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郁看着对方身影，赵瞿穿着gucci的新季衬衣，又换了豪车，精致矜贵的像个转眼就能翩然飞走的纯白雪鹭，渐渐的和自己梦中的沉默冷漠的青年重合。

不管身在什么处境中，他总是有能力让自己过成被万众人艳羡的样子。

见姜厌郁不说话，赵瞿重新笑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什么波动，将所有东西收拾起来，拉开了车门，好看到仿佛为名车量身匹配的车模。等到姜厌郁踌躇不定地上来，随着按钮落下，车门重新关上，狭小的空间静默地让人觉得压抑。

姜厌郁坐在副驾驶上，他不明白赵瞿特意等着自己约这个饭局是为了什么，对方距离自己太近，这让他几乎感到无所适从。

姜厌郁只能低头将目光落在那杯奶茶上面，犹豫片刻，问道：“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吗？”

赵瞿打了个转出了车库，外面路灯的昏黄亮光映得他面容情绪并不分明，听见姜厌郁的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稍微青白了瞬，才无所谓地笑笑开口：“导演分给我的，就拿着了。”

姜厌郁“哦”了一声，想不到话题可接，于是两人之间重新陷入到了混沌到连思绪都马上要溃逃的气氛中。

A市夜色下的华灯织成了一片明亮星子，狡黠地冲着来去匆忙的人群微笑致意，这个城市无论什么时刻都十分热闹。

赵瞿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姜厌郁偶然的余光瞥见他侧脸并没有什么表情，对方带着他绕过几条主街，最后到了一家看上去十分低调的江浙菜馆。

姜厌郁坐在车上一直浑浑噩噩，飘散的思绪不知是埋怨自己还是嫉妒对方，见赵瞿停好车后才深舒一口气，跟着他下车走进这家餐馆。

餐馆外面古朴素雅，内里却是灯火通明，缱绻的音乐声悠扬飘荡，坐在前台的中年男人似乎与赵瞿极为熟稔，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笑着寒暄了好几话。

等到赵瞿和对方打完招呼回过身来，带着姜厌郁往位子上走的时候，青年温和开口解释道：“这是A市难得一家十分地道的浙菜馆。”

姜厌郁找不出赵瞿的话语含有什么其他意味，到了位子坐下来，安静听了音乐半晌，才道：“这歌好像是首粤语歌。”

赵瞿失笑，他笑起来杏眼微弯，眸中水色分明，脸上却是极为矜持，波澜不惊。

姜厌郁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那时候赵瞿是个笑点不高的人，常常会被自己不经意的某句话逗得乐不可支。

他一因为自己发笑就习惯去搂着自己，微躬着身子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于是姜厌郁就能够感受到赵瞿清朗愉悦笑声之下喉结细微不停的颤动，直到片刻后停下，赵瞿脸上还残留着颧骨持续升起带来的浅薄晕红。

赵瞿看着姜厌郁脸色，笑意消逝，淡淡开口：“杨千嬅的《稀客》。”

姜厌郁有些茫然，听懂了赵瞿说的是餐馆中的音乐后随即沉默了下去。

这几年他因为生意惨淡处境狼狈，几乎不太听歌，亦是少了许多闲情雅致再热衷于去追逐一些流行的东西，不过没有想到赵瞿这种看上去严肃刻板到一丝不苟的人如今居然也开始听起了所谓的popular song。

不稍片刻，菜端了上来。姜厌郁尝了一筷子鱼，比之远婶做的清淡上一些，不过的确称得上鲜香软嫩，味道浓郁，果然是很难得的正宗浙菜。

赵瞿看姜厌郁的神色便知道对方满意与否，他也跟着动了筷子。赵瞿为人的周全体贴的名声不只体现着这顿饭上，整个吃饭时间两人一直十分安静，特意避开旧友叙旧中那些咄咄逼人地追问现如今的境况的环节。

赵瞿刚来姜家的时候口味偏重，吃不惯B城的清汤寡水，现如今他倒是极为习惯地为自己舀了一碗莼菜汤，又用筷子捡起一块虾爆鳝的黄鳝块，放到了盛米饭的碗里。

姜厌郁一直低垂着眼皮默默吃饭，无意瞧见赵瞿的动作，心中骤然发涩，面上却没有言语，只是感觉眼下的饭菜仿佛再难以下咽。

他是正宗的南方胃，最爱吃的一道菜便是虾爆鳝，准确来说是虾爆鳝里面的虾仁，于是每每剩下的鳝鱼他都会毫无负担地分给赵瞿，天长日久，他们仿佛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每次远婶做虾爆鳝的时候，虾仁归他，赵瞿则只动鳝鱼。

姜厌郁没敢去想当年他们的那些共有习惯，只当赵瞿如今亦是爱吃鳝鱼，强迫性地让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鳝鱼，放在口中，味如嚼蜡。

坐在姜厌郁斜对面的是一对年轻的女孩，自从姜厌郁坐到这里便不时往他们这边望过来，偶尔会低头和同伴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悄悄话。

不一会儿，对面两个人吃完了饭，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姜厌郁的身边，留着黑色直发的女孩脸色微红，看着姜厌郁表情有些不自然，仍然满面笑意问道：“帅哥，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姜厌郁被突然搭话，脸上有些愣，想着自己是个同性恋，略微诚实地摇了摇头。

站在的两个女孩相互对望一眼，最初和姜厌郁搭话的女孩被姜厌郁的动作逗得笑意更加璀璨，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正是一腔勇气追求喜爱的好年纪，她悄悄地攥紧了同伴的手，面上却是强撑着若无其事，笑道：“你很帅，我能要你一个微信号吗？”

姜厌郁这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把筷子放下，一时间居然感觉有些尴尬。

从吃饭的时候赵瞿就背对着那两个女孩，现在她们又是直冲姜厌郁而来，没有在意赵瞿的脸庞，青年便沉默地握着汤勺边喝汤边安静听着这一场浪漫心动初始的对白。

姜厌郁的眼神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放才好，刚和前男友重逢吃饭，便被陌生人要微信，这怎么看都是稍显戏剧化的一件事情。

面前的女孩应该还在上大学，眼神中还是未经世故打磨的纯粹与热情，和娱乐圈里浮光掠影的声色男女截然不同，夜晚餐馆的灯光与热闹给了人忍不住怀缅过去的效果，姜厌郁稍显局促地笑了笑，眼神中似乎也因为过去的自己而浮现出一点柔软。

他掏出了手机，手指轻点，刚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勺子落到盘子上的急促清脆声音，赵瞿似乎被汤水呛到，侧过身咳嗽的脸面通红，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这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年轻女孩的注目，那两个人望向赵瞿，眼睛猝然睁大，面上激动不已道：“赵……赵瞿？”

赵瞿脸上惯常的冷淡笑意，冲着二人略弯了眼睛，低声道：“你们好，我是赵瞿。”

遇见赵瞿明显比邂逅心动的小哥哥来得更叫人激动，原先的黑直发女孩和她的朋友光速挪到了赵瞿身边，兴奋不已的想要求合照。

姜厌郁：……

未免见异思迁的太快。

赵瞿自然大方地随着二人对着摄像头拍好了照，又给二人签完名后，看着她们还迟疑不肯走的身影，青年眼神恬淡得仿佛初月映照下的池水，不好意思道：“因为我的信息需要保密，朋友的微信怕是不能够给你们了，要不这样，你们那桌我请客好不好？”

“这怎么好意思……”

两个小女孩急忙摆手，推辞着立刻走远，赵瞿依然叫来了服务员，利落地给那一桌买了单。

等到这一切全部完成，赵瞿才再次看向姜厌郁。

他的眼神清亮，直直地盯着姜厌郁，唇角弯出一个弧度，脸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表示歉意：“抱歉，因为我自身不方便的缘故，竟然让你白白错失一段桃花。”

大堂里的歌声缠绵悱恻。

蔷薇如期盛放，游人如期过路。

情人如期相爱直到分开。

“蔷薇如期盛放，游人如期过路。

情人如期相爱直到分开。”——杨千嬅《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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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