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台阶蜿蜒盘旋,肆虐的寒风刮得人刺骨生疼,抬眼望下去像是要坠入无尽的深渊。
聆鸢站在诛仙台的最后一节高台边缘,周身护体的灵光明灭不定,台下翻涌的混沌之气黑如墨汁,期间窜动着血红色的闪电噼里啪啦的作响。无形的吸力从脚下传来,台下仿佛一张深渊巨口,大张着要将她吞噬嚼碎。
她重重的打了个寒颤,心里万分后悔自己逞一时之气,选了这么一个下下策的法子。
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往下挪了一个台阶,清冷孤傲的一张芙蓉面上,此刻却难得的起了一丝燥意。
她看向远远站着恨不得飞快离开这里的聆听,红唇轻启语气里都是不耐,“消息传出去了没,怎么他还没来?”
“我的好姐姐啊,你这话都问了八百回了,飞语是鸟族就算神山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此刻也早就到了。”
聆听头疼的看着她,甩着袖子来回走了几步,还想再劝,“我的祖宗啊你先下来吧,演戏而已没必要这么逼真吧。这可是诛仙台,真掉下去那可是要神魂俱灭的!”
聆鸢也有些犹豫,她站上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此刻既然有人给了台阶,她合该顺着台阶就下才是。
可内心里总是抱着一丝期望,期望那个人心里有她,期望他收到消息会急急地赶来阻止自己,也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没有留下些许的分量。
远处的黑云弥漫着覆盖上空,不远不近的朝着诛仙台而来,台下渐渐地响起万鬼哭嚎,声音尖利直冲灵台,搅得人神魂打颤。
神山淮枢殿内,一身着墨色长袍剑眉斜飞肤色冷白面容清俊的男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棋盘,皓白的腕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捏着一枚白棋缓缓的放置在棋盘上。
他看着对面红衣墨发紧蹙着眉头的男子,轻声开口,“在思过崖被关了三百年,我以为你能稍微有些长进,没想到你的棋风还是这么别具一格。”
这步棋直接吃掉了对面三四个黑子,他话音落下便漫不经心的将几颗黑子捡起来扔到旁边的棋奁里,神色又恢复了淡漠。
红衣男子是仙界的大司命鸣清,他的职责是掌管下届凡人的姻缘。本来他正专心思索着如何在棋盘上赢上帝君一局,冷不丁的听他提起自己被关思过崖的事儿,面上便有了些赧然。
要说鸣清也是倒霉,他做大司命的这么些年一直都算顺风顺水,但自从手里的一根红线缠上云浮帝君后就一直很不顺心。
按理来说,他掌管凡人的姻缘,与仙界、妖界、神界没有任何关联,更别说是帝君这样与天道平齐的上神了,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联系。
凡人的姻缘要根据姻缘簿来牵线,是万万不可出错的,不是甩甩手施点灵力就能解决的事情。但好巧不巧,那日他刚得了件神器,正试着用神器来整理姻缘府这些乱七八糟的红线。
那神器是羲和大帝用断骨所化,为了求娶韶涵神女特意炼制的,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羲和大帝心有不甘,私自取了韶涵神女的情丝与自己的情丝注入神器,启用咒术诅咒二人永世纠缠。
后来羲和大帝因触犯天规而湮灭,这件神器阴差阳错间落在了鸣清手里。他做了大司命后一直忙于为凡人牵线,日子过的实在乏味,破费了些时日才研究出了这神器的另外用途。
本来是件好事,谁承想那日云浮帝君难得上门,又遇到前来寻他的青丘主君,这神器一不小心就将二人的情丝缠绕到了一起。
本来他不管仙界姻缘,平日里给仙界的仙子仙君们送红线也就图个吉利,做不了他们的姻缘主儿。
却不想这神器不知因何缘由,生生将帝君和那只九尾狐绑到了一起。二人情谊相通命数纠缠,自此那九尾狐就缠上了帝君。
而他,也被帝君关在思过崖三百年,最近才被放了出来。
今日得帝君召见,前来陪着喝茶下棋,哪成想一来就被帝君戳了痛处。
不过,他生性散漫性子温和与云浮关系也算不错,为了不让帝君揪着这事儿不放,特意将话题引导到了青丘主君聆鸢的身上。
“这么些年,帝君就没想着与青丘主君喜结良缘?你们可是天定的姻缘啊。”
既然这神器将二人的青丝缠绕到了一起,说明两人命里有缘,这可是上天指派的喜事。
再者,这四海八荒谁不知道,青丘主君追了他云浮帝君上千年,平日里时不时的来往神山,对他纠缠的紧。
他俩这瓜不管是上届的天神还是九重天的仙家,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这不,前段时间一些仙家还拿这事儿当赌注,赌云浮帝君何时会接受聆鸢,二人到底会不会喜结良缘。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虽说帝君性子冷清平日里不近人情吓退了不少神女小仙。但聆鸢能追他上千年,可见不是那一般的女子,兴许帝君被追着追着就动心了也说不定。
提起聆鸢,原本气定神闲平静无澜的云浮神色间难得的带了些恼意,“在思过崖的这三百年,你难道就只顾着面壁思过,就没有想过解了这姻缘的法子?我看你这大司命也不用当了!”
鸣清听着他话里的恼意,知道自己这是又戳到云浮的肺管子上了,急忙正了正神色收回刚才的嬉皮笑脸。
“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
他话音未落,就见腾池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帝君!”
腾池见鸣清在,原本将落的话音又收了回来,他看了眼云浮,面上有些欲言又止。
云浮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袖口,伸手拨弄了下棋盘上的棋子,“何事?”
“青丘来人了,说他们主君思恋帝君许久,始终得不到答复,青丘主君为情所伤一时想不开要……”腾池顿了顿,看了眼鸣清话到嘴边倒有些难以启齿。
“要什么?”云浮脸色未变,也未看旁边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鸣清,仍旧气定神闲。
腾池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好,“说是她想不开去跳诛仙台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事儿竟然在仙界传遍了,刚才他还听到下面几个侍从嘀嘀咕咕的议论这事儿,这摆明了是青丘想用舆论威胁帝君。
云浮摆弄着棋盘的动作一顿,他面上并未如腾池想的会恼羞成怒,薄唇轻启轻描淡道,“那就让她去跳。”
“帝君,万万不可呀!”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鸣清一听,急的脸色都变了。
诛仙台是什么地方,那是惩戒触犯了天条的神仙的地方,无论是修为万年的上伸还是灵力低微的仙者,一旦坠落诛仙台不仅仙根尽毁神魂受损还会被打回原形永诀仙路。
再者聆鸢不仅是青丘主君,他还是当今天帝的亲姑姑。
最重要的是,鸣清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他知道一旦聆鸢神魂俱灭帝君定然也要受反噬之苦神元损害之伤。
这件事儿他一直瞒着帝君,倒不是怕受到帝君责罚,而是他研究那神器几百年仍未彻底研究透彻,这些事情便不好直接下结论,以免扰乱云浮心神。
本来二位都是上伸,法术都在众仙之上也没人能伤的了他们,鸣清就暂未将此事告诉云浮。
谁知这青丘主君冷不丁的要跳诛仙台,吓得鸣清瞬间出了身冷汗。
他擦了擦额间轻薄的汗水,顶着帝君狐疑的眼神,呐吶的开口,“帝君和她绑了情丝,想来你们命运相连,一方受损,另一方可能就……”
他话里犹犹豫豫面上又带着心虚,云浮就知道他定是有事儿瞒着自己。
盯着云浮威压下的神色,鸣清犹犹豫豫的将二人命运相连,一方会牵连另一方的秘密抖搂了出来。
腾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是云浮的贴身仙侍,因为要贴身照顾帝君,云浮的很多事情他都清楚。
可他没想到鸣清竟然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帝君,这可是事关帝君生死的大事!
幸好他进来的时候,怕聆鸢跳诛仙台的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给这间屋子设了屏障,不然若是被帝君知道了此事,怕是要惹来天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聆鸢要跳诛仙台的事儿,随即面色焦急的看向云浮,“帝君!”
云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管鸣清说的这个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当务之急是要先阻止聆鸢跳诛仙台。
他捻了个诀,当即便消失在原地,腾池和鸣清也急急忙忙的紧随其后朝着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下的万鬼哭嚎再加上聆听的劝说,聆鸢原本都被说动了,要从诛仙台上下来。
结果,不知道谁将她跳诛仙台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周围陆陆续续的就来了许多仙家,大家望着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神色间都是凝重。
聆鸢一时被架在台上,下也不是上也不是。
此刻,她也只能指望着云浮赶来为她解围,若是今日她自己灰头土脸的从诛仙台走下来,那她青丘主君的脸面以后还往哪里搁,她定然要被这些仙家们笑话死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焦急的的望着长长的阶梯尽头,原本早该出现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聆鸢本就强颜欢笑的唇角再也维持不住,伴随着周遭越来越大的嘲讽声,她那张芙蓉面上出现了丝丝裂痕,听着耳边越来越响的议论声,聆鸢心不在焉的拽了拽腕下的宽袖。
凌虐的冷风忽的从下面直冲而上,纵使聆鸢有灵力护体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就是这一哆嗦让她站在台阶边缘的左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瞬间,入口的烈风一个猛子将她直直的卷了下去。
“啊……”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
黑云翻卷着雷霆之气,噼里啪啦的朝她劈来,下一刻浑身抽筋剥骨般的疼迅速蔓延全身。
聆鸢在天旋地转之间,最后一个念头不是疼痛也不是恐惧,而是无与伦比的懊恼与荒谬。
“不是吧,来真的啊?我只是站在这里摆个造型,没必要假戏真做吧!”
“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的雷电席卷而来,也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着她伸出了手,那张从来都是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脸上难得的爬满了惊慌。
然而,他伸过来的手也只是堪堪抓住了聆鸢的袖口一角,伴随着一声撕裂声,聆鸢直直的朝着诛仙台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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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时脚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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