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御书房。苏樾受命觐见,只一个眼神对上,他便微微一笑:“臣知道陛下想问什么。”

“做工程磕磕碰碰难免意外,但静涵宫坍塌的巧妙。巧就巧在前脚陛下在汤肇围场受伤,后脚工程就出了差错,且几名被砸的工匠都是当场毙命。”

“听说陛下是为了陪贤妃夜猎才受的伤?”

顾见辞撇了撇茶盏浮沫,“远在京师都知道朕在围场发生了什么。有些人够耳聪目明。”

苏樾一啧:“有没有可能是陛下你太招摇了。深夜,暴雨,携美,狩猎,这对吗?”

顾见辞毫无愧疚:“朕是皇帝,只负责**不负责解释。”

苏樾:“……”

默默点头,“就目前社会整体发展阶段来看,陛下没毛病。但君主**有个弊病就是,国事家事二合一,天子无私事陛下知道吧?”

“臣十分理解陛下对贤妃的深情不渝,也很感激她的不嫁之恩,让陛下六年来秣兵历马,发奋图强给大焉史书留下了一笔篡位血色。”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登基后喜怒不形于色,旧臣虽得苟且偷安,却无不惶惶。眼下只见您沉迷温柔乡,谁不想巴结逢迎一下捞个皇亲国戚当当,重塑往日辉煌。”

顾见辞冷笑一声。

“真把朕当成了**熏心的昏君。”

苏樾无奈:“柿子只挑软的捏,那些人自然不敢跟陛下叫板,只好编编童谣。如今羚都城中贤妃娘娘的名声力压妲己褒姒,听说夜里能把男人拖进画里吸尽阳气,又道先帝便是如此暴毙的,陛下若不引以为戒,只怕下场不好说。”

一边说着,他将奏折呈上。

“此乃臣几日来查出的成果,只是如今旧臣们报团取暖,牵一发动全身。说到底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陛下广开选秀,倒也不必真为社稷献身,但做做表面功夫,添几个妃嫔安抚一下总是少不得的。”

顾见辞抬指翻了下花名册。

苏樾从旁进言:“臣就不说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了。陛下比臣更擅驭人之术,这么做也是为了贤妃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贤良淑德鬼画皮,虎伥狐狸坐窗西。”

“夜半三惊颦笑睇,勾君剖心断肠去。”

“一解红酥手,再解白骨哀,三解望帝春心托杜鹃……”

小香义愤填膺:“听听,有多少孩子的童年阴影就是这么来的。这简直就是造谣,少主你也说两句,这里头可有半句真话?”

谢君凝将平叔传来的信笺四角折叠,捏了个纸鹤丢进了香炉,淡淡道:“又不是第一回被编排了,不稀奇。”

小香伸手扶她更衣,复想起,当初顺文帝之时,也曾这般闹过一回。

当是时,谢家堡初为朝廷效力,替顺文帝监视地方,枝叶只辐射几个州县。在朝中并没有足够的势力摆平此事,多亏周太后主动抛出橄榄枝,这才度过此劫。

后来旭王登基,在周太后睁只眼闭只眼中,谢家堡三年内逐步扎根羚都。手握朝堂大小官员背地里脏事无数。

小香出主意道:“这事其实不难办,闹事的那些旧臣,谁还没个把柄。拿出来威胁一番,一准吓成老掉牙的猫。”

谢君凝左耳进右耳出。

小香沉不住气,“要不我现在就去通知平叔他们去办!”

“帮我擦擦头发吧。”

谢君凝按住她,递过去干净毛巾:“传唱几句童谣而已,还不至于到火烧眉毛。”

“那些老臣们的目的是争权,自己的仕途做不出实绩,就想着从后宫渗透前朝。我如今虽是后宫唯一的宠妃但手上无权,因着过往的身份,想进一步也是难如登天,不至于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这些人要分权,自有皇帝操心为难,不必着急上牌桌。”

小香闻言将信将疑,“好吧。”

沐浴的时候吃了碗醪糟山药,热水一蒸,酒劲发散。

谢君凝踩着个绣墩子,歪在圈椅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小香偷眼看过去,伸手去抱。

被卓雅拎着后颈勾了出来,“乖囡囡,来,姑姑给你糖吃。”

嘴里呜呜囔囔被一把麦芽糖黏住牙,小香欲哭无泪。

珠帘纱幔掩落,映出修身玉树。

顾见辞伸手贴了贴她醺红脸颊,将人抱起来轻放在膝上。谢君凝恍恍惚惚睁开眼,咕哝推他:“你伤还没好全呢,放我下来。”

他将她更用力按在怀里,“朕找葛老拿过药了。”

谢君凝反应迟钝,晕晕看他。

顾见辞轻笑,探解她丝带:“今晚汤不错,往后可以多喝。”

“唔!”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次日,身体酸胀的要散架。谢君凝有了一些意识,却没记起身上的淤痕都是哪来的。

用完早膳的顾见辞走到牙床边,善解人意给端来一份养生粥,让她靠过来。

冰瓷玉勺喂过去:“往后少在外头喝酒,你喝多了太孟浪。”

谢君凝:“……”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我沾酒只睡觉。”

嘴被甜粥捂上。

玉碗见底,他扶她躺下,“身上不爽就好好休息,朕会记得想你。”

谢君凝攥住他的手,触上他目光,一顿,轻声道:“听说静涵宫已经重修出了雏形,陛下今天可有空陪臣妾去看看?”

顾见辞有条不紊言道:“朕腿脚不便,你下不来床。今日去多少匆忙,改天。”

她眸光微动,“也是。”

却紧紧攀住他肩膀,眉尖若蹙:“臣妾可以永远相信陛下吗?”

顾见辞吻她脸颊:“只要你实话实说。”

又道:“趁着朕受用,犯什么错了,说说。”

谢君凝渐而松开他,缩回被子里摆手:“以免陛下忘了想我,你自己猜去吧。”

顾见辞笑笑:“朕走了,午饭留待朕一起用。”

没过半个时辰,谢君凝辗转难眠下了床,坐在靠椅上心神不定。

卓雅叫来了几个小太监学民间变戏法逗她解闷,光阴倒也溜缝消磨掉了。

日头正中,她道:“姑姑去御书房催催吧。”

卓雅一去,小香挥退了众人,趴在靠椅上盯着她看,“少主一上午魂不守舍,显然在想着那狗皇帝。虽然我对他有意见,但你若是真舍不得他,咱们何不直接出手,萌芽中就掐断了那些旧臣们的念想。”

谢君凝无意识的掐了把手心,微微后仰,遮住了脸一哂:“我来掐是掐不死的,治标不治本,只有他才行。”

小香:“听不懂。所以少主喜不喜欢狗皇帝?”

谢君凝不答。

小香急了,拉下她挡脸的手:“到底喜不喜欢?”

谢君凝无奈抽回手:“看他表现。”

“怎么表现?怎么表现?怎么表现?谈恋爱怎么这么麻烦。”小香头发都要掉光了,忧愁脸。

谢君凝当没听到。

半晌,小香终于转过弯来,“我懂了,就是说狗皇帝只要有心想要后宫,马上就能三宫六院,不是今天也是明天,只有他自己铁了心守身如玉才行。所以少主特意把这事当成了试金石?”

“可少主想没想过,万一他真把那些大臣的女儿都选进宫了呢。圣旨一下可就是板上钉钉,往后那些狂蜂浪蝶还不把他给迷乱了眼。”

“试想一下,别的女人天天抢你风头睡你的男人还生怕你看不到,三天两头跑来耀武扬威假惺惺喊你姐姐。”

谢君凝无动于衷。

小香下猛料:“狗皇帝跟别的女人滚完床单不洗,脏着手碰你……”

一条木把手碎成了齑粉。

谢君凝在她摔到前搀了一把,目光落在半空,叹息:“有时候真想在这宫里纵把火。”

恰是时,外头宫人来报,“太后来请娘娘小叙。”

谢君凝挑帘走向前殿,看向许久不见的周浣宜,在她摊开手之前,淡淡道:“没有纪念品,我是去坐牢伴驾不是去郊游。”

周浣宜笑笑。失望攥住手:“好吧,姐姐还是很爱你。只是本还想着,你若是给我猎回来几张狐皮做冬衣,我就告诉你一个生死攸关的小消息,唉可惜……”

谢君凝:“……”

“倒是有两张亲子虎皮。”

“成交!”周浣宜痛快招手,“附耳过来,钦天监监正你还记得吧……”

须臾,用虎皮打发走周太后,谢君凝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民间谣言就罢了,但若加上钦天监就是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断绝了大事化小的可能。

*

“昨日钦天监上疏帝星摇动,祸起萧墙。”

“方才又上了第二道奏疏唯有群星伴月、百花齐放,才能时来运转、逢凶化吉。”

苏樾不出所料一扬眉:“陛下一日不遂众望充盈后宫,这事就只会越演越烈。今天这把火是烧到了钦天监,明天保不住就烧到了您的贤妃身上。”

御书房门外,卓雅方要叩门打断。

谢君凝悄无声息从背后冒出,拉下了她的手,恢复内力后,她在门外已将里头对话听得清楚。

苏樾侃侃而谈:“如今臣的建议,陛下总能听进去几分了吧。”

顾见辞一言蔽之:“朕自有决断。”

“钦天监既然有折上奏,听闻羚都三百里外有位赫赫有名的道长郑泰华,朕要请他来开坛做法。另,请他查查这些年来,钦天监记录在案的大小异象都发生在几年几月几日,对照朝中官员生辰八字,从头到尾仔细推演。”

“但有冲撞国运者,或贬或杀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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