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小姐6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轻轻拂过屋檐时,整个院落似乎都苏醒了过来。几只鸟儿落在枝头,一动不动,黑豆似的眼睛不知在盯着什么。

走廊里穿着护士服的人行色匆匆,手中的推车摆里放着数盒药剂。

患者们在这晨光的照耀中缓缓醒来,有的望着窗外发呆,有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好奇,还有的,情绪一点点饱胀过溢。

病房里,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而沉重,监护仪的嘀嗒声响在耳边,不知道是在为什么打着节拍,每一次跳动都拉扯着人的心弦。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与淡淡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复杂的香气。

输液管中的液体缓缓滴落,流入青色的血管中。

坐在病床上的人低垂着头,长发垂在她的脸颊旁,遮掩住了她所有表情。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床头摆放着不知何时拿来的一个老旧的留音机,与整个房间的陈设格格不入,正在那里咿咿呀呀地放着歌。

刘子安手捧一束鲜花,推开了病房门,眼前的人依旧如往常的数次一般,对他的到来不闻不问。

他白净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浅微笑,温声道:“好久不见,来看你一次真不容易,你最近感受如何?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吗?”

床上的人并未给他丝毫回应,他如往常一般自说自话,将鲜花插在了清洗过的瓶子中:“叔叔阿姨又帮你找了个专家,你……”

留音机重唱歌谣,音调却突然转高,“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刘子安手中的花瓶碎了一地,双眼中尽数是暗沉。

病床上的人却在此时抬起眼帘,望向了他,她的眸子里漆黑空洞,仿佛吞没了一切的情绪。

未被关紧的门外,隐约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十三室09号病人狂躁加重,准备注射卡马西平稳定剂。”

……

“二室04号病人情绪稳定,可以播放首轻音乐,注意观察。”

清晨的阳光一缕缕走过,落在了院落大门口——湘城市第一精神病院。

都城边缘长长的大道上,只有极少数的时候,能看见一两辆车往来。

……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宗钺手指微动。

四下的惊雷掀翻了厚重的泥土,有朗朗清风徐徐而来,吹散了围绕在身边的土腥。

恢复原样的宗钺睁开双眼,四下依旧无人,林影阴郁,天边的圆月泛着暗暗的红光,隐隐约约地,有人轻吟着歌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被幽幽唱出的词句,显现出别样的诡异,树枝无风而动,在周围摇曳着,应和出吱吱呀呀的曲调。

宗钺一时不做言语,只是静静听完了整曲,只待一切又重归于默然。

“你不屈自己如此枉死,我能够理解。”

宗钺手中抖出一张符纸。

“只是不知你是否能够理解,恩怨两消,不应再造因果。”

“何为再造?”有声音自远方传来,掀起浓郁的泥土腥香,带着深深的戾气。

宗钺手上的符纸自化清风,将其隔绝,血月下的身形岿然不动,开口间语调平和。

“裂魂拼接,封魂入地,此间百般折磨,谓之再造因果。”

“哼。”阴冷的嗤笑声在周遭响起,“像你这种奢侈糜烂的富二代假道士,懂什么因果!”

厉鬼尖鸣,直刺耳膜,仿佛要钻入大脑搅弄个天翻地覆。

宗钺并未开口反驳,摇了摇头,迈开步伐,看上去似乎只是随意跨了一步,却避开了所有愈闻尖利的阴鬼啼哭。

“你这话着实是属于刻板印象了,”宗钺的瞳孔一瞬间变为金色,一指定住了隐于暗处的鬼,再开口时语气中含着几分真诚地反问,“假道士能这样一指将你定住吗?”

被他定住的厉鬼秀发掩盖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了一个微微勾起的嘴角。

宗钺看了她一瞬,皱起了眉。

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卷起枯叶与尘埃,仿佛流溢出深沉的叹息,四周的空气凝固成刺骨的寒意,穿透衣衫,直抵骨髓。

就在这时,一抹模糊而扭曲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如同被岁月遗忘的古老画卷被无形之手轻轻展开。那身影忽明忽暗,仿佛是夜色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实体,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宗钺的神情中带上了几分凝重,面前的阴鬼给他带来了极其不好的感受。

有声音传来,显现出十足的虚伪友好:

“你好,武判官,好久不见。”

阴冷的空气围绕在宗钺周身,变得黏稠,显现出极端的不祥。

宗钺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墨色的长剑上有光芒流转,蕴含着诛邪除魔的力量。

“遇见你,我可觉得并不好。”

“其实你不必如此防备我,”阴鬼的身形靠前,话语间带了些循循善诱,“这千年来,我只真心想做一件事,并没有怎么为祸人间,一般来说,若我人犯我,也不怎么主动伤人性命。”

眼见宗钺不作回应,他抬起手以作展示:“你想想看,以我之力,若真想害谁,怎会像顾康年所经历的那般小打小闹?”

宗钺长剑突然直指向前,在一人一鬼之间划出了深深的沟壑,“你要不要先退后几步,手脚也安分一点?”

他身上金光愈盛,“否则,我们应该是没办法聊一聊你没怎么为祸人间的事。”

“唉,”有轻轻的叹息声响起,“不知为何,和你这样的人讲道理,总是说不通呢。”

宗钺眉头微挑,实在是有些佩服面前这鬼信口胡诌的能力:“那我是不是要说一声不好意思了。”

夜幕低垂,月光看上去尤为稀薄,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云层,斑驳地照在他们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不知位于何处的荒芜之地上,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而诡异,一人一鬼悄然而立,空气仿佛是凝固了一般,连带着制止了轻风的呼吸。

四周的树木枝叶低垂,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什么一般。

静默中,阴鬼的身形先动,呼啸而至的戾气如同尖刃,些微沾染上一点便会皮开肉绽。

宗钺挥剑格挡开阴鬼的攻势,阴阳剑上流转的光芒极盛,一挥一斩间好似划破了空间。

天师与阴鬼的动作都极快,肉眼无法捕捉,几次交锋之后,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尖鸣。

宗钺退后几步,深做呼吸,止住了微微颤动的右手。

面前方才还彬彬有礼的阴鬼,此刻再开口已经是止不住的怨毒:“若不是我真身被封,怎会被你这区区小儿所伤。”

他的额头与左肩都有明显的伤痕。

“你明知道自己真身被封,还出现在我面前讨打,”宗钺将手中的剑再次格挡至身前,化去了阴鬼随怨毒的声音而来的攻击,“如今受伤了,也应该反省反省,是不是自己心里没个数?”

夜色浓稠如墨,空气中缓缓流转出浓重的阴冷气息,面前的戾鬼收敛了一切的情绪,双目归于空无,只直勾勾地盯着宗钺,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一声冷笑传来,戾鬼的身形瞬间变得模糊,仿佛化作了万千缕黑烟,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宗钺。

真实存在的攻击化为了虚无的烟雾,逼人的寒意袭来,仿佛形成了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宗钺的身体。

宗钺微微皱眉,右手握剑,左手结印,口中轻念:“敬天地之力,借月华一战。”

一缕月光在他的手心缓缓浮现,转瞬延展,如水波涟漪,一圈圈散开,在空中点出细碎的波纹。

“像你这种天才,真是令人厌恶。”

空中有声音传来,语气平稳至无丝毫的语调起伏,似响在耳边。

手握月华的宗钺向前一步,阴阳剑再次焕发出光芒,偏头避开了一道鬼气,无所谓道:“是吗?我也没办法,只能请你多担待了。”

话语间,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化,即使是在这阴鬼之地中,也有数道天地灵气,向他汇聚而来,仿佛收到了不容拒绝的召唤。

只见宗钺身形一顿,随即缓缓抬起长剑,剑尖直指此地数不清的暗沉,随着他体内灵力涌动,剑身上也开始流转起柔和的月光,剑光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手中阴阳剑轻轻一挥,剑光如同匹练般划破长空,所到之处,一切阻碍都被不容置疑地化解,唯留下一片宁静与祥和。

“把三生石交出来。”

宗钺的长剑嗡嗡作响,已经搭在了戾鬼的颈间。

“什……什……什么三生石?”在他剑下的鬼,已不复方才的阴森诡谲,眼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阴阳剑,一瞬间来了个五体投地。

“大人饶命啊!小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我,我是身怀许可令来到人间的,不信您看。”小鬼趴在地上在身上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宗钺望着这只号啕大哭到涕泗横流的鬼,觉得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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