古的道理,一旦相交的两条线,走下去的话,会相去甚远,甚至彼此再也不能相见。
欧几里德不一定全对,他假定平行线一直到头都是平行的。但是非欧几里德式存在也是可能的。两条平行线在遥远的某处相遇,那相交点正在消失,是对会合的幻觉。
但是我知道,我并非仅仅是幻觉而已。有时相会合是可能的-一种现实洋溢到另一种现实中去。那是轻柔的互相缠绕,而不是这个充斥着准确性的世界上所惯见的那种齐整的交织。没有穿梭声,只是……呵气。对了,就是这声音,也是这感觉。呵气。
在这呵气之中的某个地方有乐声飘飘,于是那奇异的,盘旋上升的舞蹈开始了,完全踏着自己特有节拍,把那个缠头发手拿长矛的冰纪人炼化。缓缓地,在柔和的乐声中总是柔和——那冰纪人落下来,从零度空间落下来……落到我的体内。
手机的铃声把我带回了现实世界,明哲的声音也让我关闭了通往那个空间的门。
“卫卫,我在学校门口,晚上一起吃饭吧,周末了,想不想出去玩啊?”
“我在,我在铁轨旁边。”我毫无生气的回答他的话。
“你在那里干嘛?没有什么安全措施的,多危险啊,你在那别乱动,我过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我依旧坐在马路的路阶上面,只是心中不再有来自那个空间的思绪,也不再有恼人心扉的心情。是呀,周末了,我干嘛还要让自己闷闷不乐呢?
几分钟后,我看到明哲的车停在了我的身边,我上车之后,一直沉默不语。
“卫卫,怎么了?你怎么会大晚上的坐在铁轨旁?是被哪个毛头小子欺负了?是不是上一次那个冒失的小伙子?”安明哲很是关心我,他一连串的发问让我完全回归了正常。
“没有,就是有个老乡,向我表白了,然后我拒绝了他。”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哈哈,我以为什么大事,就这么点事,你拒绝了人家,按理说是人家来看铁轨啊,怎么改成是你了?”他还在开着玩笑,我耸了耸肩,不想多说话了。
“你是怎么了,我看你情绪不太对劲啊,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拒绝一个小伙子,不至于这么没精神吧。”
“明哲,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了今天跟我表白的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少年时爱恋的那个人,所以,我才会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不过现在好多了,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关于那些事情具体的前因后果,我也已经全部了解了,他身边的人,还有事,我都不想再去接触了。”
“你这样是完全逃避,如果换了你的那个他刚出事的时候,你这个样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现在完全没必要这样了,时间已经把那些东西尘封了,大家讲的也不过是过去的事实,那些事情不会让记忆里的东西支离破碎,让他们串成一个整体。你也不会去充当一个惩罚别人的人,因为那是上帝的事情,把一切都交给他老人家吧。既然一切都有了解释,也就是为那段故事画上了域一个句号,不必烦恼,不是你的东西,你是得不到的,就让他随风去吧。你现在需要做的,是从尘沙地下走出来,那痛苦权当是身体上的裂缝吧,你走出来,那裂缝才会接受到阳光的沐浴,才会接受温暖的抚慰。”说着,明哲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手。
“那我们去喝酒吧,带我去酒吧,我都还没去过?”我突然来了兴奋,给他来了一个提议。
“好啊,我有个朋友在前面开了一家酒吧,还不错,要不咱们去给他捧捧场。”明哲顺着我的意思提议说。
“好啊,今晚咱们不醉不归。”不知道我现在真的是兴奋,还是失落后的反弹,我感到自己兴趣一场的激动,我感到血脉喷张,非要找一个发泄的档口不可。
距离清华大学东门远的地方,是一片餐饮娱乐的小馆,而明哲所说的那家酒吧就在这一片小馆的地下,进口是一个很有复古气息的八卦手,一块缠绕着麻绳和绿藤的板子上,写着酒吧的名字---ANGEL。
我们进了酒吧之后,就看到一位穿着特别干练,气质特别优雅,妆容也特别精致的女子朝我们走了过来,她首先拥抱了明哲,“明哲,你难得肯来我这里呀。”
那个女子的年龄看上去和明哲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看他们数落的样子,应该是旧相识。
明哲松开之后,把我拉了过来,指着那个女人说,“这是安吉,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我们曾经是同窗,没想到人家现在是这么大一间酒吧的老板,而我还是一个早晚奔命的。”说完明哲自嘲的笑了笑。
那位安吉掩口一笑,“明哲真会开玩笑,你不是也是设计所的老板?我记得咱们刚分手的时候,你每天熬夜加班赶图纸,现在你的队伍一天天的做大,是不是轻松了不少啊。”
“你呀,别取笑我了,这位是卫澜,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这可是我们老领导的掌上明珠呀。”
明哲介绍完我之后,安吉才注意到我,或者更准确的说,才开始看着我,“哦,你好啊,小卫,欢迎你来Angel酒吧。”说完她向我伸出了手,我,我有点不太自然的笑了笑。
安吉引着我们去了一个靠近演出台的包厢,并且示意服务生给我们带来一打冰锐。
坐在那里之后,我开始打量这个酒吧:这块地方看上去特别大,中央社一个两层设计的演出台,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上面有乐队和DJ,两侧的高台上,每个台子有五个跳舞的女孩,穿着也是十分的性感迷人,脸上带着的白色羽毛的威尼斯面具,让他宛如魅惑的天使一般。她们伴随着慢摇的音乐起舞,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摇摆的身体,充满暧昧和昏暗的灯光里,让人不由自主的被感染。
我拣起一瓶酒,“明哲,我们干一瓶,这个地方真不错,我没想到我们学校附近还有这么好的酒吧。”我没顾上看明着是否真的拿起那个酒瓶,我自顾喝下了那杯蓝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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