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一早想出去赚钱,可是一点本钱没有,又没有什么天赋本领,加之袁氏也不喜侯府主子去做经商之事,染得满身铜臭味。
一来二去,这些年除了侯府每月定例,额外花销几乎都是钱姨娘施舍接济。
她也想要骨气和体面,但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
这也是长子岳颂心心念念想出去建功立业的主因之一,刚到十八就留书一封偷跑出去,不知在外头如何。
母女二人并应嬷嬷、金宝、金玉等丫鬟,一时相对无言,唉声叹气。恰在这时,寿春堂的丫鬟顺清又来请。
大约是已经知道她们与文国公府的婚已经退了。
二房现在对侯府半点助力和用处都没了,袁氏肯定想趁早甩脱一家子拖后腿的。
程欢抹了眼角那点泪,神色恢复如常,下巴微抬,一脸傲气,领着丫鬟、嬷嬷往寿春堂去了。
等她走后,岳画绫垂眸想了想,道:“应嬷嬷,我现在去找大哥说说这事,祖母纵是要赶我们走,也总要宽限我们些时日去找合适的住处。”
应嬷嬷点头,“眼下就指望世子能回来说说情,你带上金宝和金玉一道去,路上注意安全。”
“您放心。”岳画绫稍作收拾,领着两个丫鬟坐马车往大理寺赶去。
忠武侯府大房岳勤书只有一双儿女,皆是侯夫人小袁氏所出,因老夫人袁氏厌恶庶子庶女,因而岳勤书虽有妾室,但皆没能生出孩子。
忠武侯府长房世子岳颖,今年二十有二,少年老成,如今在大理寺当差。
忠武侯府嫡长女岳诗晨,今年二十,比岳画绫年长四岁,两年前出嫁,嫁给了庆国公府世子汤光启。
祖母袁氏虽刻薄,但侯府两房小辈关系不错,从前在家常相往来,从未有过龃龉。因而,现在出事,岳画绫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找堂兄岳颖帮忙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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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文国公府众人一路无言,抬着聘礼,迎着一路人的指指点点,灰溜溜地回到了文国公府。
崔泽南如常上值去了。
崔兰溪脸上的浮肿已消,只脖子还肿着,已经能视物说话,说话的嗓音刺挠挠的难听,“娘,一定是岳画绫那贱人害我!”
“她一定是怀疑是我雇贼人掳走她,才下狠手报复我!”
文国公夫人孙氏心疼地安抚她,“兰溪,你还是太过天真,事后那天早上,我不同意你去忠武侯府,你偏去。”
崔兰溪心中不平,“我念着过去的情谊,想一夜过去,她早就被糟践,兴许已经被奸杀,侯府去找人,好歹能给她留个全尸!”
“谁知那贱人运道好,竟遇见了福王,平安归来!”
“我知我儿心善,这次的事权当个教训。”
孙氏接过丫鬟送进来的药,亲手喂给她,“今日郑嬷嬷带人去忠武侯府退亲,她毁了名声,日后很难再嫁出去。”
“这次给你出了口恶气,就是连累你哥哥又失了个未婚妻。”
崔兰溪撇撇嘴,满不在乎,“哥哥那么优秀,还愁娶不到妻子?”
“娘,明珠公主那么喜欢哥哥,何不趁此机会,让哥哥直接娶了明珠公主?”
孙氏皱眉,“胡说什么?明珠纵是公主,可她是嫁过人的,外头传她养面首,不干不净的女人,别说你哥哥,我也是瞧不上的!”
崔兰溪不解,“那当初明珠公主没嫁人时,哥哥怎么不娶她?”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知事?”孙氏无奈,轻点了她额头一下,“文国公府势大,咱们已经与太子站在一条船上。”
“圣上身子骨硬朗,东宫势头过盛,失了平衡,不是件好事。”
孙氏说话的声愈发低了,“凭咱们文国公府,你哥哥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当初与忠武侯府做亲,一来你哥哥有几分喜欢那丫头,二来也是你爹和你哥哥权衡后的决定。”
崔兰溪道:“那我岂不是不该听明珠公主的,害哥哥失了这桩亲事。”
孙氏失笑,正欲说她,丫鬟通传,郑嬷嬷等人带着聘礼回来了。
崔兰溪立刻来了精神,忙下榻去瞧热闹,孙氏也不拦她,母女二人带着丫鬟去前厅问问具体情况。
瞧见郑嬷嬷等人的脸色,孙氏就知事情出了差错。
“说,到底怎么回事?”
郑嬷嬷和另外一个掌事嬷嬷连声告罪,郑嬷嬷添油加醋将去侯府退亲的事大概说了,“夫人,忠武侯府那程氏简直像市井泼妇!”
“你们带那么多的侍卫过去是摆设不成?!”
孙氏气得脸色铁青,尚未开口,崔兰溪忍不住顺手将一旁的茶盏砸到了郑嬷嬷的身上,“半点用也没有!”
郑嬷嬷忙跪下来告罪,“夫人,小姐,请你们明鉴!忠武侯府的人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那么多人瞧着呢,总不好动手。”
孙氏脸色更难看,“平日里瞧你办事稳妥,今日才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程氏区区一介商户女,你竟对付不了!”
“我瞧郑嬷嬷也老了。”
崔兰溪神情阴沉,看着跪在地上打扮体面的老妇,像是在瞧一个死人,“事情办砸了不说,竟还丢了文国公府和哥哥的脸面!”
郑嬷嬷忽的打了个激灵,忙磕头求饶,“夫人饶命!饶了老奴这一次,老奴下次定不再犯!”
另一个掌事嬷嬷也跟着磕头求饶。
方才梳妆整齐,穿戴体面的两个老妇,转眼间,额头磕得流血,头发散乱,脸上糊着涕泪。
孙氏喝了口茶,平顺心气,“下去领罚,余事等世子回来再做定夺。”
两人显然更畏惧崔泽南,闻言身子不停打摆,语气哆嗦求饶,很快被粗使嬷嬷给拖了下去。
崔兰溪仍旧忿忿不平,“娘,哥哥的婚虽然退了,但是惹得一身骚,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岳画绫和忠武侯府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氏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你安心养身子,待你哥哥回来,我们再做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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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画绫一路赶到大理寺,却扑了空,没见着岳颖,同僚说他有事告假半日,两刻钟前已经走了。
她只好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去。
不成想回程途中,经过同春酒楼时,金玉眼尖瞧见了岳颖的身影,“小姐,你瞧!刚才进去的人身形是不是很像世子爷!”
岳画绫没注意,等她抬眼看过去时,那人已经进了酒楼。
正值午时,酒楼门前来往行人许多,她当即让车夫停车,带着两个丫鬟下去,“我们去瞧瞧!”
进了酒楼,抓个伙计一问,果然是岳颖。
因都是忠武侯府的人,那伙计也没隐瞒,告知他岳颖在三楼包厢的房间位置。岳画绫道了声谢,领着丫鬟上了三楼。
到门前,她抬手敲门,“大哥,我是绫绫,你在里头吗?”
过了片刻,岳颖才过来开门,“你怎么找来这里了?”
说话间,岳颖侧身让她和两个丫鬟进来,岳画绫进门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得淡香,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因从小程欢就给她用香,调制各种稀奇古怪的护肤膏、香粉之类的东西给她用。
她对香味比较敏感。
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也没多在意,踌躇一瞬,道明了来意。
岳颖无奈叹了口气,转而道:“有没有用午饭?”
“还没来得及,不过我不饿。”
可能要流落街头了,岳画绫也没什么胃口,只想解决住处问题,“大哥,上午文国公府来人退亲,将聘礼抬走了,闹了许久。我爹又不在,祖母逼得紧,我没办法才来找你。”
岳颖不是话多的人,抬手拍拍她肩膀,“先吃饭,我总不至于看着你们没地方住。”
“多谢大哥。”岳画绫心头一暖,鼻尖发酸,没忍住落了泪。
她本就不是多坚强的人,前世受尽苦楚而死,一朝重生,事情接二连三涌过来,她实在有些心累。
岳颖眉头皱紧,让她坐下,“哭什么?文国公府的婚事退了,焉知不是好事?”
岳颖不欲将有些事与她一个小丫头说得太直白,坐到她对面去,“还有分家一事,分了就分了,侯府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日后正好不必再面对祖母冷脸。”
“反正她也不是你亲祖母。”
岳画绫一时呆住,堂兄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更惊讶堂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岳颖模样生得像极了忠武侯岳勤书,个子高大,粗重骨骼,肤色微黑,不苟言笑。不悦时,浓眉往下一压,带出一股阴沉蛮狠劲儿。
向随风私下曾戏言,岳颖在床上应是个能冲锋陷阵的将军,她很馋岳颖的身子。
岳颖见她樱唇微张,杏眸含泪,神情讶异,眉头一挑,“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是对的。”
酒楼伙计将饭菜陆续端上来,她轻叹一口气,愁眉不展,“大哥,我如今和文国公府已经退亲,外头也传出些流言,若是再分家,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岳颖沉默一瞬,这确实是个问题。
今日上午忠武侯府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不然也不会告假离开大理寺,崔家岂是善茬。
“先吃饭,这事别担心,我认识不少有为青年,回头给你物色一个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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