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到怀里的十/字/弩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银白色,像是银器,弓部镶嵌着一颗血玉,秀气十足。
萧白的姿态过于随意,若不是夜菀菀清楚上面那颗血玉的价值,她或许真会以为它是萧白刚刚顺手揪回来的。
夜菀菀偏头去瞧萧白,他站的笔直,面色难辨,似乎正在思索非常严肃的事。
夜菀菀直觉,若是她拒绝收下这个十/字/弩,萧白一定会炸了。她想了想自家库房里有的物件,决定坦然收下,等回去,她也给他一件同样贵重的。
夜菀菀把十/字/弩拿在手里比划着,以为能发现些什么小机关,但翻来覆去,指尖滑过被刻意磨钝的棱角部位。夜菀菀终于放弃,这就是一个真的只能拿来“玩”的十/字/弩。
在危机环绕的环境里扔给她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意义何在?
夜菀菀用气声问萧白:“这个有什么用?”
萧白没答,仍是沉思的表情,隐隐有些沉痛。
就在夜菀菀以为他没听见,想靠近些再问一次时,萧白瞥了她一眼,夜菀菀在其中看到了些许懊恼。
“给,你,玩。”萧白答地一字一顿。
“嗯?”夜菀菀觉得他更想说出口的,是“还,给,我。”其实,她还给他也可以的。
萧白突然警惕地环顾向四周,食指压到唇上,“嘘。”
夜菀菀抿唇,不再说话。
萧白松了口气。
刚刚从树上翻下,恰巧□□烙在他胸前。萧白想起它挺好看的,脑子一热,就捋了出来。现在脑子热完,他心里浮起了悔意,但他没脸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好在,夜菀菀永远不会知道它有什么用。
…………
树干后,夜菀菀不敢随意乱动,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在夜菀菀脚发麻时,萧白终于有了动作。
他勾了勾唇,“来了。”
“跟紧我。”萧白动作轻巧地走向侧前方。
他走在前面,边走边折断一些伸出来的枝杈,随手打晕埋伏在这片山林里的人。
所有掩藏在丛林下的人在萧白面前都无所遁形,夜菀菀越看越觉心惊。
她捡回家的到底是个什么人,若一开始萧白对她心怀恶心,她根本没机会和他谈条件。
许是习惯了,在萧白一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打晕埋伏在草丛里的三人时,夜菀菀也不再觉惊诧。
她甚至能放松地观察起被萧白打晕的人。深青色的衣裳,布巾遮面,武器有弓箭、长剑。但细看,这些人似乎又有些不同。
部分人额上都被树枝划出了划痕。只有几个人可能是意外,但当许多个都有、位置也不差几分,那就只可能是有意为之。
一路顺畅地走了许久,夜菀菀眼前渐渐宽阔起来,几乎掩映天际的茂密树林变得稀疏。夜菀菀这才发现,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处山崖。
在这儿,可以把岐西岭尽收眼底。
岐西岭,风卷过,远远可见五个黑衣身影。
其中一抹娇俏的淡色身影格外显眼,只是此时颇为狼狈地被两个黑衣人人架在手中。
夜菀菀呼吸一滞。
唐月!
白泉驾马而来,距离黑衣人几十步时勒马停下。
夜菀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某一瞬间,两个黑衣人猛地扔开唐月,所有黑衣人齐齐拔剑逼向白泉。
一声撕裂山林的长哨响起。
夜菀菀蓦地想起林内埋伏的看似一伙,实则两方的人。
…………
长哨声响彻云霄,白泉神情平静,面对迎面刺来的长剑分毫不退。
直至,半晌过去,山崖上仍是一片寂静,仿佛吞噬了里面的所有,白泉平静的面孔终于破裂。
黑衣人的动作也迟疑了一瞬,随即攻势愈猛,白泉稍有不查,左臂被剑尖划破,鲜血渗出。
视线掠过某处,白泉瞳孔骤缩,山崖上,箭羽携破风声袭来,容不得人躲闪。
箭尖擦着他耳畔而过,身后皮肉摩擦声炸响,一个黑衣人保持着执剑砍下的姿势,大睁着眼被钉在地上。
白泉惊出一身冷汗,若没有这支突然而至的箭,他怕已成亡魂。
为首的黑衣人也被这一箭所震慑,他不甘地望了眼崖上,知道再无机会,再不退他可能也走不了了。
“白大人好手段!”为首的黑衣人咬牙出声。
黑衣人飞快退去,经过唐月身旁时心生狠意,一剑斩去。
“嚓——”
飞箭没入他的手臂。
黑衣人惨叫出声,再不敢耽搁,逃蹿离去。
白泉没有乘势而追,他望向崖上,一个挺拔身影大刺刺站在那,身后似还护着一人,那人手执弓箭,全然不在乎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视野下。
白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是有十足的自信。
黑衣人言的“好手段”,白泉自知担不起。
崖上之人,也不是他的人。
他安排的混入黑衣人一伙中的人,无人有这般好箭法。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人,竟以一人之力解决了他和黑衣人埋伏在山崖上的人。
白泉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他朝崖上之人一拱手,带上唐月,试探着后退。
退出几步,再看崖上,已经无人。
…………
夜菀菀跟着萧白换了一条路回去。
夜菀菀掌心犹有冷汗,没发觉自己仍紧紧抓着萧白的衣摆。黑衣人刺向唐月时,她近乎本能地抓住了身旁的萧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萧白同样有些失神,他最后射/出的一箭对准的原是黑衣人的左胸。但夜菀菀仅仅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摆,便让他那一箭偏了方向。
萧白薄唇紧抿,不知心底的悸动为何。
夜菀菀一路抓着萧白的衣摆走出密林,到绑在树上的马儿旁。
萧白翻身上马,清晰的衣摆撕裂声让他顿住。
夜菀菀后知后觉松开手,一片破布尴尬地飘落到地上。
夜菀菀看了看萧白黑了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白净纤细的手,“我的力气不可能那么大。”
“嗯哼。”萧白扬眉,身侧挂着冷光凌厉的弓/箭。
夜菀菀后退一步,小小地咽了咽口水:“我们回去吧,我让人给你做新衣裳。”
两人离开后,山林里,元日领着一队人认命地走出来。
公子一句话,他们跑断腿。
回到夜家院落,等在门前的梅姑将夜菀菀扶下马。
萧白一夹马肚,刚刚停下的马儿高高扬蹄,再次奔向远方。
夜菀菀被风沙糊了一脸。
她发觉,萧白还是那个萧白,让她几次和沙土近距离接触的萧白。这么一想,心内刚刚冒出的一些对萧白的陌生和忌惮,连带着感激,通通消散。
梅姑好奇地问:“萧公子要去哪?”
经过唐月失踪,萧白带夜菀菀去寻人一事,梅姑对萧白的不满少去许多。
“随他去。”夜菀菀跨过门槛,“梅姑,苏先生那儿有没有治晕马的药……”
天色近黑,夜菀菀在药房里,苏先生日常给夜菀菀看诊。
“很好,你身上的毒没有问题了。”苏先生道,小胡子一翘一翘很明显也是松下了一口气。
“但是。”苏先生声音猛然拔高。
夜菀菀一精神,见苏先生双目囧囧地瞪着她,她悄悄把拿在手里把玩的十/字/弩塞回袖子里。
“菀菀丫头,不要走神!”
“嗯。”夜菀菀颔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腰背挺直,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先生脸绷不住了,他轻叹一声,大掌摸了摸夜菀菀的头。
夜菀菀有些不自然,但没敢躲,只小声嘟囔:“苏先生,我已经长大了。”
苏先生耳尖地听到这句话,“长什么大,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被抱在怀里,青着脸,哭都没力气哭的女娃娃。”
夜菀菀没吭声,微垂下眼眸,抿了抿淡无血色的唇。这个世上,如苏先生、如梅姑,他们守着她长大,何尝不忧心她的身体。
苏先生继续道:“菀菀丫头,毒可以解,但身体的损伤养不回来,你竟然还不好好养病,到处瞎跑。是不是那个臭小子拐你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不是他拐我的。”夜菀菀低声道。怕苏先生揪着她跑出去不放,夜菀菀忙道:“以后我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怎么养身体我就怎么养身体。”
苏先生眉梢微动,“苦药也喝?”
夜菀菀说不出话了,几次张唇,最后还是道:“我…喝太多会吐的。”
莫名的显得可怜兮兮,别人见到夜菀菀这幅样子许会意外,会不忍心。可惜,从小到大,苏先生见多了夜菀菀这幅模样,此时完全不为所动。
“你就是想喝也没得喝。”苏先生语气深沉,“给你调养身子的药方我早就想好了,但药材一直没找齐。我这次外出寻药虽寻到不少,但还差一味药。”
“什么药?”
“半月莲。”苏先生低叹,“不过你也不用操心,听闻前些日子有柴夫在岐山见过形似此药的植株,近日我会和一些采药人一起进山去寻。”
夜菀菀沉默,这药若容易得,苏先生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寻不到。
“小姐,小姐,苏先生!!”屋门被叩响,梅姑焦急的话音传来。
苏先生闻声摆摆手,示意夜菀菀可以离开了。
夜菀菀走过去拉开屋门,梅姑急声:“小姐,唐月姑娘被人送回来了,但是受了重伤。”
夜菀菀立刻回身拦到苏先生面前,“苏先生……”
“走吧走吧。”苏先生嫌弃地绕过夜菀菀,手中提着药箱,“都是你的人,老头子我还会见死不救吗?”
苏先生和梅姑走的飞快,夜菀菀跨出屋门正要追上他们,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夜菀菀一顿,她偏首看去,萧白静静站在屋檐照不到光的阴影里,一身黑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站了个人。
加上从屋门进出,正常不会去看那个角度,也难怪刚刚梅姑、苏先生都没有看见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夜菀菀问,回来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白嗓音微哑:“比唐月早一点。”
“你去看看唐月吧,我先走了。”话落,萧白转身离去,和他的出现一般莫名。
“哎,你等等。”夜菀菀叫住萧白,她磨挲着衣袖内因她体温也带上了些热度的小巧银器,她犹豫了一下,靠近萧白一些。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药物纯属作者虚构~不可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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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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