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与傅常言回来的动静很快惊动了付旗山。
他推了推自己那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起身步步朝陆南星与陆家父母走来,迎上陆南星的视线,他淡淡又温和的笑了笑。
至于他面前推着的这一位大人物——
付旗山认识,但此时却也不想多打什么招呼。
男人狩猎的直觉告诉他,傅常言是来争抢他看中的猎物的。
“哎哎,别在这儿站着了。这都到饭点了,要不咱们先坐下来吃饭吧。”
眼见着人都堆到厨房来了,陆母忙干笑着打着圆场。或许是清楚这两位都是不好惹的人物,陆母这话说得毕恭毕敬,说完就扭头喊道:“张妈,快——”
“也好,正好可以坐下来跟岳父岳母聊聊我与南星的婚事。”
陆母这话还没说完,付旗山便推了推他那没有度数的眼镜,温和的微笑打断。
陆母没说完的话瞬间哑火在了嘴里。
陆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毕竟如今这局面……
“呵,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想着来谈婚事了。”
就在这静默的时刻,一声嗤笑骤然响起。
傅常言坐在轮椅上,眯起长眸冷笑着审视付旗山,说起来,这人好像还有些眼熟,仿佛是某次商业酒局里,曾端着红酒想来与他套个近乎。
只可惜,他并未瞧得上这人。
傅常言毫不留情的嘲讽:“付先生未免有些太自信了吧。”
“陆南星的婚事,我想,还是应该由他自己做主。”
说着,傅常言稍抬下颌,视线自下而上,却侵占而压迫地落在陆南星身上,“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让谁来做你的夫婿,自己选。”
随着傅常言话音落下,陆家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陆南星身上。
父母的眼神充满忧虑,陆晓东的眼神充满了警告意味,而付旗山……
陆南星推了推眼镜,避开了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只在动物世界看到过。
客厅一时间寂静下来。
陆父在众人的眼神中,长叹一口气迈步上前把儿子拉了过来,“南星啊,不用选什么。你现在才二十二岁,还在上学呢!爸妈还不想你这么早结婚。”
“你要是乐意,咱们毕了业再玩几年,你之前不是想去巴萨罗那学艺术吗?还有……”
“爸!”
“爸。”
陆晓东与陆南星同时开口。
陆南星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后郑重地同父亲说:“我已经长大了。您……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他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可以为他爱的家人做点事了。
就比如,这门婚事。
长吐出一口气,陆南星转回身,看向面前这两位“fu先生”,一个像豺狼,一个像虎豹,都没什么好看的。
不看也罢!
倔强的扭过头去。
深吸一口气后,陆南星望向一脸凝重的爸爸妈妈,终于郑重地开口:“爸,妈,其实我有一些话一直想跟你们说,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自从知道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后,我一直都很愧疚……”陆南星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父母,然后转过头,看向一脸愤然的真少爷陆晓东,稍抿唇瓣,续道:“对你们,也对被我鸠占鹊巢了多年的真少爷。”
“我知道这一切也都不是我的错,可我的的确确抢占了别人的身份,也享受了多年你们的关爱。”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好好报答你们。”
“南星——”
“南星!!”
陆家父母听到这里简直痛心疾首,恨不得拉住儿子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傅常言气定神闲地坐在轮椅上,闻言偏偏挑眉,目光闲闲的落在陆南星身上。
陆南星身子骨单薄,瘦弱的后背在白皙的衬衫后头若隐若现。他站得板正,双拳更是紧紧握着,仿佛一棵傲立雪中的松柏。
“而且我也长大了,结婚的事,也确实在我考虑范围内。所以爸妈,你们不必太担心我,我……”
“今后会和fu 先生好好过的!”
说着,陆南星钻进小拳头,如同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迈步往身侧一站——
随着他的动作,陆父陆母惊骇得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捂住了嘴巴。
付旗山更是不可置信的皱拢眉头,张口想说什么,却竟然一时失语。
而傅常言看着头顶的阴影,慢悠悠的挑了挑眉,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意外。
他缓慢地抬起眼来,恰逢陆南星转回头来。
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陆南星惊得八百度的眼镜仿佛坠落,张大嘴巴无声地呐喊——
怎么是你!!!
……
在这一场离奇的选亲结束后,陆家众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兵荒马乱的意味。
就仿佛战事即将开始,将士们都抽出刀准备应战了,却发现前方传来捷报——这仗不打了!
众人一时皆有些反应迟钝。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付旗山。
大概是他早已过了那个为爱情惊心动魄的年纪,于是此时除了略微的惊愕后,瞬间就恢复了理智——
这事不合理。
于是在一片死寂中,付旗山佯装平静地将陆南星带到了花园中去。
他决定要跟这个倔强的死小孩好好谈一谈。
“南星,你老实跟我说,刚刚在客厅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
午后的花园里,暖阳穿破稀疏的树叶,稀稀零零地撒在二人头顶。
付旗山略微花白的头发被照得发光。他紧皱着眉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这个青涩的大学生,久久,他长叹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开口:“南星,我知道里面那位傅先生位高权重,但我听说,自从他车祸残疾后,为人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你有些怕他也是应该的。”
“你跟我说实话,他刚刚是威胁你了吗?”
陆南星沉默地听完付旗山的问话,然后紧皱着眉头,用一阵狐疑的眼神盯着他反问:“付先生,我想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背后说人坏话吧?”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威胁我了,你准备怎么办?”
花园不远处,傅常言正端端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在一起,静静看着陆南星与付旗山对话。
周身那压迫的气势,就仿佛他是来捉奸的正宫娘娘。
正宫……有了这个认知的傅常言薄唇莫名上扬,眯起长眸再向陆南星看去,却见他蹙着眉头上前一步,竟逼问道:“如果他威胁我必须跟他结婚,不然就把我家搞得破产,你怎么办?”
傅常言:“……”
头突然好疼。当个正宫好难。
“如果他不仅仅是拿我家威胁我,还拿你家呢?”
陆南星仿佛是想起了傅常言刚刚跟自己说的种种,澄澈得宛如小鹿的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警惕,步步紧逼着又问,“如果我不愿意嫁给他,他就让你家破产?还要把你双腿打断,让你下半辈子也要在轮椅上过活呢?”
傅常言:“……”
谢谢抬举,他还不至于这么暴力。
付旗山听着陆南星这一句接着一句的逼问,只眉头微微一挑,到他这个年纪了,已经不会再被这些小年轻轻易拿捏了。
付旗山曾经在闲暇时候回顾过自己峥嵘的这四十年。
他知道他这一路走来,身边聚集了太多流言蜚语。有攻击他出身的,有攻击他凤凰男的,甚至还有攻击他城府深做事狠的——
可那又怎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些看不起他的人,最后不都一个一个跪着来给他提鞋了?
付旗山有时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就比如如今这场面。
在陆南星说出这话的刹那,付旗山眉宇的那点厌烦莫名消了。他很清楚,陆南星此时会来跟他说这番话,就说明他没有跟那位傅先生谈拢。
若是谈拢了,也就不会来试探他了。
于是付旗山推了推自己那没有度数的眼镜,微微一笑道:“南星,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撒谎的。”
“你看着我,他真的威胁你了吗?”
付旗山如狼般犀利的眼神,透过那单薄的镜片,直直地落在陆南星身上,那一瞬间陆南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而付旗山的眼神更是如钢钉一般,一根根钉在了他骨头里。
刺得人不寒而栗。
陆南星稍抿薄唇,抬起眼直视上付旗山**裸的视线时,脸上火烧一片,有一种被人揭了老底的羞耻感。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就听得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劲草被滚滚轮椅碾压过去。
陆南星转回头去,就见张妈正推着傅常言步步朝他们走来。
傅常言还是那副傲慢又孤高的模样,迎着淡淡的日光稍抬下颌,视线明明应当是自下而上的,却在此时平白给了付旗山一阵自上而下的俯视感。
“是啊,我威胁他了,付先生准备怎么办?”
作话:天凉了,该让付氏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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