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
雨打在窗柩上,噼里啪啦的响。
“终究,你是个恶贯满盈的浪荡子,我是个背信弃义的□□,我们最为相配,不是吗?”
话说到了这里,孔凌薇缓步上前去靠近江楚羽,伸出舌尖舔了舔他下巴的鲜血,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哈!江楚羽,簪子上有毒啊!这毒发作的慢,但每日每夜都会让你痛不欲生,直到浑身溃烂而亡!你也要尝尝这些年我受过的,生不如死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她笑着,我看着她,却觉得她在哭。因为她虽有少许青丝覆面,却有晶莹的水滴自她脸颊上不停滚落。
我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看去,她满脸都是泪水,就那么痴痴的看了一眼门外的雨丝,闭上了眼。
雨声和风声里夹杂她的呜咽。
江楚羽伸了伸手,却还是蹙着眉叹了一口气:“带下去。”
孔凌薇看也不看他,只是转身时,她突兀的看了我一眼,眼眸中盛满了委屈和怨恨。
三月的春风冷冷的吹进来,我打了一个寒颤。
上官星辰蹙眉,回身拿过黑色的披风裹住我:“不怕,有我在,无人敢伤你。”
看着孔凌薇如今的模样,我仿佛看见自己那日在地牢中面对柳如霜发狂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理解她的心痛和不甘。
于是我回过神来,取下衣架上的裘衣,裹住她。
她讶异的看着我,嘴角蓦然扬起一丝微笑,轻声:“宋子慕,你,很好。”
我愕然的看着那双桃花眼,却见她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幸亏,你还好。”
“否则,我早就杀了你。”她附在我耳畔,声音随着风声漫过。
我心头一震,却被上官星辰揽过去护在怀里:“飞烟派最善下毒暗杀,小心些。”
我挣了挣,却见他少见的神色凝重,紧紧盯着孔凌薇,眉宇间隐藏着一丝怒色,用力揽住我不松手。
我怕他对孔凌薇和叶婵不利,只好任由他将我整个人揽进怀里,紧紧的护住。
“江教主,你的女人,你的事,你自己去解决。你怎么做,我不会干涉。”
他眸色淡淡的扫了江楚羽一眼,又斜睨孔凌薇一下,脸色冰冷:“但她若敢动阿慕,休怪我不客气。”
“孔掌门,交出解药。”不等江楚羽带着孔凌薇走出门去,我出声叫住了孔凌薇:“我知道孔掌门给我下了毒,虽不致命,但你听到了,若我和江楚羽出了事,怕是整个飞烟派都难以保全。”
“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下了毒?”孔凌薇回头,漠然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我靠近她身侧闻了闻,轻声:“保全自己。”
孔凌薇的瞳孔颤了颤,脸上的讶异一闪而逝。
“我闻到孔掌门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可是飞烟派既然善下毒暗杀,我想,这不该是香粉的味道。”我替她系好裘衣的带子,理好那凌乱的青丝,将那根掉落的红色发带塞给她。
她垂目,愣怔的看着那根红色的发带,缓缓的攥紧。
少倾,递给我一个药丸。
我毫不犹豫的吃下去,再次伸出手:“交出江楚羽的解药。”
孔凌薇看着我,将信将疑。
我再次伸伸手:“孔掌门相信我,我有办法,你可不受皮肉之苦,江楚羽也可解毒。”
孔凌薇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从胸口私密处拿出一颗解药。
我拿过解药,掰开一分为二,一半塞进江楚羽口中,一半塞进孔凌薇口中。
“今夜江教主不必受毒发之苦,但以后,你要善待孔掌门。因为她的血,就是你的解药。”
“你日后毒发,只能喝孔掌门的血解毒。所以,江教主要想不受苦,就该护好孔掌门。”
我瞪了江楚羽一眼,走回上官星辰身边。
“我的阿慕好似聪明了许多。”上官星辰像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
“我原本就聪明的。”我斜了他一眼。
“险些忘了,请孔掌门交出一颗飞烟派的拂晓。”见我终于乖顺许多,上官星辰低着头看我,瞄了瞄旁边的叶婵。
“拂晓?不知上官盟主要这药是做什么?”蹙眉,孔凌薇有些惊讶,显然是知道这药的毒性。
“我与夫人大喜之日,有故交前来恭贺,我夫人想留她叙旧,我担心那些所谓武林正道来者不善,故需这位故交服下此药,以解我心头之忧。”
上官星辰凤眸斜着叶婵,淡淡道。
仿佛在说生死无关的事。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却不得不妥协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像在桃花小镇那样乞求:“师兄,能不能不让叶婵服毒药,她真的不会伤害我。”
“我的阿慕。”上官星辰偏着头捏我的脸颊,“若她不服此药,夫君我只能将她就地诛杀。”
我只好垂下头,不再言语。
胸口闷闷的,方才的疼痛再次袭来。
“夫人,我要提醒一句,此毒无解。”
孔凌薇走了几步,回眸看我。
我眼前却恍恍惚惚的,有些许眩晕。
我抓住上官星辰的袖子,一阵阵雷声轰然而过。
他以为我像以前一样怕雷声,不由将我护的更紧。
看着叶婵服下毒药,看着孔凌薇的背影慢慢远去,我终于心力交瘁,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阿慕!!”
好像是上官星辰在唤我,他声音颤抖,仿佛要哭。
我却想,大仇未报,还不能去找师兄。
三月的桃花终于慢慢悠悠的落了。
我在梦里缠着净翎和净悟师兄抢糖人,净翎师兄摸着我光秃秃的脑袋,温和的笑。
净悟师兄把糖人递过来:“师弟原本不聪明,借你舔一口吧。”
我猛然将糖人咬下一半,冲着净悟师兄做个鬼脸。
净翎师兄和净悟师兄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满眼无奈:这个师弟果然有点傻的样子。
我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却猛然被谁拉住了手腕,一回头,周子骞俊俏的眉眼出现在眼前,他看着我,满目悲切:“子慕,对不起。”
继而,他嘴角忽然流出血来,口不能言。
他只能一直看着我,手上骨节处渗出鲜血。
“子骞!!”
我惊得一身冷汗,霍然睁眼。
阳光自窗户照进来,春风温温柔柔的从轩窗吹进来。
我擦着额头的汗——原来是大梦一场。
“傻丫头,那小子出卖你,你竟然还念着他。”我看着天花板,想起那个梦境,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嗔怪自榻边传来,“我四处寻药治你的腿,也不见你惦念我。”
我一转头:“苏哥哥?”
“你怎么进来的?”
梦中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我拉着苏林芝的衣袖。
“我是个大夫嘛,四处行医。”苏林芝疼爱的摸摸我的头发,在我额上探了探,挑着眉得意道:“又恰好医术高明,能看好夫人心脉受损之症。”
我笑一笑,心口跟着隐隐作痛。
他见我蹙眉,忙搭上脉。
仔细思索之后,才放下心来:“无碍的,我开几副方子给你调调。只是别再想着周子骞那小子了,劳神伤心的,这伤心之症总也好不了。”
“嗯。”我听话的冲着他笑,心口却一直疼:“我外公和殷爷爷还好吗?”
“前一阵听说,殷前辈被人救下,叶婵答应那救命之人前来刺杀你和上官星辰。”
收拾着药箱,苏林芝瞥了门口一眼,声音小下去。
“这等挟恩图报之举,怎能是武林正道的做派?!”我有些生气,撑着要坐起来。
“慕之衡昨日气极,已派人去接回了殷前辈,你可放心。”苏林芝将我重新按回榻上,语重心长:“你该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慕之衡那家伙急着想来救你,只是顾着你的安危,他不敢让醉山涧的人贸然攻打赤羽教。”
“又听你有了身孕,更是担心的不得了。”
“阿慕,我告诉了上官星辰你有孕的事,他未曾为难你吧?”
“我想着,他一定会知晓此事,也不必隐瞒,若他真心待你便罢,若不是真心,这孩子不要也罢,我来救你出去。”
苏林芝不停的说着,我脑中却昏昏沉沉。
半晌,我胃中一阵翻涌,泛起一阵恶心,我终于反应过来:“苏哥哥,我有身孕了?”
“小阿慕,你不知道啊?”苏林芝一脸错愕,“上官星辰没告诉你?”
罢了,又气哼哼的嘟嘟囔囔:“我猜一猜也知道是周子骞那小子的。”
“那日大婚,上官星辰只说我心脉受损,需要调养,端了药给我喝下。”我想到昨日他的反应,终于明白过来,他听到我与周子骞有了夫妻之实为何是那般神色。
想来他已经生了好一阵子气,见了我,却无法出言责怪,于是只好拿叶婵撒气。
“安胎药?”听我说着,苏林芝浓眉一挑,“我开了药,他并未接,似乎在气头上。没想到这厮坏是坏,对我家阿慕,那是没的说。”
我心口又开始堵得慌。
昨夜他宽慰我,因着心脉受损不能有剧烈的房事,原是知晓我有了身孕,不敢动我。
我突然对上官星辰有一点点的愧疚。
可我转念一想,他对师兄和周子骞那么坏,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我想,念着他对我尚有情分,那些该报的仇,是要早些报的。
“苏哥哥,为我治腿伤的药,还有么?”我想起周子骞的腿伤,问苏林芝。
“你是不是腿疾又犯了,改日我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些。”苏林芝关切的摸着我的腿骨,替我掖好被角,“我不能呆太久,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慕之衡那家伙吗?”
“告诉外公,不必急着救我,我自有计划。”
苏林芝点点头,拿了药箱要走,却在门口顿住,叮嘱:“小阿慕,他们若待你不好,苏哥哥救你出去。”
“嗯。”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实则牵动心口处,有点疼。
“夫人,盟主来了。”
正在这时,叶婵进来,与苏林芝碰上。
苏林芝看着叶婵,几乎是惊呼出声:“叶婵?!”
“苏大夫慢走。”
叶婵看我惊恐睁大的眼睛,忙伸手引着苏林芝离开。
我躺着,闭上眼。
有人来到我身侧,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我的阿慕,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他冰凉的唇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温柔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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