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术猝不及防被扔出,吓得脸色发白,不禁捂脸尖叫出声。听声辨位,刺客们手中冷剑同时刺向白术,而吴不晓动作也极快,几乎在白术尖叫出声时刻踢掉刺客们的剑,将小童子夹在腋下。
接住了慕白术,吴不晓随即回应慕深:“知道了,殿下!吴家家训:打不过先逃跑,打得过也要逃!”
闻言,背靠慕深的慕白蔹忍不住调侃:“百晓生,你怎能这般窝囊?”
有了吴不晓的保护,慕白术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听了他的话,很是不解:“百晓生哥哥,打不过逃跑很正常,为什么打得过你还要跑啊!”
“嘿嘿~”吴不晓笑了笑,“打得过还打,就是恃强凌弱!小爷我侠肝义胆,怎会做这等事情?”即使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众人也可以想到那一副“快夸小爷侠气如虹”的欠扁表情。
“……”慕白蔹默然,而后“扑哧”一笑:“确定不是因为功夫弱得惨不忍睹,随便来个人就能打败你?”
“切!”吴不晓冷哼一声,极力捍卫自己尊严,“臭丫头,你见过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在几十人围攻毫发无伤的?!”
“我和白术不就是。”论起伶牙俐齿,慕白蔹丝毫不会输给吴不晓。
“……”吴不晓被噎一句,良久愤愤然开口,“站着说话不腰疼!”
慕白术在吴不晓腋下偷笑。
这一番调侃,慕白蔹心神已定。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吴不晓能应付这些刺客。倏忽,慕深抓着她的力道加重,慕白蔹微微一怔,才将注意力放回自己这一方。
慕深护着她且战且退,快要被逼至角落。呼吸不似方才那般绵长沉稳,挥动玉箫的动作也略有迟缓。
糟糕!慕深余毒未清,身子还弱。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车轮战,那黑衣人是杀了一个,又涌上来一个。说不定还没逃出去就把性命交代在此了,这可怎么办?慕白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大胆,没弄清形势就冒冒然出手。
慕白蔹反手握紧慕深的手,原本在身后的她,轻巧地转到了前面。
“阿蔹?”慕深一愣。
慕白蔹从袖中洒出一片白色粉末。
“啊!眼睛!!”刺客们迅速停止攻势,后退,仍是有几个动作慢的刺客没有躲过,捂着眼睛哀嚎不已,无头苍蝇一般冲乱己方阵脚。而不慎吸入白粉的刺客,则是“咚咚咚”几声倒在地板上。
“好了!跳窗!”慕白蔹狡黠一笑,看向慕深。
慕深心下了然,随即趁刺客混乱之际,越窗而出。
“追!”刺客中有人一声令下,便有黑衣人挥开白色尘土,鱼贯蹿出。
吴不晓携着慕白术,本想跟上,却被刺客拦住去路。无奈,只得慢慢朝房门方向撤退。
月夜下,青衣黄衫在桃林中穿梭,不远处尾随数十道黑影。
“嗖——”耳边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慕深一惊,迅速将白蔹揽入怀中,堪堪避过暗器。三道墨绿色影子擦过两人,打在桃花树干上,入木三分。
“嗖嗖嗖——”更多的墨绿色暗器从刺客袖中发出,在空中织就细密的死亡之网。
方才在茶楼空间小,刺客不希望误伤己方才没使出暗器,现在慕深和白蔹两人身处桃林,便再没有这个顾忌。暗器密集,境况竟是比刚才还要危险上几分。
面对周身交织的暗器,慕白蔹不由更紧地拽住慕深的衣领,抬眸担忧地看着慕深。就在这时,一道绿光滑过她眼前,闻得慕深一声闷哼,慕白蔹被带得身形不稳,踉跄了几步。
不好!慕深中了暗器!慕白蔹呼吸一滞,整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慕深微喘着回头,清雅的眼眸里倒映着接近的刺客和暗器,沉声询问:“还有多远?我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那边!就在前面!”慕白蔹遥指若耶溪方向,急急开口。
这段距离,拼劲全力应该能到达。慕深抬眸一扫,暗自松了口气,随即抱紧慕白蔹,再不管身后的暗器和刺客,只顾往前掠去。
慕深和白蔹的离开,引走了部分刺客,雅间的压力减了几分。
吴不晓带着慕白术跳到落英楼大厅,在与刺客对峙之时,他就瞥见狄听风那一袭红衣。要说这世上躲在谁身后最安全,非剑胆狄听风莫属。所以,他想也不想就朝着狄听风挪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挪到狄听风剑阵保护范围之内时,一道鬼魅般的白影突然加入战局。冷白刀光错落,三个呼吸之间,楼内刺客尽数倒地。
好快的身法!狄听风收剑入鞘,不由惊叹。
如此短时间内,杀死所有人,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姚雍和指尖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抬眸望向立于面的尸体之间的白衣人。
那人一双眼冷冷清清,银质面具之上有一支梅花伸展。
白衣。面具。梅花。吴不晓脸色煞白,脚下微微一动,准备遁走。却见那白衣人长袖一甩,细长的柳叶剑直指吴不晓眉心。
“啊!”慕白术惊恐大叫,下一刻就晕了过去。方才在黑暗中看了不真切,自是不知道是楼中是怎样一番血腥场景,来到大厅乍见之下,他小脸吓得惨白,瑟瑟发抖起来。谁知下一刻就被陌生白衣人拿剑指着,瞬间吓破了胆。
“喂!你这丑得见不得人的家伙,不知道这边有个孩子在吗?吓我也就算了,顾及下小孩子行不行?!”见慕白术晕了过去,吴不晓很是愤怒,连对白衣人的恐惧都忘记了。
“百晓生,寻你着实不容易。”一道阴沉的男音自头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楼北面其中一间雅间打开房门,内里走出一人。银灰交颈衣,银丝暗绣祥云飞鹤,外披玄色长裘,领口处有孔雀尾羽点缀。他一头黑发随意披着,衬得阴柔的面孔更多几分女气。
燕君狭长凤眸睨着百晓生,三分危险,七分威严。
“无名小卒,怎敢劳驾燕君。”百晓生皮笑肉不笑。
那人是燕国国君。那不难猜测,持剑的白衣人便是燕国第一剑客——傲雪。此人清冷如梅,所使剑法“梅花三弄”干净利落,杀人于瞬息之间。与狄听风华丽多变的剑招不同,傲雪的“梅花三弄”只有简单的三招:一弄暗影横斜,出剑迅疾如闪电,一招之间已于敌人身周布下剑网,方才用的就是这招;二弄迎风斗雪,剑势汹汹如出笼之虎,往往一击毙命;三弄三度梅开,看似轻巧一剑,然剑气绽开,能在敌人身上留下三处伤痕。
百晓生自诩跑路功夫一流,但速度也及不上傲雪。在傲雪面前,他就是那条被放在刀俎上的鱼,任人宰割。
如果说,有什么事曾让百晓生追悔莫及的,不是为晋王盗取毒方得罪燕君,而是临出宫,一时色令智昏,将燕君错认成女子轻薄了一番,彻彻底底得罪了燕君。这才有了今日傲雪用剑尖直抵眉心的场景,而他却逃不掉,躲不开,只能一动不动站在那。
燕君徐徐下楼,走到傲雪身侧:“这世上敢得罪我的,只有一种人。你可知,是哪种人?”
“死人。”吴不晓僵直着身子,答道。
燕国国君燕砃素有“阿修罗王”之称,他姿容美丽,有一副比女人还漂亮的面孔,却没有一颗美丽的心。正始三年,他趁燕国与齐、楚联军进逼秦国,燕都兵力空虚之际,政变夺位,血洗宫廷。兄长燕哀王一家几千余人无一幸免。要知道,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啊!更枉论那些他看不顺眼,或者看他不顺眼的大臣们。民间有歌谣曰:燕国有暴君,倾国又倾城。一顾夺人命,再顾弑鬼神。
“挺有觉悟。”燕君凤眸一眯,“傲雪,动手。”
当日,他究竟是如何从这双满是阴沉和戾气的眼睛里看出了我见犹怜啊!那是何等的眼瞎!吴不晓绝望地闭上眼睛,生死之间,脑海中浮现慕深的身影,不由悲从中来。殿下,永别了!他这一生没什么愿望,就希望殿下活得自在快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然而,这一生都看不到了~
“且慢。”
傲雪的杀气一顿。
燕君凤眸一瞥,依旧面无表情。
吴不晓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今日,他不会命丧黄泉了。他从未觉得奸商姚的声音如此悦耳动听。
素白纱帐被一双修长的手撩起,姚雍和顶着一头白发慢悠悠走了出来,照旧是一张沟壑丛生的老人家脸。
“燕君且慢。”姚雍和笑吟吟拱手一拜,“吴不晓这厮还欠着我们落英楼不少银钱,您若杀了他,我们便损失大了。您也知道,我们楼主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吴不晓应和着,连连点头,脸上再度浮现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这人吧,没什么特殊要求,但身前身后事一定要清清白白。待我还清落英楼,再来君上处领死,可好?”
“……”燕君依旧面无表情,“欠多少?我出双倍。”
姚雍和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吴不晓,似是在考量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吴不晓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他紧紧盯着姚雍和,尽量让自己眼神看起来可怜又无辜,好让姚雍和心生怜悯之情。
不知过了多久,姚雍和终于微微一笑。这一笑,使得满脸褶皱堆积在一起,让他面容显得有些诡异可怕。
“君上这桩生意看似赚了,实则短视了些。想他百晓生八卦传得惊世骇俗,得罪的人可以从楚都排到昆仑,十天里更是七天被人追着砍,若非有我的人皮面具,也活不到现在。自然,若非有百晓生,我的那些面具也只能积灰。而君上这一剑下去,我当下是得了两倍的银子,可将来却损失了千千万万的银子。”
燕君嘴角一扯,过了许久才冷冷哼出了一声。显而易见,落英楼要保吴不晓,而落英楼的面子,他不得不给。
闻得这一声哼,傲雪会意,收起了柳叶剑。
剑尖一离开,惜命的吴不晓立马退到姚雍和身后:“奸商姚,没想到你还会救我啊。”
“承你一句‘奸商’,我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是是是,你是为了银子。”吴不晓乐呵呵一笑,暗道:忤逆燕君和银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慕小妞哪儿去了?”雅间里出来的只有吴不晓和慕白术,不见另外两人。姚雍和不由问道。
“听她说,好像是桃花十重阵。”
“什么?!”姚雍和脸色一变,“听风!走,快去找慕小妞。”
说时迟那时快,姚雍和与狄听风飞掠而出。
“那桃花十重阵难不倒慕二姑娘,奸商姚你怎么这么紧张?”吴不晓随即跟出去。这个阵,他也闯过,虽然解起来有些麻烦,但以慕白蔹阵法上的造诣,完全难不倒。
“今日不一样,多了两个小祖宗。”
小祖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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