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冬,夜雪。
林星回站在一楼门前把羽绒服的帽子兜在脑袋上,扣上按扣,又把脑袋往帽子里埋了埋,只露出上半张脸,他把手里的大袋子往手腕上拉了拉,然后双手插进口袋里,一晃一晃的走进大雪中。
林星回他老妈刚刚看了天气预告,说是大雪要持续到夜里两三点,温度也会降低到零下五六度,即便是老屋烧着火盆,贺音还是怕林州冻着,便差遣林星回去给在老屋守灵的他老爸以及他大伯送毛毯。
杭城很少会下雪,林星回来杭城六年,只有两年冬天下过一次小雪,落不住的那种。所以今晚能下大雪,他还挺兴奋的,他家到老屋也就两百米左右,他愣是走了十来分钟才到,一路都在开心地踩着雪。
林星回走进老屋的堂屋,屋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很多,很快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便化成水便洇进了他的眼睛,他用手背擦了两下,这才把毛毯递给林州,林州一边说着不冷,一边把毛毯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林星回大伯一条,自己裹了一条。
林星回和他老爸闲聊了几句,就被林州催着离开了,林州让他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起早送棺下地。
林星回刚准备戴上帽子离开,结果差点被冲进屋的堂哥林昊撞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昊就着急忙慌地抓住了林星回的手臂。
林昊道:“星回,旧省道那边翻下来一辆轿车,车里有人受伤了,你是医生,你快去看看!”
“我不是医生---”林星回大学读的运动康复,毕业之后靠贺音的关系在省里的训练基地当康复师,和医生八竿子打不着。
“那还不去看看!”林州连忙站了起来,催促林星回赶紧去。
大伯哼了一声,说道:“大冬天的,又下大雪,哪个脑子不好的走山里的盘山旧省道啊。”
林星回分析道:“可能是因为大雪,高速封路了,只能走省道。”
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走到旧省道,新省道在今年九月份已经开通了。
林星回想着人命关天,他虽然不是医生,但会基本的抢救,便大步地跟着林昊,嘴里还问道:“120叫了没有?”
林昊道:“打了,120说大雪路难走,我们村又在偏远乡镇下面的山里,可能要耽搁很久,所以先叫你过去看看。”
“伤得重吗?”林星回再次把帽子扣到脑袋上,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他还是在北城的时候看见过那么大的雪,这种大雪封山的夜里,120很可能来不了。
“只有脑袋磕破了皮,流了点血,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林昊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些许激动:“他是个Alpha,家里肯定非常有钱,那车一百多万呢,难怪那么耐撞,从七八米高的地方翻滚下来都没怎么破损。”
“嗯。”林星回敷衍的应了一声,完全不在意车子有多贵,他只希望人没什么事,不然这大雪夜救护车来不了,他们还得想办法把人送到医院。
林星回跟着林昊来到事发地点,有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正围着那辆摔下来的车子在看,他刚想问伤员在哪,视线就落到了车子旁边的一块木板上,一张被子裹着一个人,一眼看过去,就像裹着一个尸体。
“哎呦,你们怎么把他放在木板上裹着啊,不吉利。”林昊连忙责怪那几个年轻人,又对林星回道:“我刚刚急着去找你,就让他们把人弄出来。”
“没事。”林星回当然不可能替躺在那里的陌生人介意这个,他走过去弯下腰想去查看对方脑袋的伤口,结果手刚伸出去一半,他那双被雪花洇湿的双眼骤然睁大,怔愣的看着躺在木板上,被血糊了半张脸的男人。
林昊见他一动不动,从后背推了他一下,小声问道:“林星回,他怎么了?没救了吗?”
“陆云霄......”林星回低低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几秒之后,他仿佛终于回神一般,急切又慌乱的跪在木板边上,颤抖的抬手去探对方的气息,当感受到那人温热的呼吸扑在他手指上的时候,他怕自己感受错了,又急忙的拉开被子贴在那人的胸口,听到了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扑进鼻间淡淡的属于陆云霄的信息素的味道。
林昊看着林星回的神色,有些着急的问道:“他到底活着没有?”
“死不了。”林星回终于应了一声,他抬手抹了一下陆云霄脸颊的血迹,对林昊道:“把他抬回我屋里去。”
“这不太好吧,他是Alpha。”林昊道:“抬我家里方便些。”
林星回问道:“你是医生吗?救护车估计是来不了了,他要是有什么症状你能处理吗?”
“那好吧。”林昊想了想,还是放弃把人抬到他家,他招呼那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忙,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得知救护车因为大雪视线受阻撞车了,林星回让他回复说不用过来了。
几个年轻人抬着陆云霄快步的往林星回家里走去,林星回紧跟在一边,手抓住陆云霄冰凉的手来回的摩挲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陆云霄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时隔六年,他就这么非常突兀、十分意想不到的情境下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陆云霄。
“他真没事吗?真不需要救护车?”林昊很怕这个Alpha嘎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林星回。
“回屋把他衣服脱了检查一遍。”林星回当然不确定陆云霄到底伤的重不重,但他不能让陆云霄继续在大雪夜里躺在木板上冻着,也不能让林昊把人抬走,他必须得把陆云霄弄回自己家里去。
“哦。”林昊突然注意到林星回抓着Alpha的手,惊呼道:“你抓着他手干嘛?”
“怕他冷。”林星回随口敷衍道。
林昊眯着眼看着林星回,半晌夸道:“弟弟,你就是人美心善的Omega。”
林星回应了一声,人美他不否认,但心善没有,如果换个人的话,这会儿应该是往林昊家里抬,他自然也不会抓着对方的手不放了。
贺音已经睡了,林星回让他们小声点,几个人轻手轻脚的抬着陆云霄上到二楼进了林星回的房间,林星回托着陆云霄的脑袋,其他人托着陆云霄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把人移到了林星回的床上。
林星回先拉过被子给陆云霄盖上,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香烟递给那几个年轻人,年轻人开开心心的拿着烟离开了,只剩下林昊还没走。
林星回见他不走,问道:“你也要烟?”
林昊坐到了床头椅子上,道:“我要烟干嘛,再说了这烟也不是你的,你做顺手人情倒是坦然。”
这烟是家里办白事用的,放在他这里保管。
林星回道:“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送爷爷去墓地安葬。”
林昊道:“我不放心你,他可是个Alpha,估计还是个A级以上的Alpha,你一个Omega和他独处一室不好,万一他醒来对你做什么就糟了。再说了,万一他有什么其他问题,我还能帮上忙。”
林星回笑了笑,心道我能忍住不对他做什么就不错了。
林星回道:“大哥,你多虑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星回此话一出,林昊瞬间瞪大了双眼,问道:“你认识他?”
林星回为了能把陆云霄留在他这里,并且单独的和陆云霄待在一起,所以得和林昊承认他认识这个人,要不然林昊指定不会走,他虽然和这个堂哥每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清楚林昊为什么不想走。
“大哥,巧的很,他是我在北城时候认识的人,和我在赵家的哥哥是朋友。”林星回对林昊道:“他家有钱,你放心,等他醒过来,一定会重重感谢你的。”
林昊看着林星回,突然笑了一声,起身道:“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帮忙打我电话。”
“嗯,大哥慢走。”林星回送林昊出了房间,然后反锁上了门,脱掉羽绒服,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热水回到床边。
林星回端着脸盆就这么站着看了陆云霄好久,确定这不是梦,确定躺在他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是陆云霄,还是难以相信。六年来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对方零星消息的人,此时此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太梦幻了。
林星回放下脸盆,拧干毛巾给陆云霄擦掉脸上的血迹,时隔六年,陆云霄的五官轮廓好似没什么变化,还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林星回把毛巾扔回脸盆里,掀开被子把陆云霄的大衣扒掉,然后双手从陆云霄的后颈开始一路往下检查,检查腹部的时候没忍住多摸了两下,随后一直检查到小腿,确定陆云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暂时放下心来,不过明天还是得要去医院做一下彻底检查。
林星回重新给陆云霄盖好被子,又拿来碘伏清理陆云霄额头的伤,好在只是擦破了皮,他给陆云霄的额头上完药贴上大号创口贴,便坐到了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描绘着陆云霄的轮廓。
“陆云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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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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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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