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洒在一个扎着低马尾、约莫40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的办公桌上，她是十一中一班的班主任，严越男。此时，她的脸上堆着笑，正看向门口穿着miumiu连衣裙、白白净净的的女孩身上，女孩打扮和气质与周遭普通陈设格格不入。她让自己的笑更大些，眼角的鱼尾纹让她的谄媚看起来更和蔼、慈祥一点，“你就是于惠吧？林老师和我交代过了，等会你就跟我去班级就行，你先进来，别站着，在沙发上坐会。”

“嗯嗯，是的，严老师好！”严老师的笑容让小惠很快就放松下来，从小到大，类似的表情她见过很多，她口中的林老师也曾带着这样的笑来找过她的父母。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丝毫看不出紧张的神色，只是手还一直轻轻抚摸着书包背带上挂着一只旧得毛发已经打绺小羊玩偶。

这是她在十一中的第一天，父母的公司正在高速发展的时期，实在太忙了，本来交代了司机蒋叔带她找班主任的，但她坚持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好在见到严老师那刻，所有担心都消散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往往这样的人待她不差。

小惠在沙发上坐了没多久，走廊传来一阵打铃声，是预备铃，和新北英才学校一样，熟悉得让她有些害怕。刚刚还在看材料的严老师，把材料收好拿在手里，站起身，对小惠说，“小惠，咱们去教室吧。”

“好的！”小惠乖巧地跟在严老师身后。

“听林老师说，是学校旁边的天湖小区是你们家开发的呀？”严老师走在前面，不动声色地问道，仿佛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算是吧。”小惠看了看严老师的背影，并不高大，她听出了严老师话里打听的意味，但并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牵扯更多。谨言慎行是她在家从小就学会的事情。林老师之前托关系找到她父母，在天湖小区开售时得以8折拿下了一套房，省了不少。所以小惠能顺利地在学年中的下半学期转入十一中也少不了林老师的帮助。

严老师听出了小惠并不想多说什么，于是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生活上的、学习上的都行。我也会交代班委好好照顾你的。”

“好的好的，谢谢严老师！”

严老师和于惠一前一后，刚走到教室门口，正好第二遍铃声响起，教室里原本沸腾的声音渐渐平息。和刚刚和蔼的严老师不同，小惠看到此时的严老师目露凶光地盯着最后一排几个搞怪的男生，一边走上讲台。

“马上就要上课了！注意纪律！”这会教室里的噪声才算完全消停。

“这学期，我们班从新北英才学校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我们请她来做个自我介绍。”严老师语气柔和了些，转向小惠，示意她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于惠，来自新南市，很高兴有机会能和大家成为同学！”小惠一句话介绍完了，停下来的瞬间让她有些尴尬，感受到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期待她再讲些什么。她下意识地揪了揪那只小羊玩偶，那些在贵族学校被嘲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外地人”、“暴发户的女儿”、“乡下来的土包子”。

不一会，坐在第二排的林娣娣率先鼓掌了，于惠抬头像受到救赎一般看着她，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但是五官精致，面无表情，瘦瘦的，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然后，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也跟着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林娣娣仿佛没有看见小惠救赎的目光，带头鼓掌完就趴下头继续做题。

“你就坐林娣娣旁边吧。她学习很好，也乐于助人。”严老师指了指林娣娣旁边的空位置，桌上还有一套新的课本。

“好的，谢谢严老师！”说完，小惠先将书包从背上取下，想要塞进抽屉，却发现这个抽屉比英才学校小多了，根本放不下，于是学着林娣娣把包挂在椅背上。从她落座后到捣鼓自己的书包，林娣娣都没舍得从自己的题海中抬头看她一眼。

“她一直都这样吗？”小惠小声问后排带眼镜的女生。

后排的女生叫林清晓，开口前她的眼神快速朝讲台扫了眼，轻声说，“是的，她是本区出名的林神，老师们也不管她上课刷题。”

“噢，谢谢。”小惠从包里拿出两块之前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分给后面的两位同学，然后就转头回来。想了想，又拿出一颗糖放在林娣娣的桌子前面，没有打扰她。

严老师后面又讲了些废话，小惠实在是听不下去，她摸着崭新的课本封面，感受着纸张的触感。不同于之前贵族学校统一的烫金封面，这里的课本朴素得多，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转学前，父母曾告诉她十一中虽然是普通中学，但透过林老师的关系还是把她安排在了十一中最好的班级里，现在看来，林娣娣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小惠看着林娣娣努力学习的样子，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感染，甚至内心鄙视她这种书呆子的行为。

严老师是教数学的，说教了一段时间后，就正式上起课来。按照严老师开头讲的课程安排，前半节课她把上学期期末统考的最后一道大题当作范例写在了黑板上，这道题考到了这学期要学习的函数，算是有点超纲，但用初二上所学的知识也能解出来，只是颇为复杂，因此正确率奇低，本市的超级中学新北国际中学的正确率也只有20%，十一中更是只有寥寥几个人做出来。严老师痛心疾首，一番批判。

当讲完新的知识点，严老师再次将这道题拿出来，问同学们是否还有其他解法的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于惠看到同桌林娣娣不知何时抬起头，缓缓举起手来。被点名后，站起来，用清晰而简洁的语言给出了三种不同知识点的解法。严老师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这比她预想的还多了一种新的解法，甚至用到了高中数学的知识，而林娣娣的表情却始终平静，仿佛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有两把刷子。小惠心里暗暗想，因为她也没想到最后一种解法。

课间，几个女生终于按耐不住，围在于惠桌前，七嘴八舌地问着关于她以前所在贵族学校的问题。

“你们真的每天都穿名牌上学吗？”

“听说林XX是你们学校的，我很喜欢他，很帅！”

“听说那里的食堂像五星级酒店？”

“你为什么要转来我们这种普通学校？”

于惠勉强应付着这些问题，余光却注意到林娣娣仍在低头做题的林娣娣，她的侧脸很漂亮，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再整整头发，感觉很帅。

“别在意林娣娣，”林清晓的女生顺着于惠的目光说道，“林神不会被我们打扰的。她早就习惯了，一旦入定，别人说话她都听不见。”

于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却浮现出林娣娣阳光下精致的侧脸。如果她把头发留长一些，应该会很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