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程子彦霍然起身,隐隐怒火。

“老顾越发不堪了!”

“嘁,你恼什么?我还没恼呢……”

“他嫁祸我!”

“别说的这么严重,也就是在我跟前嫁祸你,离间咱们二人罢了,对你没什么影响。”

“我程子彦的名声,不允许沾染半分尘埃!”

卫戍勾唇邪笑,从三年前太上皇另立一支黄雀卫开始,顾允明就视他如眼中钉,却苦于不知他到底是谁,顾允明有一种要被取代的危机感。黄雀卫分工明确,自分支后顾允明管明卫戍管暗,顾允明做什么卫戍都知道,可卫戍那头,顾允明却一概不知。

“太上皇这么沉得住气,他不准备给你个公道?”

“公道?”

卫戍想起姜瓷的话,笑了:

“说什么傻话?亲爹还不能给我个公道,我指望赏我饭吃的主子给我公道?”

“你倒看得透。”

“从小尝遍人情冷暖的好处。但我和老顾新仇旧恨,不能善罢甘休。”

想起顾家欺辱胖丫,卫戍这会儿忽然觉着丝毫不能忍耐。

“要说起来,老顾从前虽不俗,这几年却着实不堪,主上心里既然有数,也该分出个高下取舍。”

“啧,程子彦,要是你,一条养了快二十年的老狗,在外头不管怎么张扬惹事,在你跟前永远乖顺听话。另一条才养三五年,能看家护院抓老鼠,但在你跟前张牙舞爪镇日吠叫,你喜欢哪个?”

程子彦无话可说,卫戍嗤笑:

“老头子舍不得。”

“那你怎么办?”

“等过了年再说吧。”

“你这么拖,老顾未必愿意等,怕是还得下手。”

“就怕他不动手,老头子讲究多的很,谁不叫他过好这个年,谁好过不了。”

程子彦笑了,指着他:

“你这坏胚子。”

两人笑一场,程子彦忽然感叹:

“能为你挡鞭子的姑娘,合该她才能打消你不想娶亲的心思。”

“她的好,你又怎么能全知道。”

程子彦夸姜瓷,卫戍高兴。

“也是我蠢,原想卫家的事,我担了恶名,给个台阶都下了算了,谁知他们却不知足,偏要把我逼入穷巷,看来卫北靖不逼死我不甘心。”

“那你怎么办?”

程子彦嘲笑他:

“堂堂黄雀卫少将军这幅狗样子,也真是叹为观止。”

卫戍斜睨他:

“要不是小爷还用得着你,定打你个不能自理!”

“谢少将军留情!”

程子彦笑着走了,卫戍看他逃得快,嘴角淡淡笑容,转过看向暖阁时沾染几分无奈。

半夜,姜瓷发热,卫戍因守着,及时发现,把程子彦留的药灌下去,第二天醒来时,姜瓷只觉浑身黏腻虚软无力,伤口虽疼却已可以忍耐。但转眼看见床边靠着个矮榻,卫戍蜷在上头睡着,眼下乌青的憔悴。

他怕是守了一夜。

姜瓷忽然想起他们初遇那一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怕冻坏她,也添柴烧火守了一夜。

“卫戍……”

姜瓷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但卫戍还是立刻惊醒伏上床边:

“怎么?”

见她张嘴,送一杯温水喝了,姜瓷才指着外头:

“你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你别乱动,程子彦说你这伤要是裂开就得上针线,那就留疤了。”

卫戍把姜瓷按趴下,看外头天明了,索性起来:

“你有事叫我,我就在外头,昨日老九送礼来。”

“他们,昨天看见了?”

想想也是,都在酒楼下头了,可没人替卫戍出头。

“卫戍,你跟了九皇子五年,你们该情分不俗吧。”

“还好,但不如贺旻。”

他和老九同病相怜,见面一起丧,谁也扶不起谁。不如贺旻,鼓励老九,为老九出谋划策,扶他立势,他们才是真的不俗。但到底五年情分,贺旻又是他荐给老九的,所以他们三个总凑在一处。

“你歇,我一会送饭进来。”

姜瓷趴着,总觉气不顺,想动一动,卫戍立刻又按住,无奈又愤怒:

“你别动。”

“我,我上不来气。”

卫戍便探手去她身下,将她整个垫起来,慢慢翻身侧躺。过程中卫戍手掌碰触到一团柔软,两人都尽力忽视,卫戍还是红了耳根,他匆忙走出暖阁,高叔等在那里,将礼单给他,他扫过一眼:

“都搬去夫人库房。”

高叔应声,又踟蹰半晌。

“说。”

“您叫杜鹃和石榴来伺候夫人,石榴去烧水了,可杜鹃说她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懂伺候人那一套……”

卫戍神色渐冷。

石榴人如其名一张喜庆圆脸,杜鹃却有几分妍丽之色,从前卫府没女主子,卫戍生成那样又是她救命恩人,难免生出几分遐想,惯来围拢卫戍侍奉尽心,后来因太碍卫戍行事,才令没传不得擅入夙风居。

“既然不会伺候人,我要这婢女有何用?卖了吧,卖的银子买个会伺候的奴婢。”

高叔脸色一白,却不敢再为杜鹃辩解,匆忙去了。

卫戍越想越气,他好心救助,却养贪了这些人心。三四年了宋老二两口子饭菜做的仍旧难以入口,他伤重回来除了烧热水,都是姜瓷照顾他,如今姜瓷也伤了,没人伺候洗漱,连口热水也是他喂的。

做主子做到这样境地,世间少有。

“阿肆!把贺旻给我叫来!”

卫戍一声厉喝,把墙角蹲着的阿肆吓得险些扑倒。

贺旻听阿肆十万火急的传话,撩袍子骑马来了,见卫戍大马金刀坐在外稍间,以为事态严重,谁知卫戍开口竟问他要人。

“什么?”

贺旻以为听错。

“奴仆不成奴仆,要个人来教教,教不好就卖了换了。”

“何必这么麻烦,我先借你几个人使就是了。”

“不必,就要人教。”

“连我你也信不过?”

“姜瓷伤了,如今谁我也信不过。”

卫戍斜睨贺旻,眼神凉薄,贺旻略思量,顿时歉然:

“是我思量不周,卫家如今怕是最容不下你这新娘子。我这就回去,午时前就把人给你送来。”

卫北靖耿直,董泠儿却无孔不入,贺旻的人若被收买,毁的还是他二人情分。

“贺旻,多谢了。”

“没得和我客气,昨日的事,我和老九心里都不舒坦。”

“我明白。”

老九身份特殊,他没那么矫情。贺旻点头,催马离去。前脚才走,卫戍提了吊炉进暖阁,还没盛出饭来,外头一阵吵嚷,杜鹃的哭声凄厉尖锐,姜瓷小心看卫戍脸色,心知这杜鹃怕是得不了好了。

杜鹃是一路冲进暖阁,噗通跪下,哭声刺的姜瓷耳朵眼脑仁儿疼。卫戍坐在床边,掂着碗,面无表情看着她。

“公子不能这么无情,我跟了公子两年,事无巨细照料公子,公子不能这么狠心有了夫人就厌弃我……”

她斜睨一眼姜瓷,竟有埋怨之意,姜瓷哭笑不得。

“那你说怎么办?”

卫戍忽然缓和神色,甚至温柔询问,杜鹃面色一喜:

“我是不走的,往后如从前一样伺候公子!”

杜鹃直起身子满怀希冀,卫戍点头:

“伺候我就不必了,我有阿肆。婢女归夫人掌管,你要伺候的,是夫人。”

杜鹃哽住,显然不愿意。卫戍眼光放远,外头高叔与石榴阿肆阿远,还有宋老二夫妻都站在外头。

“你们都知道,爷一直不娶亲,是因为不想娶,如今既然娶了,说明夫人于爷来说至关紧要,伺候不好爷无所谓,但伺候不好夫人,只有卖出去这一条路。”

屋外众人震慑,卫戍叹息一声:

“爷当初怜惜你们才救了你们收容在府,但你们不该拿爷的心软,来拿捏爷。”

卫戍低头,眼神森冷盯住杜鹃:

“瞧不起夫人?”

他转头向阿肆阿远:

“拖下去,即刻发卖,不管什么去处。”

“公子!你不能这么无情!就是这女人挑唆你!”

杜鹃大哭,阿肆进来,阿远却迟疑在门外。阿肆跺脚去拉阿远:

“你蠢?没听公子话?你没见别家奴才是怎样?”

“可我,我不是奴才啊……”

阿远茫然,阿肆这回也冷了脸。

“你不是奴才是什么?公子花银子救你,你不做奴才做小爷?”

阿远仍旧一脸不敢苟同,杜鹃得意,竟高声斥责姜瓷,卫戍眼中怒火炽烈,高叔急了,抖着手和阿肆把杜鹃扯出来。杜鹃的叫骂在院子里格外尖锐,骂姜瓷勾.引卫戍,陷害忠良。

“白救了一场呢,狼心狗肺的东西。”

卫戍嘲讽冷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碗。

“阿肆,爷是从哪救回来的?还卖回去。”

杜鹃骂声戛然而止,她终于知道恐慌,也终于知道谁掌控着她的命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她扑到暖阁窗口,抓着窗棂哭喊:

“夫人!你救救我!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不做妓子!公子把我卖去妓坊是要了我的命啊!”

姜瓷张了张嘴,卫戍森然回头:

“闭嘴!你要留个姑奶奶踩你头上拉屎拉尿?”

姜瓷悻悻闭嘴,卫戍才悠然道:

“你只是回到原本该你在的地方,是你爹娘卖你去的,你委屈什么?是爷对不起你?还是夫人对不起你了?”

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石榴吓得瑟瑟发抖,阿远仍旧茫然。卫戍指向石榴,吓得石榴哆嗦:

“能伺候好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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