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顾寻洲一边擦着身上水渍，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秋荼的直播间。

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他毫无顾忌地将直播声音开大，“沙沙”的白噪音占满了整个浴室。

秋荼的手很漂亮，比自己的手小一圈儿，被他的手掌压在下面的时候可以完全裹住，指甲被修剪得圆润整齐，抓在身上也不怎么疼。

无名指的末端有一颗颜色很浅的小痣，在直播镜头的放大下轻易便能注意到。

顾寻洲却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注意到这颗小痣的。

小垂耳兔面皮薄，每次忍不住发出声音的时候耳朵也会变红一些，不消片刻镜头下这只握笔的右手便会抬起，捂住大半张脸，牙齿轻咬住掌心的软肉，将情动的声音全都咽下去。

他的角度正巧能将无名指根的微微晃动的小痣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偶尔也会坏心思地将堵着声音的这只手给拿开，美其名曰——怕他咬疼自己。

事实上他很喜欢秋荼的声音，音色干净清朗，少年气很重，有的时候软软的，像小动物的哼哼，特别可爱。

而此时，直播间内的小兔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笔尖与类纸膜接触摩擦的沙沙声。

平板界面对半分屏，一半是题目，一半是稿纸，笔尖从容不迫地写着解题步骤，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几乎没有卡顿，就好像完全不用思考，只一眼脑中便有了答案。

京大不养闲人。

能考入京大的，总会在某个领域拥有出彩表现。

顾寻洲突然有些好奇镜头上移之后，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如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认真专注？游刃有余？

可惜，秋荼暂时应该没有露脸的打算，自己也没办法推开隔壁的门直接进入，会打扰到他。

顾寻洲换上睡衣、推开浴室的门躺上床的空档，直播间的人数突然蹿多。

已经有三位数了。

顾寻洲仔细看了眼弹幕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给秋荼砸的那些礼物，将他砸上了直播平台的一个礼物榜，虽然并不在特别靠前的位置，但也足够吸引不少人点入了。

弹幕也因为这个原因变得越来越杂。

【竟然是个没签约的新主播，真有钱】

【哇，好喜欢垂耳兔！关注列表终于拥有第二个垂耳兔主播了！主播会露脸吗[期待]】

【最近平台扶持兽人主播的活动开启之后我又可以吸好多毛茸茸软乎乎的兽人宝宝了！】

【看着这道题我就觉得困了……】

【主播直播到几点呀？声音好助眠，准备挂着看会小说就睡觉】

【主播是男生吗？】

秋荼偶尔会在写完一个步骤之后回答弹幕上的问题，依旧是以书写的方式，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

“暂时不考虑露脸。”

“直播到凌晨一点。”

“是男生。”

字一看就是练过的，字迹清隽工整，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种视觉享受。

顾寻洲脑中不觉代入小垂耳兔乖乖回答问题的声音，忽地对着手机轻笑了一声。

他知道秋荼明天早上没有早八，今晚可以晚睡一点。

他不是什么古板严格的家长，并不觉得年轻人偶尔熬夜有什么问题。

或者说，有的时候加起班来他也会忽略时间的流逝，一眨眼发现已经是凌晨好几点了，他也没资格让小兔子早睡早起规律作息。

但是今晚他得早点休息，这几天他都很忙，休息不够会很影响效率。

顾寻洲打算挂着小垂耳兔的直播间睡觉，白噪音确实助眠。

更何况他如今可是直播间的榜一。

睡前，他又随意瞅了眼直播间的弹幕。

【主播是在抄解题步骤吗？】

【我也感觉是在抄，呃，虽然说声音听着很助眠，但是感觉挺没劲的】

【我觉得不如在直播间名字上标“助眠”，而不是打个助眠tag，取个“学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学霸呢】

【科普一下，主播平板上的是国内外数学爱好者一起研发的一款题库APP，里面各种题型都有，我搜索了主播正在解的这道题的答案库，没有任何一个步骤与他一模一样，而且主播的思路比答案库里现存的大佬上传的思路都更简洁一些】

【营销吧，太明显了】

【主播是什么学校的啊，加个学校的ip呗，更吸引流量哦[狗头]】

【国内数学专业最强的应该是京大吧，主播要不去蹭一蹭京大ip[笑]】

顾寻洲眉头瞬间蹙起。

他看见直播间内秋荼握着笔的手指顿了一下，写道：“自己解的，不是抄的。”

显然也看见了这些弹幕。

写完这句之后，他便没再理会弹幕上关于抄题的质疑，将答案输入APP内，不出意外获得了一个绿色的对勾，显示解题正确。

旋即，他又将解题步骤截图上传到了APP内。

APP上显示步骤通过审核之后会展示在答案库内。

之前那条帮秋荼说话的弹幕又道：【觉得主播是抄的直接下载个APP蹲蹲呗，不管是不是营销，我还是相信学术界没那么容易完美作假，更何况是这种国际性的】

另一个名字叫“小鹿迷路了”的疑似秋荼现实朋友的账号也跟着附和：【有啥好抄的，很难吗？】

语气十分嚣张，但很解气。

而秋荼已经点开下一道题，笔尖继续摩擦，发出好听的白噪音，像是一点儿也没被影响。

顾寻洲微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又砸了点礼物，发了条弹幕“晚安”，在看见秋荼回应他的那句话后十分满意地合上了手机。

……

“谢谢‘学习’的礼物。”

写完这段话，秋荼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句“晚安”。

直播间的弹幕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回答只是为了给支持他的粉丝一个交代而已，而非给那群挑刺弹幕的解释，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必要被影响着陷入自证的漩涡。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凌晨一点，秋荼准时下播。

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雨，他直播的时候拉上了窗帘、戴上了耳机，倒是一点儿也没发现。

雨落得有些大，砸在窗户上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一道闪电，雷声估计就在几秒钟后。

秋荼不太喜欢雨天，飞快拉上了窗帘。

“轰隆——”

秋荼重新戴上耳机，接通陆鸣打来的电话，听着他的碎碎念仔细阅读起直播间后台的数据。

对于新人来说，是份十分不错的数据。

他还没有签约直播平台，仅仅只有礼物打赏的收益，除了陆鸣和“学习”，陆续还有其他几个账号给他砸了几个小礼物，虽然不多，但也让他很开心了。

系统也跟着恭喜道：【宿主您肯定会成为大主播的！！！】

秋荼笑了笑。

但他知道，如果没有那个“学习”砸的礼物，上不了平台的礼物榜，他的流量会打折许多。

陆鸣也一直念叨着那个神秘人：“学习哥到底是谁啊？好奇死我了。”

秋荼笑着打趣：“也可能是个女孩子。”

秋荼也看了眼“学习”的个人主页，只可惜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陆鸣若有所思地回道：“也有可能，我记得大一的时候有个又酷又飒的学姐想跟你搞4i来着，可惜被你给拒绝了。但应该不是那个学姐，学姐暑假刚脱的单。”

秋荼：“……”

秋荼赶忙扯开话题：“早点睡，明天不是有早八？”

陆鸣嗯嗯两声，“我在浴室给你打电话呢，不过室友好像都还没睡。”

陆鸣压低了些声音，“哇，浴室的垃圾桶里好多白色毛球，这掉毛真的太严重了。”

显然是那个新室友掉的毛。

秋荼忽地想起顾寻洲先前说的那一袭话，让他不要那么小心翼翼锢住耳朵，不由弯了弯眼睛，声音轻快地对手机那头的人说：“早点睡，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好。”陆鸣自然不会与他客气。

挂掉电话，秋荼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将录播的视频挑选了几段经典有趣的题型进行剪辑，发布在了直播账号上面，附上了解题思路，制作成了科普向的短视频。

旋即，他简单冲了个澡，钻进被窝里面，抱着手机继续刷了会儿其他直播间，汲取经验。

在某些方面秋荼是个认真而又严谨的人，决定去做的事情都会努力钻研，争取做到最好。

刷着刷着，不知是不是大数据的影响，平台突然给他推了一个育儿类的直播间——前两天他才刚搜索过生崽相关内容。

主播是个妈妈，直播间里，崽崽正在嗷嗷大哭，妈妈头发微乱，眼底泛着青黑，正在用奶瓶给崽喂奶，爸爸则在一旁呼呼大睡，呼噜声能与崽的哭声有得一拼。

弹幕都在心疼妈妈和崽崽，顺带着喷睡着了的爸爸。

系统对此十分了然：【应该是故意直播争议性内容引流的，有“丧偶式育儿”的剧本，不一定是真正的家庭。不过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情况确实不少见就是了】

确实，他们毕竟都是露脸直播。

秋荼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心底却还是没来由地有些焦虑起来。

倒不是觉得顾寻洲是这样的人，相反的，顾寻洲如果是个父亲的话肯定会是个合格的父亲，温柔又负责。

他只是……又想到了顾寻洲的白月光，想到了他们之间才刚开始没有任何定数的感情。

他好怕自己没能顺利给崽崽一个家。

好怕他也成为一个没有家的小兔子。

他明明也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

秋荼手掌抚上小腹上一点的位置，快速眨了眨眼睛，睫毛被染上了温热潮湿的感觉，一颗泪水猝不及防沿着脸颊滑落上枕巾。

系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宿主您别这样想呀，相信我，你们肯定能幸福在一起的！产前产后都容易抑郁，您只是被激素影响了】

秋荼将脸埋进了被窝里面，蹭掉了上面的眼泪，并没有回应系统的安慰。

系统急得恨不得化出实体才好。

【您去找顾寻洲充充电吧】

……

顾寻洲是被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叫醒的。

他向来睡得不深，也没有什么起床气，听见声音睁开眼，知道敲门的肯定是秋荼，当即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眼眶红红的小垂耳兔。

“轰隆——”

又是一阵雷声。

“怕打雷吗？”顾寻洲将他搂进怀里。

秋荼只是单纯不喜欢雨天，并不害怕打雷，但他还是在顾寻洲怀里闷嗯了一声，毕竟他也找不到其他夜半打扰的借口了。

他知道夜半扰人清梦的行为很不好，但他的情绪真的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起来，因为顾寻洲，也只有顾寻洲能缓解。

“别怕，今晚和我睡吧。”顾寻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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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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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