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天一整天顾康年都觉得十分忧虑，他懵懵懂懂不记事的鬼脑子昨天好像做了个了不得的梦，但醒来后只记得满心的愤懑，抬头看见文博，只觉得要完，想杀他的心又起来了。

文博在一边忙忙碌碌，最近因为顾康年的加入，直播的流量大了不少，甚至有几家大公司在与自己接洽签约，可是要乘胜追击。

“今天再来场夜半鬼镜惊魂怎么样？满足一下午夜场，我这边接了个手电筒，可以顺便带带货。”

开口间他回头望向顾康年，看见他红眼睛里明显又流露出的“杀了你我就解脱了”的意味，想起了初识的好一阵鸡飞狗跳，一个抱枕砸了过去：“你冷静点，要不要去洗把脸？”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文博转身开门，顾康年放下抱枕飘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个高的那个五官俊逸，点漆的双目如藏了夜空中深邃的繁星，脸上带点懒懒散散的笑意。另一个眼眸微抬，好似含了远山的寒雾，冷白的肤色像借了几分夜间的凉月。

总结来说，好看地秀了他一脸。

“二位，是走错门了吗？”

宗钺望着这面前的一人一鬼，只觉得有趣极了，那顾康年一副黏在文博身上不要钱的样子，怎么看关系都很不一般。

想到这里他笑着开口：“我叫宗钺，是文月文娱公司直播签约的负责人，之前和您交流过，今天带了合约过来，想与你当面确认签约。”

文博心里震惊了，不愧是著名的文月文娱，随便来个负责人都是难得一见的明星脸。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林沐泽身上，带了点询问：“那这位是？”

“我的……助理，”宗钺牵起林沐泽的手，没忍住又添了一句：“也是我合法的爱人。”

顾康年的目光本集中在文博的身上，听见“合法的爱人”这句话，分了点心思到宗、林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对哦，爱人这种关系还有合法的。”想到这里他偏头，对上了一双氤氲着寒雾的眼睛，一种极大的危机感笼罩住了他，让他顷刻间泄露出了煞气。

被那句“合法爱人”秀住的文博立刻感受到了不对，手伸后扯了扯顾康年的衣袖，轻微的牵动让顾康年平静了下来，他低头去看林沐泽，发现他已经移开了目光，方才的对视好像只是个意外。

宗钺轻“啧”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将林沐泽拉离了顾康年的视线范围，再次开口：“方便让我们先进屋吗？”

在屋内坐定后，三人一鬼开始了大眼对小眼，文博见坐在对面的二人半晌没有举动，忍不住问：“我们不先看看合约吗？”

宗钺点点头，拿出已经皱得不能看的A4纸，说：“好的，我来给你写。”

林沐泽：“……”

文博：“……”

顾康年：“……”

第三次被秀住的文博真心觉得自己遇到了骗子，很想将这两个人扫地出门，没动手不是因为他两长得好看。

宗钺一手龙飞凤舞的写着合约，开口忽悠面前的小年轻：“文月文娱是湘城司盛集团的子公司知道吧，我三个月前其实是姓司来着。”

文博立刻想起了最近轰动一时，满网络乱飞的“真假少爷”视频。

宗钺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落寞：“哎，现在虽然姓宗了，但也还没有完全被扫地出门，在子公司谋得了个职位，有点小权利，这不，还要养家糊口。”

文博真情实感地跟着点头，方才休闲服牛仔裤的也没办法去联系，现在仔细一看，眼前这人确实和之前娱乐新闻偶尔也会出现几秒的，西装革履的司少爷，哦不，前司少爷长得挺像。

林沐泽在一旁端着一杯温水，笑吟吟地看着宗钺在那里随手不知乱写些什么，满口真真假假的骗人，时不时还要偏过头来冲自己眨眨眼，只觉得他忙碌得可爱极了。

文博听他说了半天，然后接过宗钺手写的合同，定睛一看，满纸的鬼画符，根本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偏偏宗钺还一脸“怎么样，这个待遇不错吧”的神情，迷迷糊糊地签了字。

宗钺满意地将合同一撕两半，笑着说：“那么按照合约内容，请文先生允许我二人当面观看一场直播，毕竟您这属于灵异类，总得给公司揭个秘不是？”

文博一时有些为难：“可是我下一场的直播定在午夜，不如之后约个合适的时间？”

宗钺脸上的笑容十二分真诚：“没关系，我与爱人睡得晚，不必为我们担心，以后都是一个公司的家人了，我们就在客厅等着，您自便，别把自己当外人。”

文博看他一幅自己家里请随意走动的架势，觉得有点莫名的牙痒。

顾康年第一时间关注到了他的情绪，靠近他的耳边：“不如我把他两弄晕了扔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回头，对上了林沐泽掠过来的目光，顾康年手指微动，心想这次应该不是自己看错了。

而林沐泽已经被宗钺捏着下巴转过了头：“你总看小文做什么？他比我好看吗？”

林沐泽轻轻握住他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柔声道：“怎么会？我只是看看小文今后在直播间里可以怎么包装，他哪里会有你好看？”

文博、顾康年：谢谢，饱了。

夜幕降临，逐渐接近午夜，文博忙忙碌碌地准备即将开始的直播，不再去管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

反正有顾康年在自己身边，也不必害怕什么，看就看呗。

时不时还让顾康年偷偷帮自己一把，却不曾想他们的举动全部落在了客厅沙发上二人的眼里。

宗钺丝毫不见外，将林沐泽半揽在自己怀里，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压得极低。

“没看出来，这一人一鬼的关系还挺复杂。”

林沐泽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他落在自己肩头修长的手指，回道：“你觉得这里比起我们家，如何？”

“不如何，房间有些杂乱，陈设显得老旧，布置也很随意，没有林老板整理的好。”

林沐泽轻笑一声，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

“不过，”宗钺的目光大致略过客厅的范围，阳台精心养着几株植物，墙上简单挂着几枚平安福和西洋画，混搭出了点奇异的美感，沙发上叠放着毛毯与抱枕，“生活在这里的人，应该很重视这里。”

林沐泽点头：“他们关系很亲密，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不会骗人。”

午夜十二点，宗钺与林沐泽站在一个不会入境而又能将直播间一览无余的巧妙位置，宗钺打量着直播间的布置，饶有兴趣地说：“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文博家的卫生间被他简单移动布置了一番，所有带有家具生活气息的物品全部移出，直播的设备对准了镜子里的自己，打光偏暗，镜前点着两根红烛，幽幽烛火便是唯一的光源了。

“大家好，欢迎来到主播阳光你我的直播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闻，夜半十二点的时候，不要照镜子……”

「来了来了，没想到今天还有午夜场」

「我每一次都想吐槽，阳光你我是什么烂名字」

「午夜场的布置真是一如既往的阴间」

「让大胆的我来看看今天会出什么小鬼怪」

「午夜不能照镜子都是多少年的烂梗了」

文博做完开场介绍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削苹果，一言不发的样子衬着幽幽的烛光，渐渐显得诡异。

「这男人该死的魅力开始展现了」

「作为一个老粉我想说，妈妈我有点怕」

「千万别手抖啊主播，这游戏苹果皮不能断」

「这是灵异向直播间吗？灵异在那里？」

宗钺划拉着手机，看看隐藏在文博背后的顾康年，随手发了一条。

「震惊！主播背后有个男人」

弹幕似乎是静了一瞬，然后飞快地滚动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我以为只有我看得到」

「报告，我感觉这男人长得有点小帅」

「你们在说什么」

「姐妹都他妈要哭了，这男人在直播间里很久了，以前从来没人符合我」

「 1」

「你不是一个人」

「 1，就半年前主播在垂柳巷那个废弃游乐场半夜直播后」

「这是在讲故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出现了」

「又来了又来了，论直播间里薛定谔的男人」

「你们是组团来当托的吗」

文博在直播的时候似乎只专注手上的事，在弹幕隐隐要吵起来的时候，他轻轻“哎呀”了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苹果削好了。”

言罢对着镜子做出几个不一样的笑容，“不过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连通阴阳的事，康年，这个苹果给你吃吧。”

「康年是谁这几个字，臣妾已经说倦了」

「康年在哪这几个字，臣妾已经说倦了」

「康年就在你面前吃苹果，看不见吗！！！！」

宗钺被弹幕逗得不行，正待给林沐泽学几句，神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顾康年缓缓吃着苹果，本来寂静的直播间里渐渐出现他“咔嚓咔嚓”咬苹果的声音，转眼间，镜子里映出了他的身影。

「康年在这」

「我看见康年了」

「康年一直在这！」

「我屮艸芔茻，康年在看我」

「大变活人？这是魔术还是灵异」

林沐泽轻轻叹了一句：“作死。”

午夜的镜子确实能沟通阴阳，只是现今文明科技发展，人类不再有信仰，眼见为实，多数人慧眼只在婴幼儿时期短暂地睁开过一段时间，玩笑一般的尝试自然不会有什么水花。

只不多，在特定的时间，做了特定的仪式，又转接给存世的鬼怪，站在能通阴阳的镜子前，不显形才是见鬼了。

但这不是重点。

有这样一个传说，如果你在午夜十二点在镜子前点上两根红烛，再螺旋削一个红色的苹果，注意苹果皮不要间断，在成功的那一刻，镜子会回答出你心心念念的问题。

林沐泽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楚，午夜红烛下的镜子显现出了顾康年的身影。

他握着苹果的左手，牵引出几十条因果线，有的泛着银白，有的带着或深或浅的朱红，延伸至屏幕中，他的目光，顺着那线条，对上了屏幕后一直窥视得到他的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那十几条因果线，有一条带着血色的暗沉，牵连在文博的身上，发黑的血色似乎在线条上流动，那代表着深仇大恨、生死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