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玄华大人。”

恢宏的血色大殿中，几个身穿黑袍的教徒紧跟在身形瘦长的冷面少年之后，动作极为小心，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冒犯了这位脾气不好的高位者。

回到玄蒙教不知不觉一年有余，明面上认祖归宗的玄华并没有将身上属于灵玄墨家的家族印记祛除，仍会按时聆听从远方传来的，家主与凤生定期的沟通交流。

夺回圣女之位比她想象的更加容易。

教主母亲仿佛知晓她总会回来，因而立在那高位上的傀儡不过是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一个二十岁才刚刚煅骨中期的普通天才，在玄蒙教，真的只是泯然众人而已。

“圣女……今夜，是吸收心魔的最佳时机。”有黑袍人恭敬捧手，低声说道:“教主已为您准备好一切。”

走在最前方的玄华只是垂眸，随口应过一声后，便将黑袍教徒们尽数挥退。

沉红暗色的殿门严丝合缝地封锁后，整座血色大殿便化出一片冰蓝色的水池。

由无数天材地宝熬炼，只取其最精华的一部分，与雪极冰寒的泉水相融，制成了完美的护法灵池。

冷面少年逐步褪下衣衫，浑身洁净地泡入灵池之中。

属于她的心魔考验，伴随着眼皮落下，冥想的起始，悄悄钻入了珍贵的魂魄之中。

玄华对自己的心魔如何，早有准备。只是，一丝犹豫，令她沉睡的时间，多了些许。

眼前黑幽幽的一切彻底散去后，墨华再度睁眼时，已经忘却了许多。她只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扭头转向倚靠在门外，披散着墨绿色长发，笑容温和，一向谦逊有礼的少年。

“阿华。”

如阳光般暖融的少年轻声呼唤，并没有随意走入屋中。

“……小箐。”

墨华扶了扶额头，略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许久未唤的称呼。

她忽一愣，很久……没有这么喊过了吗？

为什么这张脸，笑得那样纯净，温柔得好像长辈般，却带给她一丝违和呢？

“马上就是家主之位的传承仪式了，阿华昨日不是比我更要开心吗？”少年熟悉的面容中带有一丝戏谑:“怎么今日就无精打采的。”

“今日，身体些许不适。”

墨华摇摇头，脑中昨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她与晖箐少主自小一同长大，而今晃眼便过十六年，成人两年有余的少主将在今日继承高位，带领墨家走向更遥远的未来。

没有袭击，没有取代，晖箐少主的人生一帆风顺，如太阳般耀眼的她没有匆匆离场。

秉持着仿佛天生似的温和，晖箐少主好像从不生气。她的母亲曾总是抱怨，女儿缺乏进取之心，承接家主后该不会停滞不前。

直至几年前，她一人上路，带着群民击退兽林狂潮，领着无数战利品归来。众族人欢呼雀跃，连她的母亲也不禁收回了先前的评价，着手准备起继承仪式。

“还要紧吗？”晖箐少主眉头微皱，手中泛起萤萤绿光，一股疗愈之力抚上墨华的脸庞。

“没关系，缓一缓就好了，小箐先去准备继承仪式吧，今日你该很忙才对。”

墨华将最后一句说得极为笃定，眸光闪烁。

果然，晖箐少主抿了抿唇，默然不语了一小会儿，便招呼过后缓步离开屋中。

这里就是心魔幻境吗？墨华将目光落在窗外，无数熟悉身影搭伴闲聊的平凡场景。

伴随着虚假记忆而来的，还有另一段不太美妙，也可以说十分惨痛的真相。

只要明晰己身，坚定道心，打破虚妄，就可以脱离幻境，重回现实，进阶融灵。墨华对这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

但说着容易，做到却难。

她的心中还留存着一丝期待，无法祛除的这半分情感令她暂且还要多待段时间。

躺倒在熟悉的床榻上，墨华闭上眼睛，回想方才被关注时，姐姐忧心的样子。

原来家主和小箐是这般不同。

家主图个方便，平日里喜欢高高束起头发，说话做事时爱逗弄族人，偶尔眼中会闪过几分狡黠。

而小箐却十分正经，披散着长发带给人一股柔和感，而谈论正事的时候，却又天然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

同一张脸，不同的行为，不同的眼神，不同的语气……不同的灵魂。

墨华感觉到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正在下坠。

夜幕降临得很快，当她不知不觉睡一觉起来的时候，继承仪式就在小广场上，即将开始了。

墨华不想错过这个未来不可能看到的场景。

她的步伐飞快，穿梭过族人们拥挤的围墙后，被某个谁拽住衣服的一角，勉勉强强拖着才来到观礼时最近的地方，

“好威风呀！”

清脆的少年童音传入耳中，墨华低头看去，这个拽住自己的顽皮小子，长着一张爱咬人的脸。

“凤生。”她扯了扯被拉皱的衣服，略带警告意味地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那人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阿华姐姐，我叫晖阳！”

墨华只微微愣神片刻。

也是，未曾覆灭，又从来健康茁壮的墨家及其少主，怎么会不按规矩地给天赋极佳的族人赐名呢。

随后，不再理会晖阳上蹦下跳吸引注意的动作，墨华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到了高台之上，神情肃穆，背后携着一族命运之气的晖箐少主。

墨岚丞朝女儿的额头中心点去一滴灵血。

瞬时，无数浅蓝色的灵气从祭祀台上喷涌而出，飞散四落，皆是围在晖箐的身旁，滋养着新家主的魂脉。

有一抹金色的光芒从远方而来，暖芒大盛，昭告它选中了新的主人。

仪式已成，在众多族人的欢声笑语中，墨华见证了这个虚假的未来。

本该就此满足的，但不知为何，当晖箐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时，她的双脚就犹如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

“阿华。”

呼唤太过熟悉，是记忆中，那个哄着她入睡，宠溺至极的姐姐。

“我是你认可的家主吗？”

少年的言语无比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珍贵的宝物，眸光似水，将眼前之人团团包裹。

墨华张了张嘴，怎么也喊不出口。

家主……已经无法被用来称呼姐姐了啊……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冒牌货吗？”

怀柔政策不被看好的当下，心魔作祟，屏退幻境中多余的部分。

记忆中暖洋洋的色彩映落在墨华身上时，却是恐怖的灼烫，几乎将人架在火中炙烤。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姐姐。”

墨华的声音微微颤抖，唯有面对小箐、面对姐姐时，不论她是否为心魔幻象，都无可抑制地唤起了自责、愧疚、恼恨。

【差不多也快进入心魔考验的墨箐打了个喷嚏，她不确定谁在念叨自己，但肯定不是玄华那个无影无形连封信都没有的家伙。】

那群人是真可恶啊，骂人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发出来根本不违规，而我一个脏字没带也被删除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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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阿华与梦，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