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厢房。
陆知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触目所及都是熟悉的东西,身下的毯子毛茸茸的,叫人忍不住又往里拱了拱。
昨日的记忆依稀还在脑海里,他只记得自己正教训武里卓时梁权闯了进来。
后边发生了什么,却一概不知了。
陆知衡捂了把脸,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
“喜乐!”他喊道。
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喜明走了进来,轻声喊了句公子,又问要现在起身吗?
他是梁权的贴身内侍,怎么会在自己这里?
陆知衡呆愣片刻,疑惑道:“喜乐呢?”
喜明抬头笑了下,讨好的说道:“喜乐昨日没伺候好公子,现下正在挨罚呢?公子要传他吗?”
“挨罚?”陆知衡面露迷茫。
喜明道:“昨日公子险些受伤,喜乐却没在身边伺候,督公生气了,叫他下去领杖责呢。”
“我……”陆知衡为喜乐辩解,“昨日是我叫他替我出去一遭买东西的,这、这怪不得他。”
喜明笑嘻嘻的,说道:“这是督公的意思。”
陆知衡便不说话了。
喜明上前服侍他起身,口中回道:“督公说叫您用完早膳就去书房找他。”
陆知衡顿了下,问道:“督公有说什么事吗?”
喜明笑了笑,说:“没有,督公只吩咐了这一句就去宫里了,等您用完早膳估计能刚好回来。”
陆知衡蓦地回想起昨晚的某个画面,好像是梁权问自己有没有事瞒着他。
指尖下意识颤了颤,陆知衡轻声问道:“督公用过早膳了吗?”
喜明笑眯眯的说:“没有,督公说您兴许会想要和他一起吃,所以上朝前没吃东西。”
陆知衡顿觉自己已经被梁权看穿了。
他穿好衣裳后想将喜明打发走,喜明却道:“督公吩咐了,喜乐回来之前由奴才伺候您,不能叫您身边空了人。”
陆知衡:“……”
陆知衡迟疑道:“这算是监视吗?”
喜明笑道:“算是保护。”
陆知衡不说话了。
梁权的书房布置的很简洁,书案上大多都是卷宗文书一类的东西,陆知衡不感兴趣,叫人拿了个毯子铺在摇椅上,躺在上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未时初。
梁权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摇椅上眯了许久了。
毯子滑落到地上,梁权俯身捡了起来。
陆知衡半睡半醒,眯着眼看他,并不动作。
梁权坐在摇椅旁,认真的看着他,说:“我发现你胆子变大了。”
陆知衡睁开眼,发出餍足的一声喟叹,轻笑道:“有吗?”
梁权反问道:“你觉得呢?”
陆知衡笑了下,说:“应该是有。”
梁权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就听他又说:“督公对我太好了,我应该是被督公惯的。”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梁权笑笑,又评价道:“嘴也伶俐了。”
陆知衡坐了起来,毯子再次滑落到地上,他没管,只问道:“督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午膳都用过了,梁权才回来。
若换了旁人,陆知衡早不耐烦了。
梁权看了会儿,又将毯子拾了起来,盖在了路知衡的腿上,说:“陛下有事吩咐,在圣明台多待了会儿。”
陆知衡知趣的没有多问,梁权却主动告诉他,“陛下近日梦魇缠身,晚上睡不好觉,太医看不好,陛下便想派人去离山请国师回来。”
陆知衡顿了下,猜测道:“陛下叫督公去吗?”
梁权点点头,说:“陛下吩咐明日一早动身,同行的还有三皇子,离山路途遥远,这一去大概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陆知衡艰难的问道:“若是……请不回来,怎么办?”
梁权笑了笑,说:“怎么会请不回来?国师深受圣恩,已是入世之人,就算闭关无法成行,也会给个章程出来,好医治陛下的病。”
陆知衡顿时有一种要掉马的慌乱感。
早知道就叫陆弋编的远一点,说自己跑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闭关去了就好了。
现下还得再派人伪装自己,万一叫梁权看出来了,岂不是平白坏事。
梁权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下奇怪,却没在意,嘱咐道:“这半个月你就乖乖待在府上,不要出去,就算要出门,也一定要带上人,免得再遇上昨日那种事。”
陆知衡点点头,过了会儿,又试探着问道:“督公去离山能带上我吗?”
梁权抬眸看他,“你要跟着?”
陆知衡点点头。
他期盼的看着梁权,生怕被拒绝似的,梁权勾唇笑了笑,说,“可以。”
随后又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有没有事瞒着我?”
昨日的事始终有些疑点,萧景宣不在身边,喜乐也没跟着,若不是武里卓出现,梁权真的要怀疑是陆知衡故意把人支走的。
他看着陆知衡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端倪来,然而这双眼睛看起来真的太纯粹了,梁权能只从他那漆黑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陆知衡仰着脸看着梁权,故作镇静的反问……道:“督公说的什么事?”
梁权捏着他的手腕轻轻揉着,说:“任何事。”
陆知衡嗔笑道:“您故意诈我呢?”
梁权使劲掐住了他的手腕,“那你有可诈之处吗?”
陆知衡顿了下,忽然道:“可诈之处么……您可以榨干我试试?”
“咳咳……”梁权咳嗽起来。
榨干什么的……这小东西真的受得了吗?
论脸皮厚,梁权尚且还不是陆知衡的对手,他咳了几声,忽然正色起来,说:“刘峦屏……有没有叮嘱过你什么?”
陆知衡有些没听懂,他疑惑道:“刘大夫?”
大夫能叮嘱他什么,他又没病!
梁权点了点头。
“他……”梁权犹豫了一瞬,迟疑道:“他说……”
梁权犹豫再三,还是没好意思问陆知衡上次到底有没有把他做出内伤。
陆知衡迷茫的看着他。
半晌,梁权换了个话题。
他说:“离山之行你不要跟去了,国师性情高洁,不见得能看得上我的做派,你去了万一被为难,我有求于他,也不好为你做什么。”
陆知衡忍不住为自己说好话,“国师……应该脾气挺好的,不会为难我吧。”
梁权睨他一眼,说:“修道之人脾性都难以捉摸,国师尤甚,有时就连陛下都拿他没法子,更何况你我?他若有意为难,我恐怕招架不住。”
陆知衡不知道梁权竟然是这么想自己的,他艰难道:“我听人说,国师脾气挺好的,就连他身边的徒弟陆弋也是他从外边捡回来收作弟子的。”
梁权有些讶异:“云霄阁连这些都能探听到?”
国师的事一向神秘,陆弋是被捡来的这种事就连梁权都不知道,偌大的东明卫都没查出来的东西,云霄阁的小倌竟然知道。
梁权审视着陆知衡,叫陆知衡暗暗后悔刚刚的口误,争这一时之气做什么呢?
如此倒不好解释了。
“这个……”陆知衡吞吞吐吐的,一边看着梁权的脸色一边瞎编,“云霄阁里客人众多,难保哪位客人多说了两句叫我们听见了,其实也未必是真的。”
梁权想了想,对这个借口不置可否,他只是看着陆知衡,似乎要看穿他。
陆知衡一阵紧张。
梁权笑了出来,好整以暇的问道:“那我呢?你们听说过我什么?”
陆知衡更紧张了!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识相的没接话。
“嗯?”梁权捏了捏他的手指,“没有听说过吗?”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还是说……骂的太难听了不敢跟我说?”
陆知衡立马反驳,“不是!督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怎么会有人骂您!!!”
梁权淡淡道:“那你心虚什么?”
陆知衡心里骂娘,心虚什么?还能心虚什么?
不就是怕你心血来潮再问是谁说的?
到时候又得安排人去演戏!!!
请人演戏也好贵的好吗?
他俸禄又没那么多。
陆知衡腹诽半天,一抬头梁权竟还在看着他,好像他不说出来点什么这一关就过不了似的。
心一横,陆知衡咬牙道:“说您孔武有力。”
梁权点头:“这倒确实。”
陆知衡眼睛一闭,继续瞎扯,“说您长相坚毅有主将之像。”
梁权开玩笑道:“你们云霄阁的还会看这个呢?那有帝王之相吗?”
陆知衡没理他,继续胡扯,“还说您心有所属,有个白月光一直存在心中。”
这句话是陆知衡瞎扯的,没想到说完后梁权竟然顿住了,连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陆知衡愣住了。
竟然真的有个白月光?
啊啊啊该杀的梁权!
他气急了,也顾不上梁权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怀疑了,闭眼瞎说道:“还说梁督公虽有残缺之身,可喜好狎玩男色,每每将人带回督公府中都会彻夜难眠,弄的底下人惊骇不已。”
梁权本来面色阴沉,没想到闻言听了这话却又笑了出来,他意有所指道:“惊骇不已?见离,你当日也惊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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