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和温热是那短暂一刻的亲吻里程宸羽获得的唯一感受，等大脑随着烟火消散而回笼的清醒时就看见程晚星落荒而逃的背影，这一夜注定难眠。

程宸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仿佛是要在洁白光滑的墙壁上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所感所想。

或者是答案。

只是伴随着随心所欲的判断更加直截了当的则是理智回笼的阻拦，还有就是落荒而逃的程晚星。程宸羽这时才仔细回味起了这样的收场，原来大家都有对理智的需求，他是不是也是在冲动吻了自己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所以逃跑的是慌乱的本能，其实他也在否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程晚星同样做了冲动的事情，然后理智告诉他一切到此为止。

对于两人而言，那一个短暂的，没什么内容的初吻，其实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冲动。

逃跑过后的两个人都明白，那是放纵也是错误，那么明天依旧照常而乏味，明天依旧失忆又隐忍。

……

过年后的第一天，伴随的任务就有四个陌生又纠缠的“一家人”需要一起前往程家老宅一趟，是拜年，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回家”。

只是这四个心照不宣的“家人”，每一个都没把老宅当作家，所以才会用“任务”来概括新年第一天行动的主题。

汽车里，是相顾无言且尴尬致死的程宸羽程晚星二人。因为车辆人数的限制，两个同辈自然就分配在了一起，昨晚的那个错误的初吻，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肿瘤”，不仅在慢慢改变着理智谨慎的程宸羽让他想入非非，同时也让程晚星决计躲开回避程宸羽的接触交往。

他怕自己再次克制不住吻了上去。

程宸羽作为一个刚被偷袭强吻的被害者反而没有程晚星那样僵硬回避，某种意义上来讲，作为强吻成功的他比较有强装镇定的底气？

程宸羽习惯性掰扯着自己的指头关节，发出了咔嚓咔嚓骨骼的声响，然后若无其事像是自言自语说着“昨晚谢谢你陪我跨年，那件事……咳咳，抵了。”

程晚星特别诡异地转过头看了程宸羽一眼，还不等对方回视过来，就又把头扭了回去，随之眼睛轻闭了起来。

程宸羽扭过头观察程晚星，不明白刚刚突然动作的他，在表达些什么。

其实本来程晚星觉得自己冲动的强吻有些说不过去，为此懊恼悔恨了一个晚上，并且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早起收拾，等两个人再次同处于一个空间下，程晚星更是尴尬又自责。

只是他没想到，程宸羽突然的“谅解”可以如此轻描淡写。那可是吻……是自己忘情动容下那么珍视而爱慕的初吻。

怎么可以成为程宸羽嘴里不轻不重的“抵了”？

哪怕程宸羽歇斯底里地怪罪，哪怕程宸羽大吵大闹地咒骂，程晚星都觉得值了，至少那个吻可以那样深刻地存在，自己也愿意将一切的错误和后果都如愿背负承担。

哪怕是骂名，哪怕是厌恶……

可如今，程晚星低垂的眼帘下是波涛汹涌的气愤，他有些不明白，是不是所有错误出格的举动，都被程宸羽不放在眼里。

那么自己的爱又算什么？算是一个可以随便抵消的功劳过错？还是一个不痛不痒存在的某个不被重视的伤口？

“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是不是被强迫了，也可以在冷静下来后谈谈如何抵消？”

程宸羽不明白怎么才一句话的功夫，程晚星好像一个被点燃的炮仗，有些不可理喻的攻击性。

“你怎么突然这样……”还没等自己说完后半句话，就因为一个突然的刹车而重心失控脱离背椅。

程宸羽在重力倾斜的一刹那感觉到了失控的危险，同时也分神地想到了“程晚星是不是也会害怕啊？那可真是难得。”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被证实，就感觉到了属于那个人的绝对气息和熟悉重量。

就只是一瞬，他就朝着自己的方向护了过来，哪怕只是一个重力失衡，最多也就是自己的额头被砸在前座的后背椅上，至少不会头破血流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预判，在程晚星扶上自己的肩头时发生改变。程宸羽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比真皮座椅更加柔软又紧实的物体，自己的脱离也因为程晚星胳膊的用力而重回背椅，等车子彻底停下来，就听见司机特别急促又抱歉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少爷，是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老人我才会紧急刹车。”

程晚星倒是那个有空回话的人“你下车看一下，料理好了我们再出发。”

司机马上应声下了车，随后汽车里也只剩下两个抱在一起的身体。

司机：真没看出来两兄弟关系这么好！

程宸羽的迷糊也在两个人毫无阻碍的对话里得到缓冲“你干什么冲过来？”

随后程晚星就放开了程宸羽，并且为他整理了有些凌乱的碎发。

就在程宸羽着急冒火，半天等不到程晚星的回答时，才听见对方似是玩笑般缓慢地说道“赌一把，能被你记住的机会。”

程宸羽立刻开启对骂模式“你是不是有病，真不知道刚刚那句话哪里刺激到你，你整个阴阳怪气，有什么你就直说，最讨厌你什么都不说还要怪来怪去的！刚刚那种情况是你能开玩笑的吗？”

程晚星拿了一瓶放在中间的水瓶，拧开后递到程宸羽面前，嘴巴里却有了服软的态度“错了，刚刚冲过去不是开玩笑，就是本能。”

程宸羽听见这样的回答反而没有了刚刚的气焰，接过去水瓶还有些酸涩的悔意，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才对着程晚星说“程晚星，你的命同我的命一样重要，我不管别人怎么认为怎么定义。所以…下一次先顾好自己。”水瓶又递了回去，那看起来不像是批评，更像是命令。

程晚星笑着接过了那半瓶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最后抿抿嘴巴点了点头，但是心里依旧把保护程宸羽放在了第一位。

这个世界只要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活的重要，那么为了他…也值了啊……

这样的小插曲最后不出意外被司机摆平，同时也让本来经历了强吻的两位也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等到达了老宅，程宸羽就看见门口等待的程云霆和李染。显然两位要早一步到达。

下了车，程云霆就走过来问“没什么事吧？”

程宸羽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毫发无损“真没事爸爸，让你久等了，我们快进去吧！”程宸羽又看了一眼程云霆后面站着的李染，对方显然没打算上前问候，哪怕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毫发无损的程晚星。

这样下来，四人也总算是赶在午饭前走进了老宅大门。

没什么意外的，这一次的拜访老宅除了池霜程茂还有一身新衣格外出挑的池雨彤。池霜张罗着问候起来“云霆，怎么来的这么晚？”

程云霆不想多说什么，就随意应付说是路上堵车，随后带着礼品一起进了别墅。

期间，程云霆自动来到了程茂这里讲一些商场上的交谈，而剩下的女人和男孩也是坐在客厅寒暄起来。

李染是初见池雨彤，显得格外好奇又格外恭维地问起了池霜“妈，这是哪里来的宝贝，真是漂亮！”

池雨彤却有些讽刺地想，“宝贝”不是对她的称呼，而是对她这个物品的称呼。

池霜面子上却沾了喜色，拍了拍池雨彤的后背，笑着回答“我孙女，可宝贝了！”

李染当然早就知道池雨彤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或多或少参与了某些过程，所以这一会撮合起来也特别自然“这看起来和宸羽就特别配，简直是很养眼呢！”

“哈哈哈哈哈，前几天来家里的朋友还说这孩子出挑得厉害，讨得我要说媒呢！”

“那不得先留给自家人吗？”

“还是你会打算哈哈哈哈…”

池雨彤紧抿嘴唇，眼睛弯弯温顺地看向两位女士，是标准的笑脸，却又在两个男孩这里显出了说不透的悲伤。

因为池雨彤就像是美丽精致的娃娃，只需要供人观赏玩乐，却不会拥有得到其他任何情感回报。

是死物，也是商品。

程宸羽有些待不下去了，他主动问向了池霜，是很难得的尊重和询问“奶奶，可以让表姐带我们一起去转转吗？”程晚星自然明白这里的“我们”里肯定是包含了自己，随即也跟着程宸羽站了起来。

池雨彤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随后十分乖巧地坐在池霜身边没有多动，看起来是在等候发落。

像一个坚贞不渝的士兵，时刻遵守上级的指示。

不负所望，池霜也正好有这些意思“去吧，可以让雨彤带你去她的卧室看看。哎……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不爱和我们待一起。”前半句话严肃地发号施令，后半句话调侃地随意无奈。池雨彤知道，她只能带程宸羽前往自己的卧室，因为对于她而言，她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自己可以决策的能力。

只有服从，也只能服从。

程宸羽笑着不去辩解池霜后半句话里的玩笑，正在三个人要离开的时候，李染却发了话“晚星你就别去了，陪我们坐会儿。”

在场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晚星的身上，出乎意料的，除了程宸羽停下来等待自己的决策，池雨彤也停了下来。

程晚星婉拒的话都到了嗓子眼了，最后却在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里屈服“你们先去玩吧，我等会过去。”

无法，最后还是程宸羽池雨彤离开了客厅。

程晚星看着诺大的客厅最后只剩下来的三个人。甚至在程宸羽关上池雨彤房门的瞬间，沙发上的讨论声都没了后文，程晚星不再装作不解，只是带了一点疑惑以及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怨怼问道“为什么留我？”

池霜不做答只围观，李染则是慢慢收起了自己时刻挂着的微笑，没什么情绪波动问道“你去捣什么乱？”

程晚星坐下来，沉默不语，李染没怎么在意他会有其他反驳，意料之外地对着池霜说“二月三号快要到了。”

程晚星听到这么一句立刻按耐不住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池霜无视程晚星的提问，反倒是不赞同起李染的意思“我以为，云霆想要大办的意思就是为了让你乱了阵脚，我们不急于一时，反倒是马上程宸羽高考，是云霆更加着急才是。”

程晚星看向李染，等待着她的回答，李染却一反常态没有回话给池霜，反而直视起来程晚星，那双刻薄凌厉的眼睛全是探究“程晚星，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