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暗得晚,已经酉时,西方的天幕仍旧一片火红。
罗星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晚霞浓烈地铺开,五座绵延的山峰像是一只破光而出的手,织成天罗地网,将正上方耀眼的朱雀星象收拢在了手心。
而在距罗星山百里之外的地方,几位风尘仆仆的修士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掌柜的,有没有空房?”
“没有了,几位仙长来晚了。”
这一个月,是罗星山附近的客栈一年当中生意最火爆的一个月。
因为一个月后,罗星宗就要举办入宗大比选拔新弟子。
许多资源匮乏的散修,他们坐不起传送阵又没有灵舟这种代步的法器,只能靠自己赶路,所以往往都会提前早出发,早日在宗门附近找到住的地方。
掌柜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这最后一间房刚刚被那两位仙长定走了。”
几人看过去,那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修姿挺拔颀长,穿着一身白色的法袍,模样俊俏、气质干净,微微侧头时,可以看见他鲜活灵动的鹿眼,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少年郎的蓬勃朝气。
女修穿着一身淡青色法袍,五官姝丽不俗,凤眸明亮锐利,气质如高山雪般清冷疏离,周身仿佛萦绕这一股洗涤神魂的沁凉气息。
“打扰一下,两位道友也是来参加罗星宗一个月后的入宗大比吧?”
那名女修转头看向几人,并未回答。
他们不知为何,被她淡淡的目光看着,几人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我们、我们也是,不如之后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这时,那位男修笑容和煦地开口了:“能得几位道友相邀是我们的荣幸,但很可惜,我们并不是去罗星宗参加入宗大比的。”
几人还想再问,他又道:“抱歉,我们已经吃完了,就先失陪了。”
“哦哦好。”
男修转头看向女修,笑容灿烂:“师姐,我们走吧。”
那女修微微颔首,两人遂并肩上了楼。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这个时间点出现在罗星山附近,不是为了参加入宗大比还能是为了什么,我看两人就是看不起我们,不想跟我们同行故意搪塞我们罢了!”
“修行之人应当以事实说话,莫要胡乱猜测。”
同伴虽然这么劝他,但显然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第二天,他们在客栈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露宿一夜后,特意避开人流赶早回到客栈用早膳。
当今人修境界可大致分为四级,依次为锻体境、炼魂境、超凡境和连星境。
前两者为修炼初期,顾名思义,意在吸纳灵力开拓自身星脉的同时分别锻炼肉/体和神识。
达到这两境时,修士并不能辟谷,甚至在锻体境时对食物需求量能高出普通人好几倍,进入练魂镜后才渐渐恢复正常,而突破超凡镜就可以辟谷,但也不是必须,毕竟灵食有利无害。
一行人到的时候,客栈的大堂里没有客人,只有小二在擦桌子。
几人刚坐下,正要点餐时,就看见昨晚那一男一女正从楼上下来。
两人来到柜台前和掌柜的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就朝门口走去,路过他们几人时,其中那个男修还笑着和他们点头致意。
几人怔愣神时,掌柜走了过来,他认出了几人:“几位仙长要吃点什么——原来是你们啊,对了,几位仙长可还要住房?”
“自然是要的。”其中一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现在有空房了?”
他话是对着掌柜问的,但目光追随着那一男一女出了门。
“对。”掌柜点头,笑道,“刚才有二位仙长退了房。”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霍地扭头看看向门外,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原来那两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确实不是来参加罗星宗开宗大比的。
任他们如何羞愧,姜雪容和向日倾也不会知道了。
两人早已御剑乘风化作流光离开了客栈。
他们确实不是来参加罗星宗开宗大比的,因为他们本就是罗星宗弟子,姜雪容更是罗星宗赫赫有名的大师姐。
两人此次下山是有任务在身,奉掌门之令,前往中州的传道书院招揽新弟子。
传道书院,顾名思义,乃修行发源之地,历史悠久,资源雄厚,那里汇聚着修行界最有潜力的弟子。
但传道书院每年会举行一次弟子选比,各大宗门都会派出亲传弟子前往观礼,然后根据选比结果对优秀弟子进行招揽。
“师姐,掌门这次给你定了几个名额啊?”向日倾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地往姜雪容身边飞了点。
六月的天,哪怕是数十米的半空,气流仍旧有些燥热,而她身上总有种冰冰凉凉的气息,令人不自主靠近。
“没定。”姜雪容踏着剑,姿态比起他显得轻松从容不少。
“……我看是掌门他忘了吧。”
她没接话。
“好吧,我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掌门他也不会管。”他笑着说。
她点了点头。
“说起来……”他又靠近了她一点,他不像她一样御剑,而是直接掐决御风,“师姐,你的御剑术越来越熟练了,真厉害。”
不像他,他当初他花了整整一年——比她多十倍的时间、才勉强学会御剑术,从那以后,就没怎么碰过剑了。
姜雪容看了他一眼,虽然以往他在她面前话也很多,但今天实在是有点没话找话,御剑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是最最基本的法术了,再怎么也算不上厉害。
“你也说了,是熟练。”她道,“你若是多练,也可以。”
“我又不是剑修,”向日倾笑,“再说了,我们翼峰有师姐这么厉害的一个剑修就够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师父炼丹学医吧。”
“不是剑也可以。”御剑说白了就是御物。
“可是我除了炼丹炉,其他法器都不顺手。”向日倾扬眉,“我总不能御炉飞行吧。”
“还是御风更适合我。”虽然比起御剑,御风更慢更消耗灵力,“舒服。”
姜雪容没说话了。
向日倾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淡疏离,话少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于是继续安静地赶路前往中州。
一路疾行,临近傍晚时向日倾逐渐灵力不支:“师姐,我们要不然先休息一会吧。”
其实他本不该这么快就灵力耗尽的,都怪昨晚太激动没休息好,再加上昨天就已经赶了一天的路。
昨晚是他第一次与师姐同住一间房,虽然他们并没有同床共枕——他们定的是上房,房间内除了床以外还有一张软榻,两人本是相对打坐修炼、恢复灵力的,但他总忍不住偷偷睁眼瞄她,所以……
向日倾想到这有些心虚,不太敢看师姐。
而姜雪容正转头看着他。
因为过度消耗灵力,他额角渗出汗珠,顺着眉弓划过,滴落在他的睫毛上,突如其来的涩意使他下意识眨了下眼。
见她一直没回话,他想她应该是想接着赶路,便打算临时磕颗丹药补一下灵力:“师姐,我没事了,我们接着……”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领子,径直将他提到身后,脚下的剑放大了到可以容纳两个人的长度。
而后她手心上移,隔着薄薄的衣领与他颈脖相贴,冰凉的灵力传渡,一股酥麻颤栗感霎时传遍他的全身。
向日倾整个人都僵住了,站在剑上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感。
别看他和她一起出了很多次任务,但两人共乘一剑的事鲜少发生,毕竟剑修一般都把自己的佩剑看的很重,共乘一剑已经是很亲密的行为了。
而且他们以往的任务地点都没这么远,也不用一刻都不带停地赶路。
“马上就要到星海森林了,到那里再休息。”姜雪容松开手,解释道。
“哦、哦……”向日倾愣愣答道,全身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从体内抽离的那道灵气上。
忽然,一只鸟飞旋而来,眼看就要撞上,姜雪容心念一动,脚下剑身猛地一偏,向日倾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身子一歪,向前栽了过去!
慌乱之中,他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
但下一秒,他就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姜雪容及时操控剑身变大几寸,他恐怕会直接从天上掉了下去。
她回头,神色稀松平常:“站稳点。”
向日倾这才回过神来,心脏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乱撞,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还是因为淡青色道袍下那截柔韧的腰线。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抬起头,被头发遮住的耳根通红一片,他没有辩解说他可以磕颗丹药自己飞,而是把步子又悄悄挪了回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进到不超一寸,他微微垂眼,可以看见她的发顶,她发色不是纯正的黑,而是接近黑的深蓝,像月明星稀的夜幕,泛着一层银亮色的光。
很好看。
他悄悄滚了滚喉咙:“师姐,我站不稳,可以……牵你的衣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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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麻烦的陈芮养过一只鲛人。
它有着尖锐的牙齿、锋利的指甲、漂亮的鱼尾和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性格自恋又龟毛,整日磨着她,让她做最鲜嫩的鱼汤和最漂亮的贝壳床。
后来有一天,它不见了。
她没去找,照旧过着没有鲛人的平淡日子。
直到她得到了一本书。
书中,鲛人是女主身边最听话的工具,在失忆时被她检走,为了报恩,女主没钱他给她鲛珠,女主遇险他替她挡伤,女主受伤他割腕放血。
而陈芮则是书中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负责在恰当的时机奉献自己的生命,从而让崩溃失意的鲛人对安慰陪伴它的善良女主死心塌地。
陈芮安静地把书看完,然后用鲛人搓鳞片的那块青石磨了一晚上的刀,转头杀上了女主所在的门派。
*
再见到鲛人时,他为女主拦住了陈芮的刀。
陈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没有理会吓哭的女主,也没有理会他茫然伸出的手。
当晚夜里,鲛人不知怎么地翻进了那个奇怪女人的房间,然后被她反手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他死死地盯着她,露出尖锐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像警告又像是委屈的呜咽声,那条脱水凄惨的尾巴熟练又温顺地圈住了眼前的人类。
陈芮不爱说话,所以她懒得追究,只一点一点地摸着鲛人的尖牙问:“要不要跟我走?”
他没回答,尖牙像坏掉了一样伸伸缩缩,不敢咬下去,湖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不知缘由的紧张。
她等得不耐烦了,干脆摁着他的脑袋点头。
于是鲛人“乖乖”地跟着陈芮回了家。
她给他戴上了新的止咬器,用磨好的刀削平了他的指甲,把他按进水池里,摸着他重新变得漂亮的鱼尾,接住了那一颗颗往下掉的莹润珍珠。
ps:1v1救赎甜文,he。
pss:前半段鲛人未成年,无性别,陈芮是把它当宠物养,所以是“它”;后半段再捡回来时,鲛人已经度过了成年期,分化成男性,所以是“他”,感情线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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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御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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