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沈之恒居然是女孩子。
从寺庙回来以后, 枝枝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思考着这事。
她知道书院是不收女学生的,当今没有女子上学堂的先例, 哪怕是再富贵的书香世家, 也只能请私塾先生在家教书。
若是有未出阁少女乔装打扮, 和一群男子混在一起念书,传出去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所以枝枝很不理解,沈之恒为什么要这么冒险,就算她再喜爱诗书,她的父亲就是书院夫子, 完全可以在家念书。
可她不仅去了书院,还和书院里的哥哥关系挺亲近……
她甚至还特意来过登门拜访, 还单独和她出去喝过茶。
枝枝想到这里恍然大悟, 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初沈之恒会约她出去喝茶, 一直缠着她问有关哥哥的事。
同为女子, 她不会不明白, 如果不是心系一个人,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做法。
因为她喜欢谢翼,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到书院念书,借着同窗的身份, 和他有了朝夕相处的接触,而后又靠近他的家人,向她们打探有关谢翼的事情。
这个推断让枝枝吓了一跳, 当这种赤/裸裸的男女之事暴露在她面前, 而且男方还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时,枝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许是想得太入迷,她在厨房帮林氏切菜差点切到了手, 林氏担心了半天,忙让她去歇息。
枝枝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魂不守舍的,借着吃饭的功夫偷瞥了谢翼好几眼,她不知道哥哥如今知不知晓此事。
谢翼吃的好好的,忽然感受到她飘忽不定的目光,狐疑道:“你往我身上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枝枝不自然地撇过了眼神。
她觉得哥哥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因为从哥哥对沈之恒的态度来说,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显然只把她当成了个简单的同窗而已。
所以,很可能只是沈之恒的一厢情愿而已。
尽管如此,枝枝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受,很难去形容,就像从前家里喂的那只黑毛,尽管总是一副凶凶的很难驯的样子,可后来将那只黑毛拿去卖了的时候,枝枝还是很难过。
动物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何况是人呢?
枝枝忍不住又看了眼谢翼,她的哥哥如今正值风华,面容清逸,眉目舒朗,一双狭长的眸子看似无情却有情。
他这样的人,注定有着大好前程,如今被女子喜爱,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吧。
枝枝漫无目的地搅着碗里的米饭,恰在此时,屋外的院门突然被人扣响,在沉默吃饭的一家人里显得格外突兀。
“谁啊?这么晚了。”林氏疑惑道。
枝枝避免再胡思乱想,连忙放下了碗筷,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小跑着到了门口,打开了院门背后的门栓,目光看到门外的人,却忽然愣住了。
沈芷荷穿着今日在寺庙的那一身女儿家的衣裳,眼神慌乱地站在门外,双手紧紧捏着衣角,显然是很紧张的样子。
“沈……”枝枝原本想习惯性叫沈公子,却及时改了口:“沈姑娘?”
沈芷荷点点头,抬眸望着枝枝,诚恳道:“枝枝姑娘,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有意要瞒你的,这些事我以后再向你解释,眼下你可以帮我叫敬辞兄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她一脸诚挚,语气却带着些不确定,枝枝疑惑地扫视她一眼,不知道她这闹得是哪出。她并没有将沈之恒的真实身份告诉谢翼,可她如今这么一来,不就全都暴露了吗?
可见她都这么说了,枝枝也只好点点头:“好,你等一下,我进去叫他。”
枝枝进屋后,神色复杂地看了谢翼一眼,“哥,沈……”
枝枝突然不知道该对他说沈公子还是沈姑娘,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沈之恒在外面,她说她有话跟你说。”
“沈之恒?”谢翼狐疑地蹙起了眉,转而带着些不耐:“他来做什么?”
这人成天就喜欢黏着他,现在莫名其妙又跑到家门口来找他了?
“沈公子来了?”林氏态度倒是不错,她对沈之恒印象很好,温和道:“他吃过没有?请他一起进来吃一顿吧。”
“哎别。”枝枝连忙阻止,她隐约知道沈之恒这次来所为何事了,对谢翼郑重其事道:“你出去看看吧。”
谢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又往外瞟了一眼,终究是站起了身。
*
谢翼刚打开院门的时候,看见眼前垂眉敛目的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沈芷荷抬起了头,对着他叫了一声“敬辞兄”,谢翼才认出来。
他倒是没枝枝那么惊讶,只是联想了一遍以前的事情,似乎都能想得通了,反而笑了笑:“原来你是女的啊……”
沈芷荷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很奇怪的,以前作男子打扮的时候都能厚着脸皮缠着他,现在恢复真实身份站在他面前,反倒羞涩起来了,她抬起头望着他,一双潋滟的眸子含着水雾,“对不起,之前不是有意瞒你……”
见她这个态度,原本一向对她冷淡的谢翼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挠了挠头道:“哦……没事……”
他说着扬起了眉,问道:“枝枝说你找我有事?”
沈芷荷闻言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忽而又低垂下眼眸,掩去了眼里的羞赧,咬着唇紧张不安,嗫嚅道:“我……”
其实她今日去寺庙,也是去为谢翼的秋闱祈福的。乡试快到了,书院里的学子都会下场比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无法考试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也就是去寺庙上香求佛了。
她是和母亲一起去的,平日里母女俩也常去上香,沈芷荷并没有多打扮自己,可她没想到,就这么偶遇了枝枝。
身份暴露得太快,她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待到反应过来时,枝枝已经离去了,沈芷荷越想越慌乱,不知道枝枝回去以后会不会告诉她的哥哥。
沈芷荷回家思虑了一下午,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乡试以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能在书院里和谢翼做同窗了,既如此,何不借着这次机会来找他,和他说清楚呢。
自己这个秘密已经掩藏在心底快两年了,如今家里父母也催促自己早点离开书院回家相看人家准备出嫁,她谁都不想嫁,唯一所思所念,不过一个谢敬辞而已。
所以她下定决心以真实身份站在他面前,向他表明心意,赌一个可能性。
思及此,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清媚的笑容:“敬辞兄,我……我知道在书院的这段日子,时常让你觉得困扰,但是我……”
谢翼看着她这副娇羞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毫无波澜泛起。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莫名想起了枝枝,不知道那丫头在屋里做什么,方才进来叫他时,一脸的神色复杂,分明是知晓了什么。
谢翼此时忽然涌起一阵不耐,他甚至现在就想转身进屋,看看那丫头在做什么,跟她说说话。
而眼前的沈芷荷还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蠕动着双唇:“我……我其实一早就对你……”
“沈姑娘——”谢翼忽然叫住了她,
沈芷荷的话突然被打断,她抬起瞳眸不解地望着他。
“天色晚了,回家吧。”
谢翼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眼眸里关怀备至,似乎真的对她感到关心。
沈芷荷忽然眉头微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天色晚了,快回家吧。”谢翼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又一次重复,叹了口气:“你是女孩子,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好。”
沈芷荷闻言怔住,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在眼眸里打转,却死死地咬住下唇:“好……我知道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离开,背影很是落寞,谢翼也不由得拧了下眉,但只是一瞬间,他就转过了身,关上门进屋。
屋里,林氏已经吃完饭回了房,枝枝一个人在饭桌前漫不经心地舀着汤喝,眼神不自觉往门外瞟几眼。
直到看见谢翼进来,枝枝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安静地吃饭。
谢翼进来看到枝枝,他愣了愣,而后清咳两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那个……”谢翼状若不经意,跟她道:“沈……沈姑娘,她已经走了。”
枝枝抬眸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听见谢翼的话,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谢翼摸了摸鼻子,只好又找着话题,“你昨晚还没给我量尺寸呢,一会儿再量一下?”
“我已经找林姨问过了。”
“她那个不准。”谢翼不满道:“我这段日子又长高了不少,蹿了个,不信你再量量?”
枝枝斜睨他一眼,对面少年说得正经,她明明知道他是说着玩的,可还是忍不住放下碗起了身,进屋找绣尺。
“那你等等。”
*
天色完全暗下来,街上行人渐渐减少,呼哧呼哧地刮起了风,落叶在晚风中打转,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至。
沈芷荷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泪痕淌在脸颊上未干,喉咙间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整一个失意落魄的女子形象。
她其实在来之前就预料到这个情况的,只是当亲自面对结果时,还是觉得十分心碎。
女孩柔柔弱弱地抽泣着,对面走来了两个穿着不三不四的男子,看着沈芷荷的眼里起了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过后,上来对她吊儿郎当道:“哟,小姑娘,哭什么呢,跟哥哥们说说?”
两人态度明显不正经,沈芷荷颤抖了一下,抱紧了自己,对二人充满了警惕。
她并没有搭理这两个男人,可他们却步步紧逼上来,沈芷荷退无可退,目光顿时绝望起来。
赌坊门口,贺闻天刚赌了几把出来,赢了些银子,心情还不错,他漫步吹着口哨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两个男人正围攻着一个柔弱的女孩。
贺闻天的脚步顿时停滞了,下意识想上去阻拦,可又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也是同样的情况,他将人家打了个重伤,家里赔了对方很多银子,被父亲骂了个半死,还在书院里被沈之恒狠狠嘲笑。
所以这一次又碰见这种情况,他明显犹豫了一下。
贺闻天想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女孩不可抑制的哭泣声,细碎低微得让人心疼。
他瞬间就忍不住了,冲上去揍了两人一拳,怒道:“欺负弱女算什么出息,都给老子滚!”
这两个风流男子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主儿,本就是看沈芷荷软弱才上去的,这下子碰见了贺闻天这个强势的,也瞬间熄了火落荒而逃。
贺闻天这才看向眼前的姑娘,她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几乎都快看不清容貌,他只好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姑娘,擦擦吧。”
沈芷荷低着头接过帕子道了谢,待擦干了泪痕才,抬起头望向贺闻天。
贺闻天顿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道:“小白脸?”
沈芷荷也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她一直讨厌的二世祖,想起自己之前还总是处处讽刺他,她自嘲地笑了笑,道了声谢就默默转身离开。
贺闻天愣在原地又惊又迷,眼看着沈芷荷一个人越走越远,背影行走在夜色中孤苦无依,他终究是没忍住追了上去。
“哎小白脸,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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