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经过两天两夜的行程,他们总算是回了炀城。

齐长宁掀起一角车帘,看着炀城街上的繁荣景象,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真的离开过么?

丞相府还是在那里没变,皇帝和林歇回了炀城就回宫里去了。

齐坤也跟着进了宫。

张叶梅只觉得舟车劳顿,要好好休息休息。

齐长宁本想回房间好好休息,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是齐安。

“你来干什么?”齐长宁问她。

齐安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她眼神轻蔑,没有开口,反而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接着她就又说道:“看来,你在濮阳并没有过得多好,怎么一股子穷酸味?”

齐长宁没开口,只是盯着她。

齐安看见齐长宁的模样似乎很满意。

她又继续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要回来的消息,放心吧,我不是来看你们的,我是来寻姨娘的。”

白姨娘确实跟着他们一路舟车劳顿。

张叶梅有些吃不消,齐长宁都差点忘了,白姨娘的身子骨也不太好。

齐安抬脚就要离开。

齐长宁叫住她,问道:“你在郑王府过得好么?”

齐安闻言有些惊讶,转而又笑盈盈地看着齐长宁说道:“这就不劳烦你费心了,对了,说起来,我还要好好感谢妹妹呢,若不是你,如今我也不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

齐长宁也丝毫没有胆怯,她哼了一声回应,“姐姐日子过得顺心,那便是最好的,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自然替姐姐开心。”

齐安朝着齐长宁道了别,很快就去见白姨娘了。

齐长宁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早就命人打听了关于如今贺声一家。

她有些任性地想,要不然她现在就冲进牢房去,将他们都救出来。

可就凭她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她披上披风,很快就带着阿弥行色匆匆地出了相府。

她方出门的时候就被齐安看见了,齐安只是站得远远的,看起来没有一点想要捣乱的意图。

炀城地牢。

齐长宁也从未来过这里,幸好阿弥带了路,来这里之前,她只知道这里条件很艰苦。

阿弥给守门的狱卒使了些银子,而后便走过来对齐长宁说道:“小姐,您跟着他进去吧,奴婢在外面等您。”

齐长宁点点头。

“谢谢你,阿弥。”

阿弥摇摇头,关切地说:“快进去吧,您小心一点。”

齐长宁点点头,就跟着狱卒进了地牢。

逼仄潮湿的空间让齐长宁感到不安。

她不知道贺声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那么久了。

她忽然有些自责,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再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想,他一定要把他就出去。

“阿宁?”疑惑又试探的声音沙哑地从牢房里阴暗的角落传出来。

听见声音,齐长宁立刻顿住脚步。

狱卒交代了几句动作快些就离开了。

她看向牢房里那个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贺声,眼眶一热,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贺,贺声?”她同样不可置信地开口。

贺声身上的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些泥淖,夹杂着未干涸的血迹。

他戴着脚镣,一行动就发出刺耳的响声。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我来看看你。”齐长宁有些愧疚地开口,她说话的声音低低地,好像做错了天大的事。

“对不起,是我没用……”她自责地开口。

没等到贺声说话,又听到她倔强的质问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在濮阳等了你很久……”

她越说越委屈,垂着头兀自抽泣起来,她明明不想哭的,却没想到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刺耳的铁镣声响起,贺声朝着齐长宁走近了一些。

他将手从铁栏间伸出去,在齐长宁头上方的时候迟迟没有放下去,只悬在半空中。

他的手上伤痕累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变得血痕遍布。

他想将手收回去,齐长宁却突然抬起头,撞到了他的手。

他没反应过来,吃痛地“嘶”了一声。

齐长宁赶忙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看见他的手,讶异地语无伦次,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贺声也温声安慰她,“阿宁,你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齐长宁哭了很久,最后强迫自己镇静,她才稍微好了一点。

“贺声,贺堂主和夫人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齐长宁问他。

“他们被关在另外一个牢房。”贺声说。

齐长宁点点头,对他异常郑重地说:“我会救你出来的,你再坚持坚持,再等等我。”

贺声难得笑了笑说:“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他又安慰似的对她说道:“你别担心我了,我知道你能来看我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放心,我肯定能平安无事地出去的。”

而后,他抬起手,下定决心似的摸了摸她头顶的发。

齐长宁握住他的手。

温热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他的手背上,也砸在他的心里。

“放心吧。”他也只能干涩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齐长宁没说话。

不多时,狱卒就来催促了。

“时间不多了,你该走了。”

“快回去吧。”

贺声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也只能这么开口。

齐长宁点点头,松开他的手,再一次郑重地对他说:“贺声,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贺声朝着她点点头,不知不觉,他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他挥挥手,“你快回去吧。”

齐长宁转过身,贺声看着她的背影,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忙不迭叫住她,“阿宁!”

齐长宁本来跟着狱卒要出去。

听见声音,她便对狱卒说:“请您再通融通融。”

接着她想起什么,很快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递给他。

狱卒收下发簪打量了一会儿,对她点点头,又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点。”

齐长宁点点头,小跑着折返到他的牢房面前。

“你想说什么?”齐长宁有些担忧地问他。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牢房阴影里的草堆处,他蹲下在里面摸索着找到了什么东西,而后珍重地握在手中。

他又站起身朝着齐长宁走过来。

贺声悄悄地伸出手,将手心摊开来,里面的东西随之显现出来。

“我说过的,这是送给你的。”

那是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好看繁复的花纹。

那是药灵族的令牌。

齐长宁诧异地接过,而后疑惑地问他,“你真的放心把它交给我么?”

贺声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朝廷并没有将我的族人们全部捉住,他们还有一些在外面流浪,我希望你们通过这个令牌将他们召集起来,然后让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

齐长宁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了声好,而后将玉佩藏在腰间。

贺声见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阿宁。”

齐长宁嗯了一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移开目光,“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知道我回不了濮阳。”

齐长宁仍旧温和地开口说道:“没什么的,你不用道歉。”

“谢谢你。”他又说。

齐长宁故意调侃,“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客气?”

“好了,你快回去吧。”贺声退后几步,重新回归阴影。

黑暗笼罩住他,齐长宁转过身,眼泪再一次落下。

她跟着狱卒出了地牢。

看见她消失在拐角处,贺声才颓然地坐到地上。

贺声突然想起来,他不应该让她冒险的。

这太危险了。

可等他后悔,已经连她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阿弥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终于等到了齐长宁出现。

狱卒对她们挥挥手就回去了,齐长宁道了谢便出来了。

她赶忙迎上去扶住齐长宁,有些紧张地说:“小姐,您怎么去这么久,咱们快回去吧。”

齐长宁忍不住蹙眉问了句,“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么?”

“方才,奴婢看见远远的来了几辆马车,看着很是熟悉,像是皇室的人,所以,小姐,咱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齐长宁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主仆二人加快了脚步。

阿弥等齐长宁的时候也没闲着,她去寻了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小姐,方才奴婢去叫了辆马车,就在那边,您跟奴婢来。”阿弥对齐长宁说着。

齐长宁笑了笑,赞扬道:“阿弥,你真机灵。”

阿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着她往前走。

只一瞬间,阿弥就将脸上的笑容凝固。

走到拐角处,她看见那辆马车旁边竟然多出来了几辆马车,正是她刚才看见的那几辆。

阿弥赶忙拉住齐长宁。

齐长宁也停下脚步跟着阿弥躲在一旁。

齐长宁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见了从那边马车处传来的声音。

“陛下,公主,到了。”有人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说。

原来是林澜和江絮儿。

齐长宁忽然想起,她和江絮儿也许久没见了,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出去叙旧的时候。

虽然她很想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如果再待下去一定会暴露。

因此,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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