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回到淮枢殿,腾池见他衣衫乌黑袖口濡湿,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帝君这是怎么了?”
他向来端正持礼,平日里将自己收拾的齐齐整整,腾池还从未见过帝君这副窘迫的样子。
“无妨。”云浮见他焦急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这一路回来自己因为想着聆鸢的事情,竟然未曾注意自己的仪表,此刻见腾池殷切的问起,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惹了一只倔脾气的小狐狸。”
“啊?”腾池一脸不解,挠了挠头,他们神山有狐狸吗?好像没有吧。
难道是帝君去了趟青丘?
哦,说起青丘,腾池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禀报帝君,急忙追着云浮进了殿内。
他见云浮准备闭门沐浴更衣,急忙上前将他拦下,“帝君,小仙有一事儿禀报。”
云浮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脏污哪里都难受,只想立刻去沐浴,“有什么事情,待本君沐浴后再禀。”
说着就要关门谢客,可腾池要说的这事可是等不及了,急忙将袖子里的拜帖掏出来,“帝君还是先看看吧,是青丘递来的信儿。”
他就怕帝君耽误的这功夫,青丘的人就要打上神山了。
今日送信前来的弟子可是发了话,若是帝君再不给他们青丘一个交代,明日里就要率青丘众狐前来踏平神山了。
那群蛮荒之地的狐狸,可不是讲道理的主,真要气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三百年前的青丘主君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青丘的信?
云浮接过信件,牛皮纸上印着一只简笔的狐狸,是青丘的标识,他皱着眉头打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下来,面色越来越肃穆。
腾池见他面色不好,不由得发问,“帝君,这信上可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信上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无非是青丘觉着三百年前自家主君跳了诛仙台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找他讨说法罢了。只不过,言辞之间颇为激烈,若是他本人在场,怕是要直接上来干架了。
“一些风言风语罢了,不必理会。”
腾池想起这个就来气,“可他们之前都闹到神山来了,您因着青丘主君一向对青丘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们倒好。这三百年来闹的是越来越过分,之前还大言不惭的要您一命抵一命,甚至在六界散播些不实的言论毁您的名声,实在是可气。”
若不是青丘那群狐狸到处乱说,六界之中也不会到处都流传着帝君对那只九尾狐情根深种,吐血伤情的谣言。
腾池有些替帝君不值,当初诛仙台又不是帝君逼着那只九尾狐跳的,情之一事所求不过两情相悦,帝君对那只九尾狐无意,总不能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就范吧。
再说了,这场闹剧里帝君也是受害者,他们青丘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云浮将手里的信笺随风湮灭,面色阴郁的吩咐道,“若是他们下次再来神山,就将他们抓去耶罗大牢关个十天半个月。”
当初因着二人情丝牵连一事,云浮并未对青丘如何,就怕那只九尾狐彻底湮灭不能复生,从而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九尾狐是他们青丘的主君,没有什么人会比他们青丘的人更加想让她活着,云浮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来寻找那只九尾狐的转世,这才对青丘诸狐百般忍让。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对他们委实也不必太过客气了。
“是!”腾池觉得帝君早该如此了,何至于这么多年让那些个狐狸蹬鼻子上脸,这都快骑到他们帝君头上来了。
白雾缭绕热气蒸腾,淮枢殿里的温泉池内,一抹莹白隐在雾气里,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紧贴着他光滑瓷白的皮肤,俊朗斐然的面容上剑眉星目唇若盈脂。云浮闭着眼睛,想起三百前年的往事,眉眼高悬间也难抵心上忽升的动乱。
若非今日青丘的这份来信,他差点就要忘了聆鸢是谁。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将云浮从记忆中拉回,热气蒸腾的白雾里,他一只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腕骨,那里皮肤滚烫,仿佛还留着一个浅浅的牙印。
云浮好笑的摇了摇头,暗叹自己的思绪竟被她拉扯到了以前,但现在看来聆鸢的性子倒是比以前乖顺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
在池子里泡的久了,仿佛思维都停滞了,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将他再次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云浮蹙了蹙眉,腾池很少会在他沐浴更衣的时候来敲门,这次三番五次的前来打扰,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他将衣服快速的穿好,仍旧细致的将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才拉开了门,“何事?”
门外,腾池见他出来了,开口禀报,“小遥峰的妙法求见,像是有什么大事要禀。小仙见他面色焦急,怕真出了什么事,故来叨扰帝君。”
云浮将与藤萝通话的玉简拿出来,才发现玉简闪烁个不停,方才他沐浴之时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并未留意。
藤萝多番联系自己未果,差妙法前来求见,难道是聆鸢出了什么事情?
云浮心里一紧,面上是少有的急切,“让他进来。”
腾池引着妙辰进来后,便退了出去,妙法性子急躁一上来就直接给云浮跪下,面上是难言的惭愧和惊惧,“帝君,聆鸢不见了。”
帝君吩咐自己和藤萝看顾聆鸢,聆鸢又在帝君心里占据着很大的分量,若是她真的在小遥峰失踪了,自己和藤萝怕是难辞其咎。
今日午时一刻聆鸢用过午饭,藤萝在桐桥殿收拾干净这才离开,午时三刻她想起自己给聆鸢绣的帕子忘了留下,又再次去了桐桥殿。谁知进了殿门却发现房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陌生的气味,像是有人来过。
若是她自己跑出去了倒还好,怕只怕是被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拐走了,那就真的是出大事了。
云浮听罢面色有些不明,聆鸢在小遥峰的事情无人知晓,若说有人将她带走,那又会是谁。
还是她仍旧存着要离开这里的心,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一想到这里云浮面色铁青,心里又无端的升腾起一股怒气。可事实如何尚不能定论,若是她是被贼人掳走,以她的性子怕是要吃苦头。
云浮一向遇事果决波澜不惊,可生平第一次他的心有些乱了,他强压下内心的波动,面色不渝的吩咐妙法。
“你和藤萝去将小遥峰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找一找,尤其是后海的礁石洞务必检查仔细,若是找到了立刻来禀。”
“是!小仙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将聆鸢找到。”妙法收到命令神色肃穆的领命,将帝君特意吩咐照顾的人给弄丢了,若是真的找不到,怕是得要为自己收尸了。
云浮现在也没心思罚他,他想起璞蘅遇见聆鸢时,她大包小包的带走了很多东西,若是她是自己跑出去的,那桐桥殿里吃的喝的用的想必会减少。
“叫藤萝去检查下聆鸢床下有无私藏的包裹,以及屋内的东西是否减少,若是有少的东西立刻用玉简传信于我。”
“是!”
夕阳落下了余晖,太阳朝着地平线的方向缓缓的降落,要入夜了。
云浮踏出去寻人的脚步一顿,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让他痛恨自己入夜后的变幻。这种不能为自己所控的感觉,让他心如焦火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璞蘅发现聆鸢不见了后,会去找她。
聆鸢是被人抗在背上咯醒的,身子下面的肩膀硬硬的,磕的她肚子疼,耳边疾驰而过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刮擦着她细腻光滑的脸蛋。
“你这个坏人,放开我!”
她小胳膊小腿的被人扛着也不安分,动来动去的力气还挺大,身下的人不是被她的小拳头打到了胸口就是被她的脚丫子踹到了脑袋。
他顾忌着还未曾离开神山,一直未和她计较,待赶了一程路之后,眼见着离神山的边界越来越近,这小家伙还是不消停。
不由得伸手打了下聆鸢的屁股,“安静点,要是你再这般闹腾下去,我就将你丢到深海去喂鱼。”
他力道不小,又不知轻重,小家伙细皮嫩肉的被他猛然这么一拍,屁股瞬间火辣辣的疼。
聆鸢立马消停了下来,小脑袋朝下被他扛着半天一动也不动,脑袋上的两个小啾啾跟随着他行动的步伐一晃一晃的,仿佛在挺尸。
扛着他的人没料到她竟这般听话,早知道就该早点打她的屁股。
聆鸢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刚被掳时惊慌失措的一心想逃,拼命挣扎不过是为求生,这会儿见对方下了狠手知道这家伙不好惹,只好先乖乖听话好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她屁股朝上脑袋朝下的被对方扛在肩上,憋得小脸通红,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是滴溜溜的转。
这个家伙会幻术,他就是变成藤萝姐姐的样子将自己骗出来的,他法力高深又是个男子,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的,只能偷偷找机会逃跑。
在逃跑之前,自然是要表现得乖一点好让对方麻痹大意,这样才会出现合适的时机。
他们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似乎才到达目的地,等他们出了神山,聆鸢就被对方的大掌捂住了眼睛,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对方才将手掌挪开。
入眼的地方是个礁石洞穴,与之前聆鸢在后海看到的洞穴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似乎有人居住。
一张简单的石砌床榻被放置在最里面,床榻上只有一张白色的毛皮毯子,一套木制的桌椅简简单单,桌子上摆了一些纸质的册子,靠门不远的地上放了一块石头,石头上摆了一些洗漱用品。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简单的居所,四处都透露着简陋二字,别说和自己住的桐桥殿比了,就是藤萝姐姐他们住的房子都比这要好上许多。
“这是你的家吗?”
聆鸢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好奇发问,待对方简短了嗯了一声后,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你家好穷哦,你是不是都吃不起饭了,所以才抓了我。”
“哎呦。”她上一秒还被对方拖着屁股坐在肩上,这话说完下一秒就被扔了下去,显然是被她这句话戳到了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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