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娘,哦不,现在是靖明欢了,她极其快速的接受了新名字,欣喜于从天而降的馅饼,虚挂名头的公主哪儿有实实在在有权利的公主好,封地可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更何况还是最不易出事儿的中原之地?
不过在明面上,她高兴于新名字比得封地还多。
在明武帝逗弄她问是否喜欢这个名字时高喊喜欢,令其高兴不已,忘记了之前答应淑妃让她给靖明欢取小名的约定,亲自取了个小字给靖明欢。
“幼安,幼安。”明武帝连声唤着靖明欢,靖明欢也乖乖应着,脸上大大的笑容看的让人心软至极。
只不过在内心,她有些疑惑。明武帝,是这般爱子之人吗?
上一世她只知明武帝出身农户,将土地更重之事更是看的比一切都重,曾发生过让待守长安的军兵卸甲下田之事。若不是大臣阻拦及时,明武帝也跟着撸袖管,卷裤腿就往田里钻了。他是一个爱田爱民的帝王,却从未听说有哪位皇子公主颇受他宠爱。
瞧着明武帝已经身心沉浸在奏折之中,靖明欢悄悄咪咪爬下了方塌,走了两步发现明武帝并未注意到自己,便往殿外走了。
隶参心想,小孩子好奇心重,公主不过是四处看看,出不了什么事儿。就没有打扰明武帝批阅奏折,自己悄声跟在公主后面。
靖明欢如今年岁尚小,趴在门槛上爬了半天才将两条腿从房里搬了出来。但下一瞬,手脚浮空离地,眨眼之间,她又回到了门内,和隶参大眼瞪小眼。
靖明欢:!!!
许是靖明欢表情太过震惊诧异,隶参没忍住笑,指了指门外边的陆成,“小殿下,是他做的。”
陆成皱着眉,面上不悦显露无疑,“隶参,你玩忽职守。”如何能放任小殿下乱爬呢?
殿下刚从外面寻回来,且不说被小人冲撞了,万一磕着碰着摔着了怎么办?陛下最近杀人杀的刀都换了好几批,难道他也想成为刀下亡魂?
隶参笑呵呵着丢给陆成一个眼神,等会儿他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不亲自动手了。
陆成没看明白啥意思,只低着头把又哼哧哼哧爬出来的殿下提回去了。
靖明欢眼睛瞪得贼大,再一再二不再三,怎么又把她提回来?拳头一捏,她咽了这口气,腿一抬,继续爬。
今儿这个惊喜,她必定给到明武帝!
隶参在一旁瞅着,原以为小公主两次碰壁会嗷得哭出声,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一言不合哭出声都是正常的。
可小公主只是气鼓鼓的握拳,继续迈着小短腿爬……
隶参难得起了羞愧之心,他一把拍掉了陆成这个傻瓜继续提殿下衣服的手,蹲下来轻声询问殿下,“殿下是想出去干什么呢?”
“奴才帮您可以吗?”
隶参做作的声音使得陆成打了个寒颤,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有点恶心呢。
靖明欢看了眼隶参,觉得他比那又想提自己的侍卫好多了。她指了指里面辛勤的明武帝,“发发、”
发?
隶参和陆成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好一阵儿,隶参迟疑不定张口,“花?”
“嗯嗯!”靖明欢点头不断,“窝想要发给爹爹,自己摘!”
隶参和陆成互相对视一眼。前者意动,他觉得这事儿没啥问题,还能讨得陛下欢心,可做;后者则觉得胡闹,花此时只能去御花园摘,万一途中发生点事情谁担责?
隶参不敢揣测圣心,但稚子一腔澄澈爱意,陛下必定龙颜大悦。退而求其次,差人去御花园搬几盆花给殿下摘不久成了。
靖明欢不晓得这两人几个眼神之间就达成了合作,只道自己一出门就遇见了好几排鲜艳绽放的花盆。
隶参笑眯眯上前介绍,“殿下,您看看您喜欢什么?”
靖明欢一眼相中了后头一排开的最大最好看的芙蓉花,噌噌两步上前就伸手折。
隶参一个不注意,小人已经上手了。当下大惊失色,“哎呦,殿下啊,这事儿交给奴才做就行,哪儿用您动手。”
靖明欢避开了隶参的手,大力薅出花,两手各抓几朵,头也不回就往来处跑。
瞧着那花被整根拔起,连泥带土落了一地,隶参目瞪口呆,急忙去追小殿下。
不一会儿,一行人回来了。靖明欢把花藏到了衣服下面,鼓鼓囊囊一团让隶参把她抱回了明武帝身边的方塌上。
她把花根茎上的土拍了拍,泥渣落满了方塌,隶参满面愁容立在一旁。
干干净净的小殿下,现在又脏兮兮的像是去土里打了好几圈滚,看着比刚进宫时还可怜。隶参有点子后悔了。
眼瞅着到午膳了,明武帝还沉浸在奏折之中,隶参看着时辰,不得不开口提醒了,“陛下,该用午膳了。”
“嗯……”明武帝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而后猛地看向身侧。差点忘记幼安还在自己身边了。自己能饿着,幼安不能。
明武帝一扭头,吓了一跳,这脏兮兮睡在土里,还肥了一圈的崽是怎么回事?
对上明武帝疑惑的眼神,隶参苦笑,请求陛下自己问小殿下。
明武帝好奇心起来了,上前戳了戳靖明欢脸蛋,见她茫然醒来瞅了瞅自己,又往怀里一扎,准备继续睡,好笑不已,“醒醒神,该用午膳了,吃完再睡。”
“幼安,你这一身……”听到明武帝支支吾吾的声音,靖明欢半梦半醒想起来自己的初衷,一骨碌爬了起来,往回退了两步靠在靠背上,在衣服里掏掏掏,好费劲儿才把花拿出来。
靖明欢:……
靖明欢敲了敲自己脑壳,人变小了脑子也回去了不成?花都压扁了还怎么送?
明武帝看着她懊恼撅嘴,满脸不高兴笑了。在靖明欢看过来之前,故作惊讶,问“哇,好漂亮的花,这是从哪儿摘的?”
“我摘的。”靖明欢低头耷脑,整个人都?下去,无精打采的,她都不好意思说这是送明武帝的。
明武帝明悟,伸手接过被压变形的花,有点伤心的问,“这么好看的花,是幼安要送谁的啊,爹爹都没有收到过旁人送的花呢?”
“真的?”靖明欢接过台阶,一扫萎靡不振,精神满满,“这似送给爹爹的!”
“窝自己摘的!!!”
“是送给爹爹的??”明武帝配合演戏,夸张的语气提供了极高的情绪价值。
抱着不干不净的崽,明武帝带着她先去用了膳,又特命淑妃来正阳殿,用皇帝专用的汤池给小崽子洗去那一身土。
靖明欢没想到再见亲娘淑妃是这种环境,颇为不好意思躲进了水里,只堪堪冒出来一个半个头。
淑妃怕她把自己淹死,赶忙上前把她捞起。见她脸颊布满了红晕,才晓得是小崽子害羞了。她含笑点了点靖明欢额头,“你是母妃生的,身上几两肉我都该知道。”
淑妃一边为她洗浴一边说道,“你外公和舅舅在外出征,还不知道你被替换的消息,母妃写去了书信,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想法子回来一趟见见你。”
“幼安,别害怕,整个天下,除了两三人惹不起外,旁的都会敬着你。”
靖明欢没想到看着不争不抢,温柔贤淑的淑妃内心是这般想法,不由吃惊。
但转念一想,前世的四公主嚣张跋扈的名声广传天下,就连面首也养了好些个,若不是身后有人纵容撑腰,怎会如此胆大不顾世俗风言风语。
淑妃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些事儿靖明欢还小,听不懂什么意思,就转了话题,“和你父皇这两日相处如何?……就是你爹爹。”
说到这儿,靖明欢才点了点头,“幼安喜欢爹爹,爹爹取了新名字!叫明欢!”
淑妃偷偷翻了个白眼,没说本该是自己给她取小字的,她抚摸了一下崽崽干枯易断的头发,心中酸涩,将光溜溜的靖明欢抱到了怀中,“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靖明欢伸手拍了拍淑妃背。
会好的。
她再也不是沈四娘了,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了。
一刻钟后,香香的,干干净净的小公主出炉了,她趴在母妃肩膀上,瞧着母妃带着陈嬷嬷把自己从正阳殿偷走了。
陈嬷嬷也不劝阻,反而跟着淑妃胡闹,将小公主带到了清风殿。这是淑妃住的宫宇,原先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但淑妃嫌难听,非要换个名字,陛下无奈就同意了。
“幼安,这原本是你该住的地方。”淑妃带着她进了左边一处宫室。
靖明欢抬眼望去,殿中小到花瓶,大到屏风摆件儿,无一不是精美奢丽,说上一句贝阙珠宫也不为过。仔细看去,桌角、椅子把都被包上了一层细软,易碎的瓷瓶一类也被束之高阁,潜在的危险都被排除隔离了。
她心中涌现一股暖流,眼泪不自觉淌了下来。
吓得淑妃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屋子,急的就差去找明武帝说要拆了房子重建了。
靖明欢抽抽搭搭,好半晌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幼安一直没有自己的房间……”
林小娘还在的时候,她跟林小娘一起睡,林小娘死后,就住到了萧氏婢女房里,时时刻刻被监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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