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体香

陈知毓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上马,时候不早了。”

岳画绫总觉得这福王有些油盐不进,她抬眼瞧他,刚刚都撒谎说不会骑马,胆子又小,他的爱骑与他一般,腿长身高的。

他好像一点搭把手扶她上马的意思都没有。

没了办法,岳画绫只好故作笨拙又不能太狼狈地往马背上爬,这中间的度,好难把握。

陈知毓饶有兴味地瞧她上马,这姑娘看着清瘦,他一只手能拎起来。上马时腰身往前一折,翘臀纤腰,泾渭分明。

眼瞧着她要滑下来,他实在看不过去,伸手从后薅住她衣领,长刀往纤腰上一横,稍一用力,将人扔到了马背上。

“抓好了!”

他说话时,人也顺势上马坐到了她身后,侍卫福一、福二打马在前开道,他紧随其后,一行人往京城赶去。

夜风携着初夏的暖意迎面扑来,生机盎然的气息在鼻腔中弥漫开来,岳画绫一瞬间鼻酸眼热,她真的得了重生的机会。

彻底逃离前世禁锢她的黑漆漆地下室。

“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身后的男人突然在她耳后出声询问。

这姑娘在匪窝里折腾一天,白皙颈后有腻腻的汗迹,身上竟没有汗臭味,只淡淡清幽的香携着似蜜桃的甜萦绕在他鼻尖,挥之不去。

莫名引得人闻了还想闻。

陈知毓当真好奇,若是得了这香,分发给下属,他们纵是酣畅淋漓地打场马球赛,他也不必再忍受熏人的汗臭味。

岳画绫眼中的泪意一瞬间被打散,回过神来,转头往他耳旁凑了凑,“王爷,我没有用什么香,这是我生来就有的体香。”

“还请王爷替我保密。”她说得很诚恳,声音压得有些低,长睫微垂,颤颤的,似乎在害羞。

陈知毓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天生自带体香的,“每年大约能省下不少银两。”

岳画绫一噎,弯眸一笑,“倒也没有,为防别人发现总要遮掩一二的。”

她又不是什么香香仙女儿转世,身上怎么可能自带异香。她外祖父原是走南闯北的商贩,年轻时无意间在南边得了一味香料,带回来给了女儿用。

岳画绫亲娘是个爱美的,闲来无事折腾,发现用这味香料做引子,只需少许,调制出来的香尤其持久。

因香料不多,她没舍得多用,剩下的全用在了岳画绫身上。岳画绫打小就用这香料调制出来的澡豆粉泡澡、香粉香膏擦身。

十多年下来,身子早腌入味了,现在纵是不用,身上也是香的,倒与天生的无异。

陈知毓瞧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她方才离得近些,那香味中的甜意更浓,他暗道是该遮掩遮掩。

握紧手中的马鞭,他扬臂一挥,身下的骏马闪福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约莫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抵达望京城,侍卫上前禀明了身份,很快守门的官兵将城门打开,放他们一行人进去。

陈知毓打马先行送她回忠武侯府。

等他们到了忠武侯府,已经约莫凌晨,侯府众人早已歇下,岳画绫也不欲惊动太多人,让陈知毓带着她,简单同守门的护卫解释两句。

日后若是传出与她不利的流言,算是有了人证。

岳画绫冲陈知毓福了福身,诚心诚意道谢,“多谢王爷搭救之恩,今日夜色已深,就不请殿下进去喝茶,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小女定竭力相助。”

“这好说,本王记下了。”陈知毓笑笑,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岳画绫目送他离开,这才悄悄进府,她决定明日再将此事告诉父母,不然今夜他们定然很难安睡。

今生已经比前世幸运许多,她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没必要再让娘亲跟着担惊受怕。

一路进了朝花院,应嬷嬷听见动静,披衣出来,见她一身狼狈出现,吓了一跳,忙拉着她进屋。

“绫绫,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去天宁寺烧香了?”

岳画绫鼻头一酸,又哭了出来,扑到应嬷嬷怀中,“嬷嬷,我半路遇到了山匪,被劫到了寿鹿山,幸好福王去剿匪,将我救了出来!”

“这些天杀的贼人!”

应嬷嬷温声安慰她两句,忙将人扶起来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肚子饿不饿?”

岳画绫泪眼朦胧地摇头,“王爷来得及时,我没有受伤,只是身上脏得厉害,我想沐浴更衣。”

“没事就好,老天保佑!”应嬷嬷瞧她确实没有大碍,一颗心方落,“你先歇着,我这就吩咐人去给你烧水。”

岳画绫已有许多年没回过侯府,如今劫后余生,再次踏入少女时的闺阁,不觉陌生,只觉安心踏实。

仿佛双脚终于落了地,她确实重生了,她的人生也定不会重蹈覆辙。

正打量屋内陈设,外头匆匆脚步声传来,人还没见着,调子略高扬的声儿先传了进来,“二小姐!”

岳画绫转头看过去,不一会儿,丫鬟金玉匆匆跑了进来,“小姐,您有没有伤着?”

“没有,你别着急,我没什么大碍。”岳画绫失笑,小丫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反倒得安抚她。

金玉泪点低,一双眼睛仿佛泉眼一般,泪说落就落。

她哭了好一会儿,确认岳画绫无事,勉强止了眼泪,左右没瞧见旁人,忙问:“小姐,金宝呢?”

因今日重生,又在匪窝醒过来,过去这么些年,事情堆叠在一起,岳画绫险些将丫鬟金宝给忘了。

不过前世金宝明日午时能安然回府,她也不是太担心。

“别担心,她明日一准能回来。”

岳画绫简单解释几句今日发生的事,又问金玉,“文国公府的崔姑娘有没有回府呢?”

“崔姑娘不是与你一道去了天宁寺?”

金玉不解,“没听说她回来了,她若是一早回府,应该会遣人来告诉咱们,咱们若是得了消息,知道您出事,早就报官去救您了!”

“哪能在家中好吃好睡,跟个没事人似的!”

金玉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点也不担心崔姑娘,更是一头雾水,“小姐,要不要遣人去文国公府说一声,万一崔姑娘出事……”

“不用,她不会有事的。”岳画绫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

前世她其实有些怀疑崔兰溪是幕后凶手,只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崔兰溪断了胳膊,也受伤了。

至于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崔兰溪是她的手帕交,唯二真心相交的好友。

而文国公府的世子崔泽南,也就是崔兰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是她的未婚夫。

两人婚期订在今年九月初六,距今不到五个月时间。按理按情来说,崔兰溪都不会也不该害她。

若是没有前世的惨痛经历,她压根就不会这般笃定。

如今回想,她被劫一事也有许多破绽。

几天前,崔兰溪约她今日去天宁寺上香,婚期将至,她本想在家安心绣嫁衣,又耐不住她央求。

天宁寺求姻缘很准,她也希望与崔泽南婚后美满和睦,便应了。

四月下旬的天还不算热,崔兰溪打算在天宁寺住两晚,顺道散散心。可到了天宁寺,上完香,用完午时的斋饭,崔兰溪又嫌弃天宁寺住处简陋,不愿意过夜。

岳画绫知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无奈一笑,当即收了行李与她打道回府。

行至半路,崔兰溪带着丫鬟下车方便,她与金宝坐在车上等候,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寿鹿山的劫匪。

寿鹿山与天宁寺距离不算近。

若不是崔兰溪先前说要在天宁寺留宿两晚,她被劫走,当晚没有回府,侯府众人不可能没发现她出事了。

前世就因为此,等金宝徒步跑回城,告知侯府众人她被土匪劫走,已经是第二日午后。

若不是她跳崖逃走,还有福王恰巧生了兴致,不知怎么脑瓜子一抽前去剿匪,她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上辈子这笔债,她定要想法子慢慢讨回来!

还有与崔泽南的婚事,也要想法子尽快解除,这倒是件棘手事。

文国公府当家主母是皇后亲妹妹,嫡长女又是太子妃,如今在望京,崔家可谓是炙手可热。

而她父亲不过是忠武侯府的庶子,与文国公府结亲,本就是高攀,哪有她嫌弃要退亲的道理。

这事急不得,她正垂眸思索,应嬷嬷领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有条不紊地添热水,准备给她沐浴的一应事物。

岳画绫暂时将此事按下,见应嬷嬷要与金玉一起伺候她沐浴,她也没拒绝。

应嬷嬷总归担心她在匪窝受了凌辱,让她瞧一瞧好安心。毕竟现在忠武侯府的当家老夫人,她祖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刻薄老古板。

应嬷嬷和金玉一边帮她沐浴,一边与她闲话,宽慰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提及崔兰溪,岳画绫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怀疑崔兰溪是凶手一事说了出来,“嬷嬷,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她到底是人是鬼,等明日就知。”

金玉气得骂道:“当真瞧不出来她竟有这般蛇蝎心肠,小姐若是嫁去文国公府,早晚还不得被她害死!”

“成日里来咱们侯府当自己家,姐姐长姐姐短地喊小姐,明明只比小姐小了半个月,不知占了咱们多少便宜!”

“简直狼心狗肺!”

岳画绫愣怔一瞬,她前世嫁进文国公府可不就被磋磨死了,如今只要稍稍想想都觉得脊背透寒,生不如死。

家中亲人还当她过得不错。

应嬷嬷瞪了金玉一眼,温声道:“绫绫,你心中有数就好,崔兰溪若真存了害你的心思,你的婚事确实需要顾虑。”

“文国公府咱们如今惹不起,不好现在就撕破脸,退婚与否,恐怕容不得咱们做主。明日我去同你母亲说,咱们从长计议。”

岳画绫点头,此事恐怕是不易。

她当初不知崔泽南和崔兰溪真实面目,明里暗中费了许多功夫,才让崔泽南看上她,主动来侯府提亲。

崔家长辈本就瞧不上忠武侯府,若不是因她堂姐高嫁,堂兄是个有本事的,且在外也处处维护她这妹妹。

而崔泽南曾前后订过两回亲,未婚妻都病死,多少传出些克妻之类的流言。

加之崔泽南今年已二十三岁,年纪也不小了。不然崔家当初也许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如今婚事板上钉钉,她若是突然悔婚,与文国公府撕破脸,她是得了自由,日后兄长和长姐他们该如何自处?

她得尽快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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