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异端管理局调动大量人手，对那间连锁超市连接的里世界展开彻底清理和调查，并全面营救所有受困者。
沈君尧和张涛带领狩猎组一队全员出动，负责清理残余怪物。
这一次，所有人装备精良、武器齐全，普通的蓝衣无脸怪根本不堪一击。即便是难缠的裂口怪，在久经沙场的狩猎组面前，也全无反击之力。全员配合默契，战斗效率极高，行进如同推土机般势不可挡。
他们在前方开道，研究组、调查组和医疗组等部门的同事们随后跟上。
正如他们推测的那样，里世界的空间并非无限，但也不小。精确测绘结果显示，其面积约三千六百多亩，与申城顶级学府的占地面积相当。
经过半个月的地毯式搜索，管理局共计营救受困者六千余人（死亡人数尚未统计）。
这些人被困在里世界的不同区域，分散建立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生存基地。
每个基地的情况各不相同。
有的基地条件尚可，物资充足；而有的基地却满目疮痍，俨然一座座人间地狱。受困者的生存状态完全取决于领主的性格，有些领主残暴冷酷，视属下如牲畜；有些领主则自顾不暇，任由手下自生自灭。
见了太多惨剧之后，就连沈君尧和张涛也不得不承认，严衡那样的，甚至都能称得上善良……
“可见所谓的‘里世界之神’为了招待我们，还是花了些心思挑选人选。”
张涛感慨地说着，将手中的叉子搁在盘子上，顺手端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此刻，他们坐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厅隔壁，一间挺有名的甜品店。张涛姿态放松，靠在椅背上，悠闲地和陈陌聊着超市异端事件的后续。
他们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每人面前一份甜品，陈陌和沈君尧面前的是上次广播里听到过冰山熔岩巧克力，张涛意思意思点了份戚风蛋糕，吃了一口就没怎么动。
张涛其实不爱吃甜的，宁愿涮火锅，但队长非说来这家，他也没什么异议。
横竖此行主要目的不为吃东西，而是把陈陌进组的事给敲定。
不过他们一时没来得及讨论这个话题，因为陈陌一直在问超市的事。
这段时间陈陌为了让爸妈安心，一直待在家人身边哪儿也没去，要么陪母上大人逛街购物拎袋子，要么陪陈小米看动画片写作业，倒是参加了几次相亲饭局，他爸妈还蛮靠谱的，挑选的相亲对象看起来素质都很不错，可惜这事儿不是单看外在条件，彼此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陈陌闲得都快爆炸，差点要把他的毕业论文调出来研究。
张涛打电话给他说要见面，陈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空有一个选题的论文塞回文件夹。
等到了地方，见到沈君尧也在，陈陌有点意外。
沈队长坐在窗边的位置，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菜单。陈陌紧接着就注意到对方对方今天不是穿制服的，而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装。宽松的杏色V领毛衣，搭配卡其色长裤和浅色球鞋，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随意的温柔感。
陈陌察觉到自己又开始关心这些不该注意的细节，窘迫地垂下了眼睛。
“愣着干什么？”张涛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笑嘻嘻地冲他招手，“快来坐啊。”
陈陌回过神，连忙走过去，坐到沈君尧对面。
沈君尧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到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来了。”
陈陌努力让自己忽略那双总是让他心里有点发紧的眼睛，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沈队今天不上班？”
“休假。”沈君尧笑了笑，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张涛在一旁补充：“我喊他一起出来透透气，最近队里一直忙那个案子的后续，快要累趴了。”
陈陌连忙抓住这个话题，在座这三人聊超市那件事最安全，更何况他是真的很好奇。
张涛放下水杯，继续说道：“那些受困者误入里世界的时间和地点虽然各不相同，但调查结果却显示了一定的聚集性。除了第一批被解救的申城失踪者之外，最新一批误入者来自宁城，失踪时间集中在几个月到一年之前，比申城这些人更早进入里世界。再往前追溯，更久之前的受困者中，排除少数已经记不清具体日期的，大部分调查结果都显示类似的特征——失踪时间、地点集中在某年某几个月内的特定城市。”
陈陌若有所思：“我以前以为这个超市只是里世界在现实中的众多出入口中的一个，这么看来，并非如此？”
“没错。”张涛点了点头，“它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之所以里面的人来自世界各地，是因为其幕后操纵者会定期更换城市。每隔几个月，它会通过附着在某个顾客随身物品上的方式转移到新的作案地点，然后随机覆盖当地的连锁超市，以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诱捕人类。”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陈陌问道。
“为了吞噬。”这次换了沈君尧接过话头。
“吞噬？”陈陌下意识看向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顿住。
他注意到沈君尧面前的冰山熔岩蛋糕已经被吃了大半，他的手很大，捏着小小的蛋糕叉，显得蛋糕叉特别迷你。
陈陌发现自己的视线再度无意识地落在对方匀称修长的手指上，好一会儿才回神，不由得耳朵微微发烫。
沈君尧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耐心解释：“某些异端生存和提升的方式就是吞噬其他异端，或者拥有超能力的人类。”
“吞噬超能者？”陈陌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可是那些超能者在里世界分明过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享受着人上人的待遇……”
沈君尧却十分平静，像是在谈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可以这么理解，他们是被那间超市里世界意识圈养起来的储备粮。”
储备粮……
陈陌一时没有接话，怔怔地看着他，实在是这个说法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这间超市的幕后操纵者是一种掌握空间能力的吞噬型异端，编号为‘吞噬者-3008’。3008通过吞噬超能者来提升自己的力量。碍于自身的特性，它无法直接捕猎，只能伪装成正在营业的超市，通过引诱和圈养的方式诱捕人类。”
“它会通过观察和分析顾客的言行举止、购物清单等线索，判断哪些人是单身或独居，挑选那些失踪后不容易引起警方重视的人群下手。”
“这些被诱捕的人当中，有大量普通人类，也有极小一部分超能者。普通人类能为它提供少量养分，但它真正的目标却是超能者。吞噬超能者之后，3008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吸收能量。在这期间，为了安抚新进来的超能者，它会派出所谓的‘神使’，许诺以定居特权和超然身份为诱饵，让超能者主动留在里世界。”
陈陌不由得想起他们当初在里世界遇到的那个神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以……他当时拉拢我，并不是看中我的能力，而是想把我圈养起来，等3008什么时候饿了就把我给吞了？”
沈君尧看着他，没正面回答，但那略带安抚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陌只觉得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说：“还好它没得逞。”
沈君尧神色淡淡，有他在，当然不会让那家伙得手。
他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苦味冲散了口中的甜腻：“所以，为了保证超能者的超然地位，也为了防止他们联手威胁自身，3008用各种方式暗示‘里世界之神’不喜欢超能者拉帮结派，试图用这种方式分化他们。”
“难道所有人都信这一套？”陈陌视线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动作，想起当时他们也遇到这种事，忍不住质疑。
沈君尧神色淡然，说出管理局的调查结果：“当然不是。不过3008是里世界的操控者，在这个空间范围内，主场优势几乎完全倾向于它。除非拥有碾压它的实力，否则一旦表现出不服从，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吞噬，确保里世界的秩序。”
陈陌微微皱眉，感到一阵不适。
他注意到沈君尧谈起这些话题倒是显得十分从容，大概是在异端管理局待得比较久，经历很多这种事，所以见怪不怪吧。
“在这样的策略下，留下来的超能者就都是相对‘听话’的。”沈君尧继续说道，“超市里有取之不尽的物资，受困者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脱离困境之后，很多人就干脆接受命运，安心留在里面生活。”
“普通人类对3008的作用其实不大，但留着他们并不费力。超市的货架上全是3008通过空间能力‘零元购’来的商品，物资不缺。留下的那些普通人类，主要是为了给超能者提供服务。他们是超能者的‘附属品’，让那些强者觉得自己在里世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陈陌听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想到那些超能者在里世界建立基地、抵御外敌，在普通人的依附中享受皇帝般的待遇，有些运气好活得久的超能者，甚至已经在里世界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可谁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只是3008的储备粮而已？
细思极恐。
“3008在里世界内投放了两种级别的怪物，低阶的蓝衣无脸怪确实是一种由无机材料塑造的傀儡，被设定了每晚攻击人类的程序，职责是确保里世界的普通人类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用以降低成本和风险；而高阶的裂口怪，则有点像渔人训练的鸬鹚，会在3008需要的时候出动，吞下超能者并带到3008面前，交给它来吞噬消化。”
“原来如此！”陈陌立刻想起了当初在游乐场看见的那一幕。
一个小男孩明明被裂口怪吞到肚子里，被他一拳打在肚子上之后，那个裂口乖竟然把小男孩完整地吐了出来。
原来，那是因为裂口怪本身并不吃人，它只是为3008抓捕超能者而已，又因为里世界内超能者往往都是独倨一方，所以就有了“领班”通常单独行动的说法。
可他们三个无论怎么被离间都坚持一起行动，加上3008对他们的忌惮，一下子派出了五个，才造成了那天晚上的混战。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领主级别的超能者被裂口怪吞掉。由于信息不对称，受困者只会以为领主运气不佳，或者实力不足，才会遭遇‘神的惩罚’。甚至绝大多数被吞噬的超能者，直到死都没发现真相，以为真的有什么里世界之神在庇护他们。”
陈陌没想到自己只是没参与到后半段的收尾工作，居然错过了这么多内.幕。
“太可怕了。”他忍不住喃喃。
“可怕吗？”沈君尧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弱肉强食，这只是3008的生存方式而已。”
陈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心想，这就是强者吗？
看待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
张涛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沈君尧身上：“队长，我有一件事没搞明白。当初我们三个明明是无意间闯进去的，你后来为什么说那不是巧合？”
沈君尧眸光微微一动，抬头看向他，见陈陌也在盯着自己，显然对这个问题同样感兴趣。
他沉默片刻，无奈地笑了笑承认道：“对，那天的情况确实不是巧合。在此之前，我已经掌握了进入里世界的方法。”
张涛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早就知道？”
沈君尧点了点头：“3008之所以每隔几个月就转移阵地，以极其低调的方式诱捕人类，是因为它只有在自己操控的里世界空间内才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在外界，它的实力只算平平。它会尽可能地隐藏自己，超市被我们接管之后，它没能及时逃脱，索性关闭入口，想龟缩在暗处等待时机。”
“所以——”张涛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找到它的？”
沈君尧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异端管理局毕竟是专业的。我们掌握了一些特殊的方法，其实只要实力足够，强行破解空间结界并非难事。只不过……那里面还有数量未知的众多受困者，暴力碾压可能会伤及无辜，当时我的计划是找机会潜进去，查清楚里世界的情况，再决定后续行动。”
“本来也打算找队友一起进去的，结果刚好那天陈陌也在。”沈君尧说。
张涛看着队长，不太确定地挠了挠头：“可是……队长，我怎么记得当时你的态度，好像并不想让陈陌卷进来的？”
“是吗？”沈君尧挑了挑眉，目光掠过张涛，又落在陈陌身上，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记错了吧。”
因为“超市里世界”的原型参考□□-3008，所以命名保留3008以示致敬。
不过了解这方面的小伙伴应该看得出这是个原创故事，再次说明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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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复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