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回到家里，后脚外边就下起了雪，晚上临睡前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将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染白了去。

苏暮春靠在房门口往外伸手，接了好些雪花在手心里，但没过一会儿就化成了水。

小季见状赶快将人给拉回了屋子，还把房门给关上了，道：“小爷别玩雪了，快点上床暖和暖和，另外今儿个天冷可不能再半夜偷偷去柳大人的屋子里了，小心着凉了去。”

苏暮春笑着摸了摸鼻尖，道：“小春晓得了。”

今儿天这般冷，他才不要往外头去，躲在被窝里最舒服了。

不过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开始身子逐渐升了热，热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觉，嘴里还直哼唧。

小季惊醒之后便连忙弄了布巾来给小爷擦着脸颊，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柳大人，没多久一家人便都挤在了苏暮春的小房间里。

苏暮春蜷缩在床上，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半颗脑袋来。

他半夜里身子热得发烫，没多久胃里又难受得紧，接连吐了好几回，如今身子都是软趴趴的，一点儿都不想动。

生病属实太难受了些。

柳清安瞧见苏暮春这般模样，心里头慌得很，连忙冲出了院子去找郎中了。

村子里头没郎中，要找郎中得跑到隔壁村子去，一来一回得半个时辰。幸好柳太傅和柳夫人他们来的时候将马车带了过来，有了马车便能更快一些。

但就是这样柳清安依旧觉着去往郎中家的路格外长，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人给带回来。

外头的雪下了一夜，柳清安下了马车后一脚踩在地上连鞋子都瞧不见，全都陷进雪里了，刚走几步鞋子就被濡湿了，那冷风一吹冷的人浑身发抖。

柳清安完全顾不得这些，拍着那屋子的门叫人。四王爷连忙跟了过去，两人一块在外头喊着郎中。

腊月里的天本就冷得紧，如今又下了雪，在被窝里的人就更难起床了，过了好一会儿郎中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郎中被喊出来之后，他们便赶快带着人上了马车飞快地往家里带着，等着诊断后将药煎好喂下，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柳清安心里头依旧慌得很，一直守在床边，还时不时地伸手在小春额头上探探温度，瞧着紧张得很。

四王爷走上前去，道：“先交给小季守着，你得回去换身衣裳暖暖脚了。”

柳清安的鞋子这会儿早就湿透了，衣服也被雪沁湿了些，这般天气身上穿着湿的衣裳自然是不行的，可他依旧摇了摇头，道：“不用，我不冷，我想在这边守着小春。”

他是在怕，怕他一个看不见小春就出了意外，就像十七年前那样，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孩子就没了，如今若是离开一会儿小春又没了，他心里头定是要再崩溃一次的。

四王爷和柳清安对视，道：“清安，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这次跟十七年前不一样，太傅和老夫人在这儿，没人敢做手脚的，别怕。”

柳清安眸子动了动，瞧着在床上熟睡的小春，凑过去小声说道：“小春你先睡着，阿爹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怕啊。”

他说罢给苏暮春掖了掖被子，又给他把凌乱的头发往旁边理了理，而后才从屋子里出去。

四王爷在泡脚桶里兑好了泡脚的水，蹲下来给柳清安脱下鞋袜洗脚，一边洗脚一边说道：“清安，等小春身子好了咱们回京吧，一家人在京城里好好过日子。”

“太傅和老夫人如今年纪也大了，有儿子和孙子在身边的话，他们过日子也能更加舒心一些，回去吧，日子总归是要往前看的。”

孩子没了的事儿一直都是柳清安的心结，起初那些日子更多的是悲伤难过，但随着日子的推移，他逐渐变得郁郁寡欢起来，有时候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事儿来，直到从京城离开身子才算是好了些。

这些年对外说是隐居山野，但其实是躲在了秦山镇里。

自打柳清安住进了秦山镇之后，四王爷便在京城和秦山镇之间往返，在京城里时是众人眼里的四王爷，回到秦山镇后便只是一个照顾郎君的丈夫。

“清安，跟我回去吧。”

柳清安眼眶一片湿润，喉咙里梗得难受，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嗯，回去，带着小春回去。”

他说完眼泪就住不住了，没一会儿就哭成了泪人儿。

四王爷也没好到哪里去，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觉着大男人哭成这样很丢人，扭着脸就在肩膀上把眼泪给蹭掉了。

柳清安瞅见四王爷哭得那般难看，噗呲一下就笑了出来，抬脚踢了一下洗脚桶，道：“你别哭了，真难看。”

四王爷才不在意难不难看，他只在意清安答应跟他回京城了，这会子嘴巴笑得都快要咧到耳朵后边去了。

他高兴得很，抓着柳清安的脚，手里拿着布巾给他擦着，道：“这些年你虽然不在京城，但你那屋子可是干净得很，老夫人隔三差五得就让人打扫一下，被褥也是常换新，她就怕你回去没地方住。”

四王爷说着便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盯着柳清安：“你若是想去我那儿住也成，我家里头这些年可是没有外人的，你若是去住着就是另一个主人。”

他这些年一直没成婚，外人早就对他指指点点了，还有些人说他身子不行才不敢成婚。

呸，哪儿身子不行了，他可是个有儿子的人，才不是身子不行。

柳清安一脚蹬在了四王爷肩膀上，将人给踹了个屁股蹲，说道：“我才不管你家有没有外人，我回京城当然是要回家住的，去你府里住像什么样子。”

四王爷拍拍屁股起身，道：“没关系，我去你们府里住就好了，反正你屋子里的床大，能躺下我们俩。”

只要清安能想得开些，让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柳清安没跟他再说些其他的，洗好脚之后换了身衣裳便又去了小春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