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自那次剿魔后,重又闭关,不再现于人前。
这重香剑宗的主峰侧峰,照例还是由符令仪所管。
她先是告诉所有门徒,自己找了一个道侣,那人如今正住在重香侧峰,挨自己的竹屋很近。
再者又说要举行道侣大典,烦请各位替她选个黄道吉日,再登在修真小报上,邀请各门派交好的修士参加。
此消息一出,全宗门都吵翻天了。
也不用等道侣大典的时候再登报了,《重香剑宗首席符令仪已有道侣》这个标题被当作头条版面,在日后硬生生地挂了一周。
许多修士对此伤心欲绝,更有甚者要自发组织,围聚在重香山下,目睹一眼那个道侣的真面目。
符令仪可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是知道修真界对她的评价的,也了解自己常年霸占榜单第一名的情况。
平日里她的狂热信徒倒是相安无事,但若是有了一个目标的话......
保不齐自己那柔弱没有修为的道侣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真想看看越槿那张被逼急的脸。
此时此刻的越槿,正在和床斗智斗勇。
她的左腿表面上看去并没有任何伤痕,但就是隐隐作痛,使不上力,这竹屋内的床又是竹床,底子很高,什么软丝绸被也没有,就铺了一张软毯子,和一床薄被。
导致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自己挪上床去,却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帮正道修仙的都疯了吧,睡得这么硬!
她真的非常想念清鸢宫自己那张铺了好几层灵蚕晶丝垫的躺椅,舒适无比,上面还有填满了素锦天棉的软枕。
早知道去修炼的时候,就把枕头带着了。
而不是现在在这里睡这个硬邦邦的荞麦枕......
越槿略显烦躁,她猛地坐起,盘腿打坐。
不睡了!
她还是先搞清楚这第九重天心法为何不为她所用吧。
上一任魔尊传授此心法与她的时候,没有说太多,只是提到什么心法自身,流转本能。
会不会是她运转错误?
她重新来过,从底往上,手中掐诀形成半弧绕行......
外面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云师姐,让我们见见吧,求求你了。”
“令仪师姐不在,你们求我也没用。”
“美丽的云师姐,就通融通融吧。”
“我且跟你们说好,里面那个女人,可没那么好惹,她不过是扒上了令仪师姐,就这么狂妄,干脆去当重香剑宗的掌门算了。”
“你们知道吗,虞夏听说符师姐有道侣以后,都晕倒了,到现在没醒。”
“醒了醒了,刚醒的,在后面呢,你别乱说话了。”
“哎呀云师姐,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就在门口,就在门口看一眼。”
吵闹声越来越大,越槿听得心烦,她想忽视都不行,因为很显然,那群人就是冲她来的。
“别问我,我可管不着,师姐也没让我在这堵门啊,我呀,要下山去帮师尊取她寄存的剑,大概也许......暂时回不来了,走了。”
那云凌月的声音渐行渐远,越槿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她把床帘一拉,不愿露面。
“在哪呢,让我看看......”窗户传来拍打声,薄薄的窗纸挤压到撕裂,嬉闹声宛如树枝上的麻雀。
“漂亮吗?”有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格外清冽,她的语气好似有些许温怒,“看见了没,你别挡着我了。”
“虞夏,你别挤了,我头饰都要给你挤掉了,你不如自己打开门进去看得了。”
“进去看,你怎么不进去......”
越槿拉开床帘,翻身下床,拖着左腿走到窗户跟前,把那些看热闹的小门徒吓一大跳。
她的红衣早就破损不能再穿,换成了符令仪甩给她的青衫里衬,不暴露的装扮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施粉黛的面容依旧明艳冷峻,像一朵刚开的芙蓉。
虞夏瞪大了眼睛,因为她认出来了那个人的长相。
“魔......”
“好美啊,姐姐,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灵芝保养啊。”有门徒打断了她的话,叽叽喳喳开始询问,好不热闹。
越槿走过来,本是想让她们离开住嘴,不要打扰她修炼,没想到还摆脱不掉了。
“姐姐,你就是我们符师姐的道侣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姐姐,你修什么道的呀?”
“姐姐......”
虞夏的拳头在袖子中握紧,这里的门徒年纪都小,只有她曾经有跟着符令仪去过山下,见到魔尊一面。
面前的这个人,不就是那个魔头吗,为什么,魔头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成为师姐的道侣?
“什么保养,我天生丽质,”越槿微微仰头,有些得意洋洋,“硬要说的话,就是用血!鲜血浇灌!”
符令仪不在,她可谓是放飞自我。
本意是想说点吓人的话呵退她们,没想到那群门徒更加兴奋,恨不得凑到她的眼前:“什么牌子的血,东郊王大娘家的,还是西街李小妹牌?”
“血怎么使用,每日吞服,还是外在涂抹?”
越槿:“......”
跟这些人没法沟通。
虞夏闷不做声,停在最后,眼睛盯着那张脸。
随后,掉头就走。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最喜欢的符师姐和魔头要结为道侣。
她要去找师姐问个清楚!
符令仪在主峰忙完堆积的事务,回到侧峰别院,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在那边蹲着。
她走近了,才发现是虞夏。
虞夏是新入门的小师妹,说话很腼腆,有些病恹恹的,此时正靠在院子围栏边睡着了。
符令仪伸手推了推她:“虞夏,虞夏,天寒了,回屋睡。”
虞夏嘟囔两句,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睡会......”
符令仪皱了皱眉。
平日这个师妹就喜欢跟在她身后乱跑,如今更是蹲守到她的院子前来。
这种热情和心意,给她增添了不少麻烦。
忙了一整日,她只想快点回房休息,现在还得把这人叫醒。
符令仪蹲下身,她随手捻来一根杂草,放在跟前吹了一口气,那根草像是活了过来,在虞夏面前跳动,挠了挠她的脸。
刺激睡梦中的人直打喷嚏。
“阿嚏!啊,好痒,这什么......符师姐。”虞夏胡乱在脸前面抓了抓,睁开眼睛,却看到符令仪放大的那张脸,自己唰的一下脸红了。
符令仪微笑,但那笑容不深入眼底:“在这做什么呢?”
虞夏赶忙站起身,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我在等你,师姐。”
“等我?有要事?”符令仪绕过她,进入屋内,“外边冷,进来说。”
房间内的烛火被瞬时点燃,符令仪坐到桌边,沏了一杯茶递给她:“先喝杯茶暖暖,在外睡了这么久,身子该僵了。”
哪怕是有真气的加持,但是对于刚入门还没辟谷的小门徒来说,确实是有些寒冷,虞夏坐下来连喝了好几口,茶叶清香溢鼻,舒缓了身心。
“谢谢你,符师姐......”她的脸又红了。
符令仪垂了垂眸,她疲惫不堪,装不出那么盛情的笑容来应对,出声打断这暧昧的气氛:“所以说,何事?”
“啊,是这样的,我们今日,去见了师姐你的道侣......”这话说出来不太占理,虞夏声音到后来有点变小,害怕被责备。
“嗯,然后呢?”
看符令仪没有嗔怪的意思,她略略挺背,底气足了起来,问道:“别人没见过,但我还记得,师姐,你该不会......要和那魔头结亲吧?”
符令仪手中茶盏一顿。
这么快就发现了。
不过,竟然不是从云凌月口中而出,是面前的这个小门徒......
她一时之间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见虞夏还在观察她的神色,她放下茶盏,深深叹了一口气。
“虞夏,你总是很细心,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谣言,始于过激者。
“当日围剿魔教,那个魔头不是我杀的,她见走投无路,自己在我面前自爆了。”
符令仪抿唇,她情绪外漏,眉头拧得很紧,像是很痛苦。
“我恨她,我更恨不能亲手杀了她,她给我带来的耻辱和对宗门的蒙羞,让我释怀不了。”
“我永远忘不了她。”
符令仪探身,她伸手搭在虞夏的手腕上,脸颊边有泪水划过。
这还是虞夏第一次见到师姐这个表情。
她手足无措,手腕上被搭到的地方热热的,传感到了全身:“......师姐?”
“你懂我的恨吗,”符令仪凑得更近,那双眼珠如同玻璃,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下有着别样光彩,“你懂我多年前的道侣,被变成了那个魔头的模样的感受吗?”
“她失忆了,身体修为与凡人无异,我抛不下她,可我也不敢再面对她。”
“我该怎么办,虞夏?”
虞夏懵了,那柔和浅缓的声线回荡在耳边,宛如摄人心魄的森林妖兽。
“......师姐,若真是这样,你应该放弃她,毕竟你是修仙之人,带着凡人拖累几十年,只会对你修为有损。”
“我做不到。”
符令仪突然站起,抽离了手,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你回去吧。”
“师姐?”
“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就当做是没有听过,我不会抛下我的道侣的,你走吧。”
虞夏手腕处一阵冰凉,寒风贯彻,比方才还要冷。
她站起身,告辞出了门。
师姐竟然一直苦恼这样的事......
那个道侣明明也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却因为道德感作祟,无法放下抛弃。
虞夏愣愣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如果,如果她来赶走那个人。
那师姐不就能更好地修炼了?
日后道侣的人选,会不会变成她?
不过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赶下山去历经生老病死不就好了。
师姐做不到的事情,她来做。
符令仪(黑心棉):借刀杀人,折磨越槿,还不用脏了自己的名声,我真聪明。
越槿(小白花):这正道门派的人都是喜欢自说自话的吗?
虞夏:我的师姐,我的!
云凌月:不关我事啊,我反正失恋了,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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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想计谋,你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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