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道不似先进的入口那般狭小,几人又行了一阵,便进入另一处暗室,那里陈设如同囚室,牢房之内只关了一个小女孩,再无旁人。
那小女孩一身泥污,一时瞧见有人前来,当即缩着往后退去。姜涣定睛瞧了瞧,见是梁重的孙女,这便上前软声哄着,生怕吓着她。
姜涣一遍遍同她讲莫再害怕,卓恒见那女孩不似先时那般害怕,这才抽了剑劈开那锁,将梁重的孙女救出。
姜涣与她稍加查看,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旁的伤处,这才安下心来。人既已救出,自不必久留,一行人当即又退了出去。
而后,卓恒便命人将密室之中所留存的官银甲胄一并搬出,除留两人看守外,余下之人皆先一步回了府衙。
梁重见了孙女自是欢喜,眼见二人抱头痛哭的模样,姜涣免不得想到了远在都城的卓远山。
她狠了心假死离开,也不知卓远山现下如何了。姜涣并不想留在此处触景伤情,自往外退走,行至院中看着暮霞似火,思绪不免有些飘忽。
从前的这个时候,大抵是卓恒下学的时辰,那会儿她会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手中拿着一块欢喜的糕点,然后一边荡一边等卓恒下学。
偶尔遇着卓远山休沐之时,他也会扯着自己硬要去下几盘棋,次次都要杀她个片甲不留,以此来要求自己不能离府。
一恍十载,这些本该是仿若隔世的记忆却在此时此刻尽数浮现于脑海之中,仿佛未隔经年,皆是片刻前所发生的事。
成鲤见她仰着头看着霞光微笑的模样,心生好奇,上前道:“想起什么了?笑成这样。”
“一些故旧之事罢了。”姜涣收回眼,道:“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在那所宅子中发现了一个地道。照理说,北谷的联络点,若然建了暗道,你应当知晓才是。”
“不可能,那屋子里头绝无暗道机关。”成鲤很是笃定,“那屋子我亲自去查的,如果有暗道,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不在屋内,在屋外院中。”姜涣转身,道:“在那一排竹灯之下,我看竹灯上留有青苔,断不是近日才有。况且,暗室内的情形也不似近日才建成的,想是颇有年岁。”
成鲤垂了头细想了许久,回道:“北谷的联络点就算要留有暗道,都不可能在院中留,这不是北谷的行事风格。”
“若非北谷,那怕是旁人留的。”姜涣思及此处,总觉得今日这事过于顺利,她瞧了瞧梁重所在的屋子,嘱咐道:“你继续守在这里,我怕他们出事。”
成鲤见她要走,追问道:“那你呢?”
“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她还是得再去看一看,看看那处暗道还有什么不妥的。
姜涣策马出城待她再次来到那宅子前时,却不见守在原处的那两名衙役。她翻身下马,将四周细细打量了番,确认四处并无埋伏,这才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地道口。
姜涣独自进入暗室,她方才那狭小的甬道中行出,便瞧见那两名衙役躺在地上。姜涣上前查看,却见他们早已经颈骨折断而亡。
他们的身上上并无旁的外伤,瞧着躺在地上的模样似是先后被人一招制敌。
姜涣当即起身,她四看着四周,这间暗室已叫卓恒的人搬空了,她拿起衙役佩刀,拿着柄在四周墙上不停地敲击着,想要寻到机关所在。
怎她将墙面与地砖皆一一敲过,却并未发现,是以,她便执刃前行,继续朝着甬道往内而去。
她一路来到曾关押着梁重孙女的牢室,那里物件虽未有所动,可原本并无通道的石壁之上,却又多了一条甬道,一条方才并不曾出现的甬道。
她见墙边有火把,当即取了一个拿在手中,朝着那条甬道前行。这条甬道较前两条都要相对较宽些,可这一条也是最为粗糙的,甬道两旁都是山石壁,未有重新加砌砖石。
山水顺着缝隙透出,一滴又一滴落在甬道内,偶有一滴在姜涣身上,那冰凉的水滴不免叫姜涣整个身子都为之绷紧。
她又行几步,只听得一阵声响自前而来,不多时便是两枚星芒镖朝自己飞射而来,姜涣当即抬手将其打落。
星芒镖落地之时,便是一阵急行的脚步渐行渐远,姜涣当即去追,一路之上未敢停留。
她疾行片刻,手中火把在前照路,她一路只顾瞧着前方丝毫未留意足下,是以不防本该平坦的甬道会有一处忽然凹陷,她一脚踩入其中,整个身子当即失了平衡,手中火把离了手,整个身子直直朝前摔去。
前方漆黑一片,她本以为会撞在山石之上,可离近之时只觉得前方柔软无阻,待她反应过来之时身子已然摔了出去。
“姈姑!”
卓恒的声音自后传来,姜涣的身子叫这厚重的黑布裹了去,眼角一瞥,她似是瞧见卓恒紧随其后,也一并跃下。
姜涣从黑布中挣脱出来,伸手去扯卓恒的手,二人十指相扣的那一瞬,姜涣当即扣动腕间机栝,手中千丝绳当即弹射而去,缠在了悬崖峭壁一根歪树之上。
二人受了此等力道,自是一并往山壁上撞去,卓恒当即抱着姜涣,以身为盾,免她撞在山壁之上承受这皮肉之苦。
姜涣确实没有受这项皮肉之苦,可她一根千丝绳要受两人坠下的力道,手臂自是会脱臼。他们蹙着眉头相互瞧着对方,开口第一句,便都是相问对方是否有事。
“没事,咱们得想法子下去。”姜涣抬头瞧了瞧上头,他们与洞口处相距已远,而她手上有伤,若要攀爬而上定是不易,倒不如想法子下到谷底,或还有生还之机。
卓恒垂头去瞧了,只觉着他们距离谷底约摸还有四、五丈远。“不行,太远了,至少四、五丈,若是这个距离掉下去,必定会断手脚。”
此时天色已黑,若再断了手脚,只怕烂成枯骨都未必会被人寻到。
“抱紧我。”姜涣瞧得离他们两、三丈处还有一根树横生在峭壁之上,随即道:“我右手上还有一根千丝绳。”
卓恒应下,双手紧紧搂住姜涣。姜涣抬起右手按下左手腕间的千丝绳机栝,千丝绳当即被收回,二人亦重新往下坠去。
姜涣瞧准时机,右手腕间千丝绳稳稳当当缠在那棵树上,而卓恒此次亦以双足撑在山壁之上,以免再叫脊背受这撞击之苦。
此时二人离谷底只余一、两丈之距,他们相视一眼,姜涣当即扣动机栝,千丝绳被收回袖内,二人也一并落到了崖底。
卓恒见她左手一直着,相问道:“你的手?”
“无妨,脱臼罢了。”姜涣如是说着,抬起右手摸着自己的骨骼,随即将脱臼之处复原其位。待她接好骨,这才抬眸看向卓恒:“你怎么来了?”
“我问完话寻不到你,就去问了成鲤,成鲤说你有事离开,我就猜想你可能会回到这里。还真叫我猜着了。”
此时天色已暗,她分明瞧不清卓恒的神情,可她却觉得,他此时定是在浅浅笑着,用着昔日那宠溺的目光瞧着自己。
明明有夜色为遮挡,姜涣却怕自己的神情叫卓恒捕捉了去。“此处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姜涣作势欲走,卓恒当即抬手扯住了她的手。“现下没有火把照路,容易走散。”他如是说着,粗砺的指腹在她的腕间游走,渐渐往下,与她十指相扣。“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姜涣叫他这等作派唬得心中慌乱,她一时间也不知当如何作答,只得任由卓恒执着她的手一路前行。
谷底草木茂盛,幸而今夜月色如洗,能替他们照得一二前路。姜涣素日里采药皆是在山上,倒是不曾到这谷底低洼处来过,一时也辩不得方向。
二人走了许久终瞧见一处狭小水道。
姜涣略忖了忖,开口道:“大人,天色已晚,咱们若在此时胡乱寻路,只怕反而会迷失方向。不若就先在此处歇上一夜,待第二日天亮了,再一路顺着水道往下游走。”
“好。”卓恒自是应下。
姜涣见他已然点头,便垂眸去瞧了二手执在一处的手,催促道:“那大人可否先松开我,我去寻些枯枝来生个火堆。”
毕竟九月底了,夜间的山里很是寒凉。
“我去,你待在这里。”卓恒松开手便离去,姜涣亦不去追只是先往水道旁寻了寻,寻出些许石块,围成一个圈,待卓恒寻来树枝也好直接烧了取暖。
寻个枯枝到是不费什么事,卓恒不多时就回来了。姜涣当即上前,二人一道折着枯枝,预备着生火取暖。
卓恒借着月光瞧着姜涣的侧影,喃喃道:“姈姑,上一次与你一道聚在火边,还是十年前的岁暮一道围炉的时候。”
“那是炭火,不是柴火,算什么聚……”姜涣这话才方脱口,便知自己说错了,她惊慌地转头去瞧卓恒,却见他神情疲倦一头栽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吧!别人是偷天换日,我是用布挡月!掉了吧,掉了吧,掉下去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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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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