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你赶紧过来收拾一下！有新客人来了！小言！”老板大声喊着。

“来了！来了！”言睦刚放下手里的空盘子，又急急忙忙拿着抹布，来到餐桌前，将沾满油渍剩菜的碗筷摞在一起，动作有些不利索，又差点把桌子上的剩菜扫到了客人身上。

“诶！你这年轻人，怎么毛手毛脚的。”客人吓了一跳，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言睦不停地道歉，等客人挥挥手要他赶紧走后，这才端着一堆空碗筷去了后厨。

打烊后，言睦留下来跟老板老板娘两夫妻一起刷碗，最后一个盘子洗完，这才算是真的下班了。

这家苍蝇小馆目前只有他一个员工，老板要炒菜老板娘要收银，只有他一个人负责上菜收碗擦桌子。

带着一身酸痛回到了出租屋，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洗漱完，总算是躺下来。

虽然这份工作真的很累，但他已经做了快三个月了，而且这是目前，他唯一能被应聘上的。

之前他找了很多份工作，一开始他觉得，凭着他的文凭，好歹也能在家小私企混个职位。

直到再一次被人事拒绝，言睦终于爆发了，扯着对方的领子大声质问。

“其实吧，我们真的很想录你，但是……”人事尬笑了一下，“小言啊，你是不是得罪了谁……你的资料传得到处都是，有人在拦你啊。”

人事的话萦绕在言睦的耳边，他总算知道为何没人愿意录用他了。

非要这样吗……一定要把他逼死才罢休吗……

他曾经的家人，曾经如此疼爱他的父母和哥哥，在知道自己并非是洛家的亲生孩子后，将真正的洛家小少爷接了回来，然后，为这真少爷，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否定。

因为真少爷对于自己姓氏的执着，洛言睦变成了言睦。

因为真少爷觉得他房间的采光好，言睦便只能搬去二楼最角落那间。

因为真少爷想要……言睦什么都要让着他……

最终，言睦与这一家人一刀两断，却没想到，他们从没放过自己。

只有这种巷子里的个体户愿意招他，他们不知道洛家，只想招一个手脚利落价格低廉的劳动工。

言睦蜷缩在床上，脚底冰冷，四周不断有男人女人的尖叫，流浪猫的叫声，老鼠嘻嘻索索的动静，他用被子蒙住头，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照片。

被赶出洛家后，言睦身上没多少钱，这是他能找到的最便宜的还算干净的住处了。

起初他不能习惯，他在洛家时千娇百宠，房间隔音非常好，还有A**R系统模拟各种自然环境声催眠，他来到这以后，被各种声音吵得整宿整宿睡不着，白天精神不好，走路上都差点睡着。

人总会习惯的，在这住了近一年多了，言睦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今时不同往日了，从他离开洛家后，真的再也没人爱他了。

他曾经的任性与娇气在这里除了会让自己的境况越来越糟，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要学会独立。

第二天自然醒来，言睦在餐馆的活是下午到晚上，上午他是不用去的，因此上午的时候，言睦会做他的另一份不会被洛家阻扰的工作——在网上给别人画插图。

他本身读的并不是美术专业，画画仅是个人爱好，以前就是画着玩玩，现在生活所迫，画画变成了他的副业。

前几天他接了个大单，完稿后便可以拿到八百块稿费，一个月的房租就有了，因此言睦画的很认真，生怕单主有任何意见。

最后一个色彩上完，言睦将稿子发给单主，收到了单主的夸夸和尾款后，总算安心了。

扭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直到胃部传来一阵绞痛，言睦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

强撑着吃完胃药，言睦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速冻饺子，勉强吃了点，又躺在床上等着疼痛消失。

言睦尽管已经自己生活一年多了，但是在生活上还是在摸索着，以前被养得太好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没人教他该怎么独自生活，前三个月，他总是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现在好歹摸出了些门道了。

下午到了出门的点，言睦收拾好了准备出门，他刚打开门，就被一团坐在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他以为又是洛家的人追了过来，后退了一步想把门关上，那人影听见声音猛地站了起来，拉住了准备关门的他。

“言言……是我！别关门！”

听见声音，言睦浑身一颤。

是他的前男友，温玉珏。

言睦几乎用尽全力要把那人的手甩开，但是那人握得很死，言睦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放手……”

“言言！是我错了，我来跟你道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宝宝。”

闻及此，言睦挣扎的力度小了很多，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抬头看向男人，曾经浑身上下连发丝都是如此一丝不苟的男人此时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西装也皱巴巴的，脸色苍白，眼睛通红，盈满了泪水，他一惊，便忘记了挣扎，直接被眼前的人抱了满怀。

“宝宝……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呜……”

“玉哥……”感觉到肩膀处被温玉珏的眼泪打湿了，胸口的衣服被他死死攥着，言睦这下彻底慌了，他赶忙把温玉珏带进了屋里。

屋里太小了，只能坐在床上，而枕头上，就正正放着曾经两人的合照，边角早已被言睦日复一日的紧攥中变得皱巴巴了。

言睦忘记了还有这张照片，他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温玉珏看到了，温玉珏又扑上去抱住他，哭得更厉害了。

“宝宝……对不起……我来晚了……”

言睦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玉哥，你别哭了，你能不能……让我先打个电话……我请个假，上班快迟到了……”

温玉珏点头，放开了言睦，看着言睦打完电话，他又扑上去抱住了言睦。

他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言睦黏着他，温玉珏是个十足十的精英，冷静克制，一心扑在工作上，在温玉珏面前，言睦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总是在不断地迁就他。

但迁就总会有底线的，温玉珏终于在一个雨夜爆发了。

也不算是爆发，温玉珏很冷静地表示，他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

言睦又哭又闹，坚决不肯离开，他大骂在温玉珏心里自己根本比不上他的工作，他干脆跟工作谈恋爱去吧。

他记得很清楚，温玉珏就站在言睦面前，冷静地看着言睦撒泼，最终，以言睦的分手为终点，他们终于决裂了。

温玉珏不知道的是，那时候洛家的真少爷已经回来了，他也已经不叫洛言睦了，他的家人已经不要他了，曾经的朋友也因为他身份的改变离开了他，温玉珏再离开他，他就真的没人要了。

一开始他很不甘心，明明是温玉珏先追他的，凭什么追到手了又这么对他，难道不应该将他放在心尖上认真地宠着吗？

长期漫无边际的孤独，言睦从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麻木，他不断反思自己，养活自己的日子里，他晚上看着两人的合照，总算知道了温玉珏当初的不易。

原来工作这么辛苦，原来自己这么无理取闹。

温玉珏也许早就受不了他了，所以每天宁愿工作到深夜，也不愿回家抱抱他，听他的抱怨。

他一点也不会体贴人，他是个糟糕的男朋友。

可现在温玉珏抱着他一直在哭，一直在道歉，言睦反而不知所措了。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为什么要温玉珏道歉。

“玉哥……你别哭了……你要……你要吃点东西吗？冰箱里有饺子……”

言睦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两只手撑着床，看着扑在自己身前的温玉珏，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抱我！宝宝……你还在生气吗？”温玉珏湿漉漉的双眼望向言睦，哽咽道，“你以前最喜欢抱着我，你现在怎么不抱我！我不要吃东西，你抱我好不好……”

言睦只好抱住他，温玉珏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但他感觉到了言睦的僵硬，又想哭了。

“宝宝，你原谅哥哥好吗？从前是我错了，我总在逼你长大，逼你懂事，我错了……宝宝，呜……”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

他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言睦怀疑他以前面无表情，就是攒着今天一把爆发出来。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玉哥，你别哭了。”言睦干巴巴安慰道。

“你原谅我！你没错！是我错了！”温玉珏快要哭哑了，言睦只好附和道原谅了原谅了。

温玉珏的声音慢慢变小，等言睦悄悄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这才发现，温玉珏已经睡着了。

他将温玉珏放在了床上，看了好一会，又起身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给温玉珏擦脸上的泪痕。

温玉珏眼底有很明显的青黑，言睦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又用热毛巾轻轻擦了擦，想到刚刚温玉珏哭了很久，还是把毛巾折好，盖在了眼睛上。

他还是去厨房煮了些饺子，煮好后放在锅里温着，温玉珏还是没醒。

因为刚给老板请了假，他难得一天都没事，于是打开电脑，准备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单子可以接，赚点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